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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埃及胡狼X齊格勒醫生。

ooc,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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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靠幾支火把照明的監獄中,一個女子平靜的端正坐在破舊簡陋,不知到底是長椅還是床架的木板上。短暫低頭看眼手腕上緊綁的粗麻繩,她抬頭重新將注意力放到隔壁鐵籠之後的龐大身影上。慘白月光從狹小窗口透入,撒在因為呼吸而平穩起伏的背脊上,這隻毛色深沉,不見首尾的不知名野獸從她被帶進來時就已經在睡覺。無奈光線太過昏暗,她實在看不出深眠中的是甚麼樣的生物。之所以好奇,是因為直覺告訴她,被關入一個與野獸間隔一室的鐵牢中原因絕不簡單。


暗嘆口氣,首次嘗試到自己那實用的身分與優秀能力完全無用武之地,那個傭兵團雇主什麼話也不願意聽,好像從一開始就決定好搶來的人和物品要怎麼處理。男人更令她無法理解的決定還有一個,被綁到這裡,抓去強行沐浴又換上絕對是過於暴露的低領無袖衣著,暗暗擔心的事情卻完全沒有發生。她沒有被帶到任何人的臥室反而是被直接壓送到這幽暗大牢裡,與那頭野獸共處。


加重的吐氣聲令安吉拉從思緒中驚醒,她眨眼緊盯那終於多少有動靜的生物。大牢沉重的木門這時也傳來金屬磨擦的解鎖聲音,金髮女子不動聲色一雙藍眸瞟向門口。


「不是我誇張,那大人的臉可是臭得很,要不是那些變態貴族喜歡看女人,尤其是美女被怪物撕碎,不然他絕對會把那人帶回房間。」
「聽你又再胡扯,在這種地方待太久了,是女的都覺得漂亮吧,不然至少還有這個晚上幹嘛不玩玩?」
「你果然經驗不足,不知道那傢伙很挑嘴,染了過多不同氣味的獵物不會碰。」


聽到這樣的對話,多少理出頭緒,安琪拉只覺得胸口一涼,再次看向黑暗中沙沙站起身子的生物。沒想到這四腳站立的東西有翅膀,安琪拉輕舔微乾的嘴唇。明顯不是一般野獸的特徵讓她多少得到一些自己身在何處的線索。


這個競技場風氣盛行的時代,每個競技場有他們自己的特色,有的提供戰士殺得你死我活的表演,有的提供人與大型肉食動物廝殺的節目,而最著名的是這些擁有稀有猛獸的競技場。從英國鷹頭獅、希臘克美拉、北歐座狼到中國饕餮,極少數的競技場有能力眷養這些奇獸,畢竟這些生物除了難以捕捉外,在所需的活動空間與食量上也會給競技場擁有者造成不小開銷。


安琪拉蹙眉打量昏暗光線中,甩動一身毛皮的生物,勉強看出一點那傢伙的外型。海藍眼眸在黑暗中努力眨著,略感困惑,她沒辦法肯定面前的是甚麼奇獸。手拿火把,一前一後進來的男人看到金髮女子後同時咧嘴噁心笑起來。


「嘖,還真是太可惜了。」顯然原先抱著懷疑同伴態度的那個男人,手抓鐵桿一臉惋惜看著俘虜。
「就說吧,還懷疑我的判斷力。喂! 女人,過來這裡。」另個男人肘擊同僚,嘴角不懷好意地上揚許多,對俘虜命令。安琪拉神情淡然看著兩人,不驚不懼,不為所動。
「嘖,我倒要看看你能裝勇敢多久。喂! 懶鬼! 起床啦! 你是還在成長期嗎?! 做甚麼一直在睡。」男人見安琪拉的冷淡反應,相當生氣,他轉而抬腳猛踢獸籠,大聲臭罵。


像是極度不耐煩的低吼,走入月光中的猛獸有著一對獨特尖長耳朵與瘦長的大型犬吻部,一雙冷金色的眼睛死盯著男子卻沒有任何攻擊或掙扎的行動。恐怕是已經被關上好段時間,知道無法逃脫所以不再嘗試。


抿唇,安琪拉多少猜出兩個男人來的目的,從他們進門,她便注意到兩人手上各拿著一盤食物,問題是,她不知道食物是要給誰的。她當然不需要兩份,可是那小小一盤,就算兩份也絕對不夠那隻奇獸吃。


「怎麼樣? 餓了沒? 香嗎? 啊?」男人惡劣的拿著食物在牢籠外晃,奇獸來到鐵籠前,吻部塞在兩根鐵欄桿之間,伸出舌頭,金色雙眼發直看著那一盤肉渣。
「餓了是吧? 想吃嗎? 嗯? 想嗎? 哈!」卑劣狂笑,男人左右晃著食物逗弄餓壞的奇獸,就是不讓牠沾到半點肉汁。


終於無法忍受戲弄,狼首奇獸暴躁怒吼,幾次衝撞鐵籠可惜一點用都沒有。看著奇獸毫無作用的撞擊、咆哮,男人們更是拍著大腿猛笑。


雖然看不慣他們這樣對待那頭奇獸的方式,安琪拉不認為說甚麼可以改變現況,再者,無論結果如何,對她都一點幫助也沒有,所以她選擇輕咬下唇沉默觀望。


「今晚沒你的份,餓到明天給客人好好表現吧!」男人避開奇獸伸出的長舌,走到金髮囚犯那邊的牢門。見這情況,安琪拉表面靜如止水,內心一陣不安。


兩人各自將手中的食物送入俘虜的牢房裡,又故意的放得離奇獸那邊很近。很近卻剛好在野獸能碰到的距離外。狼首奇獸轉而移動到面對俘虜這邊的欄杆,不斷低吼,一會啃咬欄杆一會兒伸出舌頭企圖勾到食物,暴躁不已。


「你看看那副德性,畜生都一個樣… 喂! 女人,睡好吃好或許明天能多活個幾分鐘。」 對奇獸撂下最後一句話,男人瞇眼笑得猙獰,對安琪拉擺擺手,故意緩緩帶上門,慢慢上鎖。


安琪拉看著牢門的目光收回,正好對上那雙充滿獸性的淺黃眼睛,略感矛盾,她再度抿唇。狼首奇獸時而盯著人,時而看食物,來自喉嚨深處如獅般的低吼不時傳來,看樣子對食物的執著不會輕易放棄。左思右想,她本來就沒有要吃的打算,可再怎麼樣仍是食物,不如就還是給眼前齜牙咧嘴的大傢伙吃了。


不想冒險有大動作,安琪拉緩緩起身,眼睛緊盯燦金獸瞳,慢慢走向碟子然後輕輕用腳把食物移過去。奇獸歪頭看了看,似乎不懂得自己已經可以碰得到碎肉。安琪拉不禁內心一陣無奈,只好勉強再接近點,又一次輕踢碟子。沒料到這次那傢伙懂了,奇獸吻部抵著欄杆,猛的伸出舌頭,差點碰到安琪拉。大吃一驚,安琪拉連連退好幾步避開對方,心臟略有餘悸的急跳許久才平復。


一次舔食便幾乎淨空一盤的速度,用餐時間還沒開始就結束。安琪拉面對看著她猛舔嘴巴的狼首奇獸莫可奈何。


饑餓感無法平復,奇獸嘶吼幾聲,開始沿著相隔彼此的鐵欄杆來回踱步。安琪拉湛藍的雙眼忍不住跟著對方,在一次徘徊折返中,短暫的閃光引起觀察入微的人全部的注意力。


聚精會神,幾次後,安琪拉終於確定奇獸的脖子上掛著甚麼東西,是那個東西機緣巧合下從厚實的毛皮中露出一小部分,反射月光。會是甚麼? 可以肯定不是裝飾用的東西,如果目的是要打扮這隻奇獸,那個東西不應該被藏在那麼隱蔽的地方,這麼想便可推測那東西必定有甚麼其他作用。會是甚麼? 目光仍跟隨著狼頭奇獸,安琪拉的心思奔向他方。


*   *   *


艷陽高照,競技場的氣氛火熱。被鏈在所有俘虜最後方,金髮醫師是最後一個被帶入場子中央的人。從陰暗走道內一下進入到陽光普照的地方,安琪拉蹙眉瞇眼不住多眨了幾下。


喧嘩聲,觀眾的興奮情緒與競技場內俘虜們的心情有著天壤之別。放眼望去,不同於其他競技場,這個競技場有金屬柱組成的網格半圓頂,除了金屬網格頂,外頭還有一層由手臂般粗細的麻繩編織而成的網子罩著。多層措施毫無疑問是為了防止有翅膀的奇獸逃跑,不是很複雜的設計,可是奇獸畢竟也只是野獸,能多聰明? 即便憑牠們的力量有的是機會逃離,這些野獸也不會懂得。


「歡迎! 今天為了慶祝尊貴的客人光臨本競技場,我們準備了特別節目…」


有意煽動氣氛的語調,主持人的聲音傳遍每個角落,觀眾的鼓噪聲隨之響起,豪華觀賞包廂中,幾位衣著奢侈華麗的身影分別從座位中站起,手舉葡萄酒杯,高傲藐視所有人。無心留意一身浮誇裝扮的男人們,安琪拉迅速打量四周想找到有機會逃走的地方。


圍牆最低的位置也有三層樓高,恐怕太過勉強,一時安琪拉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跟其他人綁在一起的繩子傳來鬆脫感,安琪拉眨眼發現押解人正在一個個替俘虜鬆綁。手得到自由,平衡較好,跑得較快,這被奇獸捕食的節目會更有看頭。一旁的架上更提供一些簡單的武器,可是全木製的東西能給奇獸造成的傷害非常有限。


有人雙手一得到自由立刻抱住押解她們的人苦苦求饒。聲淚俱下的結果是被用力踢開。安琪拉暗暗嘆氣,平常方法用對或許真的有機會被放過,可是今天那競技場的擁有人想要討好出資者,做甚麼都是枉然。


昨晚那個故意逗弄奇獸的男人出現在安琪拉面前,他表情猥瑣的抓過金髮俘虜的雙手。在拆解麻繩的過程中男人寡廉鮮恥的故意拖延時間,又捏又撮醫師白皙細緻的手背。


縱使受過再好的教養也會有脾氣,天空藍的美麗雙眸神色暗了下去。如果難逃一死,也沒必要保持優雅形象,不需要隱忍差勁傢伙的行為。安琪拉對面前的齷齪男人露出足以令任何人為之瘋狂的迷人笑容。


「謝謝。」嬌滴滴一聲,她雙手輕握住癡楞的男人手臂,疾風般轉身,掃腿,腰部瞬間使勁,把那人渣過肩摔,砸在地上。


眾目睽睽下,金髮美人毒蛇般的迅速出擊當然引來不少反應。此起彼落的叫好喧嘩聲完全不影響安琪拉接下來的行動。在那人渣癱倒在地來不及起身前,她一腳踩在對方脖子上,雙手已經分別抽走對方胸前的小刀和腰間的長劍。


金髮醫生漂亮一個回身,俐落甩出左手上的小刀,另一個押解俘虜,正準備離開場子的人右後肩被刺中。受了傷而重心不穩摔了一跤的人滿口髒話,向同僚呼喚著卻被無視。遠遠的,通往安全的門緩緩關上,看也知道就算用全力跑也來不及,安琪拉放開腳下的人,閉上眼睛緩緩深吸口氣,完全沒有要嘗試的意思。


三個關野獸的籠子中,位在左右的鐵門緩緩上升,兩隻血眼雙頭地域犬分別在巨大金屬鏈的束縛下走出,面對此景,俘虜們哀號驚叫。


「接下來,是本競技場最引以為傲的奇獸~ 這個大陸上的最後一匹埃及狐狼。」主持人最後高聲介紹。


眾人譁然下,只見正中間的金屬鐵門在齒輪轉動的格格聲中緩緩升起。當門完全打開,競技場陷入寂靜,所有人屏息看著鐵鏈聲越來越清楚的陰影處。震天怒吼,埃及狐狼身影還未出現,氣勢已先鎮壓全場。


陽光下,安琪拉終於看清多數人以為已經絕種的狐狼長相。身型修長健美,大小等同拖車馱馬,巨狼夜黑的毛上有著類似埃及貓的美麗白色紋路,背上一對金色點綴的墨黑羽翼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渾身散發王者氣息的奇獸甩動頸上厚實的毛皮,長尾左右輕搖,金色眼睛中的黑色瞳孔縮成一條細線。安琪拉暗抽口氣,埃及狐狼在光線下看起來比昨晚更大。


競技場中的人們搶完武器後全部躲到最遠處,有人前來拉住安琪拉手腕,不知說了甚麼,她無心細聽。雖說團結力量大的道理大家都知道,問題她們現在所面對的狀況完全不是這種簡單對策就能化險為夷的。還有,隱約中安琪拉認為她同所有人一起,對那些人未必是好事。簡單解釋後,看著那人離開的背影,醫生握劍的力道不自覺增加許多。


三頭奇獸的四肢和頸上都鎖著連結鐵鏈的金屬環。興奮的主持人一聲令下,鐵鏈從牆上被解開。尖叫聲與歡呼聲四起。


其中一頭地獄犬首先張牙舞爪撲向肩上大量出血的男人,另一頭則向武器被安琪拉奪走的人追去。其他俘虜已經開始四處奔跑,安琪拉慢慢往後退,雙眼緊盯巨狼。就算對埃及狐狼的熟悉度遠低於對其他奇獸,憑直覺也能猜出昨天晚上那些人的安排對她會有甚麼樣的影響。安琪拉一點都不期望滿腦子只剩獵物與進食的野獸會對她昨晚給了兩盤碎肉的舉動有所回報。


埃及狐狼那只有獸性的金色眼睛充滿狂暴與飢餓,對著金髮女子,牠邁開步伐奔跑的同時張開那如惡魔的翅膀。安琪拉即時伏地躲避過撲來的攻擊,原地迅速轉身,向狼後腿舉刀就是猛力砍下。劃傷了巨狼小腿肚只惹得對方更加生氣,行動上,牠毫不受影響。安琪拉為那看似細柔卻剛硬無比的毛皮感到頭痛。


眼角,競技場已是鮮血四濺,那兩隻奇獸根本亂撲亂咬,抓到一個人隨便肯幾口就去追下一個,似乎吃完第一個人就已經飽了,現在根本就是在玩。反觀埃及狐狼,完全只針對金髮醫師,即便餓得發慌且一口都沒嘗到也沒轉移目標。


「真糟糕,你這個孩子… 似乎太挑食了些。」能撐多久,她無法肯定,可曾經經歷過出生入死狀況的醫生鎮定吸口氣,甩劍擺好架式就等下一波攻擊。


雖然出生環境與所學都是醫療研究相關,加入守望先鋒後,愛好和平解決衝突的醫生自然被要求習得一身自保的好本事,無奈被俘時寡不敵眾。至於現在,她所學的一直都是應對人類敵人的本事而非野獸更別說是奇獸。


一來一往間,安琪拉勉強在躲避矯健如貓般的攻擊,在埃及狐狼身上又多劃了幾刀,然後長劍被一口咬住。喀嚓一聲,藍眸微瞪下,劍身一斷為二,震驚,再反應過來時已經被撲倒壓制在地上。眼看那血盆大口要咬下來,別無他法只能先犧牲左手,想趁空檔抽出右手用剩餘的劍身刺瞎巨狼左眼。


皮膚被尖銳狼牙咬破的疼痛感超乎想像,安琪拉痛得發抖,然而脫口而出的只是小小一聲悶哼。焦急,欲掙脫被奇獸壓在身下的右手動作加劇,一個使勁猛拔,握劍的右手獲得自由,不過在抽出來的過程中安琪拉隱隱感覺到有甚麼東西被割斷了。


有個東西先掉到安琪拉胸口又彈到地上。瞬間,時間像是被暫停般,安琪拉首先發現的,不是那個不知名的掉落物而是左手臂上本應加重的咬合停止。


事實上埃及狐狼不只停下咬斷安琪拉手臂的舉動,牠不可思議的小心鬆口似是怕造成更多傷害,低頭安靜看著身下的金髮藍眼女子。安琪拉意外的眨了眨眼回看,然後一瞬間,她似乎想通了甚麼,仍握著斷劍的右手摸索,撿起那個落下的東西。果然,是昨晚發現的那個奇怪墜子。


埃及狐狼不再看著身下險些被自己咬殘的人,牠掃視混亂的競技場,抬頭打量金屬半圓頂。


驚呼,一方面是因為受傷的手臂被碰到,另一方面是因為安琪拉完全沒想到巨狼會突然一手將她攬入懷裡,展開翅膀就往競技場頂端飛。


身下一遍吵雜的大呼小叫被耳邊的風蕭聲掩蓋,安琪拉因為極快的爬升速度而心露跳了拍。埃及狐狼很快衝到了金屬頂,空著的前肢與後腿分別勾住金屬樑,倒吊的姿勢讓牠可以鬆開人類女子讓她坐在自己身上,從而空出原本抱著對方的前隻。


半趴半跪坐在毛皮細柔的奇獸胸口,安琪拉不可思議看著巨狼伸出空下的前隻,張爪反覆幾次針對同一塊麻繩猛力刨抓,迅速破壞網子。這一連串超乎普通生物智商的行為令她大為驚奇。


網子破了,似乎有甚麼東西飛近。好幾包專門對付大型野獸的迷藥被射向準備逃跑的奇獸。眼見在空中炸開的迷藥漫天鋪地蓋下來,巨狼再次抓住人類女子,俐落爬出鐵籠,展開翅膀猛拍了好幾下卻不是為了飛走而是揮散麻藥。奇獸最終抓到時機衝向天際竄入雲中,躲避任何可能的跟蹤。


雖然以出乎意料的方式逃離了競技場,但人還在埃及狐狼懷裡,安琪拉不能肯定自己到底算不算安全了。試著去搬動抱在腰間的巨大狼爪,文風不動,奇獸抱著人抱得可緊。嚴格說起來是好事,畢竟這種距離要是巨狼鬆手,安琪拉絕對摔得甚麼也不剩。


飛行一段距離後他們穿回雲層下方,看著地上迅速飛逝的景物,安琪拉有那麼點心生不安,她抬頭看埃及狐狼。奇獸像是根本忘了自己帶了個人似的,全神貫注在行進方向上。安琪拉垂眸,為身處無法釐清的狀況暗嘆口氣。忽然,他們驟降許多又爬升,安琪拉很努力才沒讓自己尖叫,有些生氣的看埃及狐狼,這才驚恐的發現奇獸在猛眨眼睛,神色疲倦。


是迷藥,雖然並沒有吸進足以當場昏厥的份量,但依舊造成了影響。安琪拉暗感不妙,要是牠就這麼昏過去絕對會一起摔死。是說,這野獸是怎麼回事? 都想睡了還執意要繼續飛? 不是普通固執的。


「停下來。」忍不住,不管對方聽不聽的懂,安琪拉輕拍了拍抓著自己的毛茸茸大掌,迎風提高音量道。


不知聽不聽得懂,但絕對聽到了,埃及狐狼短暫低頭瞥了懷裡女子一眼,轉頭看競技場的方向,回頭繼續拍翅膀不過有意識的又降低高度許多。


「停下來! 這樣的距離暫時不會被追上。」固執的傢伙,安琪拉微怒稍微用力拍了下狼掌卻立即被吐了一臉熱氣。生氣卻又束手無策,只得暗自思索要是摔下去該怎麼不受致命傷。


前方一片茂密森林眼看越來越近,巨狼卻越飛越不穩,越晃越嚴重,尾巴甚至擦到幾棵參天大樹的樹梢。看出對方就要撐不住了,安琪拉只能暗暗做好心理準備。


假設了不同的結果,沒有想到的是巨狼墜落前一刻轉身將嬌小的人類護在懷中。劈哩啪啦樹枝斷裂聲好像沒有要停止的意思,安琪拉感受到埃及狐狼身體撞斷較大樹枝時的震動。善良的醫生沒意識到自己因此有多用力咬著下唇,直到一絲鐵鏽味傳開。


轟然一聲,他們總算落地。一砸到地面上,巨狼四肢立刻無力鬆開。終於得到自由,安琪拉立刻從奇獸身上跳下卻沒有急著離開,確定自己身上沒有多出新的外傷,她看著動也不動的巨狼皺起眉頭。如果這世界上剩下的最後一匹埃及狐狼就這樣摔死,實在悽慘也有點令人惋惜。


即便不想再接近,安琪拉偏頭趴在奇獸的胸口處,強而有力的心跳讓她一時安心不少,然後她有驚無險的在巨狼翻身前退到安全距離外。


奇獸看來只是睡死了,安琪拉右手按著左臂上的傷口,發現埃及狐狼的右翅膀似乎在摔落中不幸傷到。水藍眼眸因思索而垂下,她其實可以離開了,藉著這個機會,趁天還是亮著走越遠越好,可是眼前這隻讓她摸不著頭緒的巨狼卻另她猶豫不決。


最後,先簡單處理好自己的傷口,安琪拉用同樣的草藥敷在埃及狐狼翅膀上。這樣一來就當作兩不相欠了,金髮醫生內心自語。


安穩沉睡著,奇獸平靜的面容令安琪拉忍不住輕撫那帶著光澤的美麗墨黑色毛皮,觸感勝過兔毛的細柔舒適,猜是俱備遇柔則軟遇硬則堅的特色所以那時鋒利的長劍才無法傷牠太深。理出結論,安琪拉收手起身離開。


無法知道埃及狐狼將她帶走的目的,安琪拉不想,不喜歡更不願意拿性命安危做賭注。奇獸再怎麼樣都還是野獸,難說不是那無理的執著讓巨狼決定帶「糧食」上路。從懷裡摸出那顆奇怪的墜子,安琪拉忍不住取笑自己竟然不小心丟了多少還有點用處的斷劍,卻留著這眼下對她沒有幫助的東西。


幾乎可以肯定墜子對巨狼有甚麼影響,然而一般具魔力的物品都是穿戴上後會給配戴者有利的引響,可是鍊子被取下後的奇獸卻像是換了個「人」。憑牠逃脫的過程就已經展現超過人類幼兒的智商。有什麼東西被做出來的目的是為了帶上會變笨? 不,其實不僅只是理解力上有差異,安琪拉不是沒發現埃及狐狼不再那麼暴躁衝動,一樣固執但是變得… 比較沒有一般野獸的獸性? 可能嗎? 


暗暗搖頭,將墜子收好,安琪拉決定暫時不再花心思在這個問題上,畢竟就算理出個答案也不可能對她今晚在這茂密森林中過夜有幫助。


*   *   *


入夜前,安琪拉找到林中一個稍微空曠的地段。在潮濕的環境中席地而睡容易弄壞身子,可是左手能使用的程度有限,金髮醫生沒辦法爬到理想的高度,只能找個勉強算合適的樹型。靠著樹幹,身體上的疲勞痠痛是年輕女子自出生以來從未體會過的。雖然有一天半的時間未吃任何東西又未進半滴水,安琪拉更想先好好睡一覺。


由遠而近的吵雜聲驚動淺眠的人,安琪拉定睛瞇眼,遠遠的,許多火把與黑壓壓的身影慢慢向這裡走來。以為是追兵,醫生忍不住擔心起那匹不知清醒過來沒有的埃及狐狼。小心躲藏到樹上更隱密的地方,安琪拉聚精會神觀察。


不是追兵,來到這塊小空地的是一群搶匪。好巧不巧他們也選定這裡過夜,在首領指使下,大伙兒分工搭建帳篷,準備食物。整群橫眉豎眼的剽悍男人圍著營火大唾烤肉豪飲美酒,像是打算要鬧得森林整夜不得安寧。不敢大意,疲倦的醫生半瞇眼看著樹下的人群,百般無奈。


明月來到樹梢上,歡鬧聲終於止息,不少人橫七豎八睡死在外面沒進帳篷。顯然不認為這樣的森林中會有其他人出現,首領沒安排留守,整個營地短時間內剩營火在夜風中微微晃動。安琪拉疲憊至極但還是勉強打起精神,思考怎麼利用眼前的機會,如果左手沒傷得這麼嚴重,她會毫不考慮摸黑去拿任何她可能需要的用品,如今受傷的左手無疑在行動上造成不小麻煩。


就著穿過樹葉的微弱月光,安琪拉右手輕捏下巴,雙眼仔細觀察下頭的營地想把所有可能用上的路線規劃好後再行動。觀察著,眼角餘光發現有個甚麼東西穿過樹叢逐漸走近,醫生猛的轉頭瞇眼打量。居然是那隻巨狼,沒有想到那隻奇獸居然跟到這裡來。「碰巧又遇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看著深黑色大狼東嗅西嗅,安琪拉直覺這傢伙是跟蹤她的味道追來的。


埃及狐狼在地上嗅著,微微一個噴嚏後抬頭認真的看著強盜團所在的方向。殘弱月光下,巨狼一雙清澈獸瞳亮著淡淡金光,牠壓低身子,雙耳後貼,以狩獵的姿態接近。整個營地沒有一個人感覺到逼近的危險。


安琪拉佩服的看著體積不算小的奇獸小心翼翼避過睡在地上的人,向微弱的營火走去。抬起前肢,巨狼幾腳直接採在火焰上,木炭斷裂粉碎聲,營地陷入黑暗只剩奇獸一雙亮著黃光的眼睛,不寒而慄的緊盯一個個睡得四仰八叉的男人。


野獸喉嚨深處的嘶啞吼聲就算遠在樹上的人也聽得一清二楚。驚醒的人們被映入眼簾的巨大身影嚇得半死,如小女孩般的高聲尖叫。隨著尖叫,埃及狐狼展開翅膀仰天長嚎。半夢半醒又有殘留酒精混淆判斷力,沒有人願意在能見度極低的情況下與不知名的怪物一決勝負,個個爭先恐後上馬逃走。


巨狼很隨便的東咬一口西咬一口,沒有真的攻擊人可是追著人跑,像極了驅趕羊群的牧羊犬。馬匹嘶鳴,人群叫囂,轟隆蹄聲,物品碰撞聲,奇獸震天咆哮。幾個眨眼功夫的時間,埃及狐狼的身影緊追著跑最後的搶匪消失在遠處。


看著強盜團混亂中丟棄的物品,安琪拉正思索著甚麼時候爬下樹取得,一聲馬匹驚恐嘶叫聲扎實嚇了她一大跳,縮回最初躲藏位置,湛藍的眼神深沉了些,暗想巨狼大概追捕到今晚的大餐。再怎麼說,作為野獸的牠同自己一樣餓了這麼久,捕食獵物其實沒甚麼好驚訝的,但不知為什麼內心就是有一股說不上的奇怪感覺。或許,她在那雙燦金色的眼睛中所看到的人性,只是自己一時的錯覺。


搖頭嘆氣,看著樹下凌亂的營地,雖然已經沒有人沒有獵物,說不准奇獸有沒有可能會折返,只能再等些時間。


*   *   *


早晨的鳥鳴聲喚醒樹上睡著的人,安琪拉暗吃一驚急忙坐直身子向營地看去。甚麼也沒有。營地理的物資位置就跟昨晚強盜們倉皇逃走時一模一樣,顯然沒有人回來,巨狼也沒有再出現。機不可失,受傷的女子謹慎離開躲藏的地方。


想帶的東西遠超過她體力所能承受的,只能無奈放棄,不過在用過餐,池中沐浴,換上套保暖新衣服後,安琪拉心情好許多。坐在純粹巧合下找到的小溪邊,她就著陽光展開營地裡找到的地圖稍作研究。


其實地圖能給的幫助不多,張開來看真正的目的不是要找出行進方向。隱約覺得自己正被監視著,訓練有素的醫生想藉由假裝研究地圖的行為好好打量四周。看了一圈,目光所及瞧不出有甚麼異樣,可是背後有雙眼睛的感覺揮之不去,安琪拉咬咬下唇。實在不知道認為是那匹巨狼的直覺可不可信,她甚至說不上來如果真是奇獸比較好還是不是比較好。


接下來幾天的路程,同樣的感覺一直存在,雖說不上具威脅性但也不怎麼自在,然而除此之外,沒有獨自野外求生經驗的人基本上一路平順沒遇上甚麼太大的問題。安吉拉甚至開始懷疑曾經耳聞這裡的野獸種類繁多且凶暴的可能性,畢竟到目前為止醫生連隻比貓頭鷹還大一點的生物都沒看見。


又到了太陽西斜的時間,今天的氣溫比過去幾天更低許多,想弄個較大的營火,無奈撿的樹枝數量不夠。還在想該如何是好,光線在眨眼間已過於微弱,安琪拉不得以只能呼口氣就著火推拉緊衣服靠著樹幹坐下。不太想吃東西,一來背袋中的食物正迅速減少,二來還要走多少的路她說不准。


晚風輕拂,蟲鳴鳥叫,草叢間偶爾有小型夜間動物覓食的聲音,盯著舞動的火光,眼皮越漸沉重。不知是什麼讓快睡去的人突然驚醒,半夢半醒間所聽到的瑣碎聲音不知何時全部消失,周遭的寂靜惹得金髮女子短時間內打起精神,提高警覺。


乾樹枝被踩斷的聲音從某棵樹木後傳來,藍眸聚焦,安琪拉瞇眼想看清躲藏在漆黑中接近的東西。起身,醫生蹙眉小聲抽氣,慢慢向這邊趨近的是一群齜牙咧嘴的灰狼。抽出在強盜營地搜到的長劍,安琪拉抿唇細數狼匹數量。能看到的至少有十匹,太多了,就算最後能趕退牠們恐怕也免不了一場廝殺。左臂還傷著,她的狀況很不利。


為首的灰狼低吼接近,放眼望去,黑暗中,一雙雙黃綠色獸眼同時向營火邊的女子移動。移動,然後停止。安琪拉明顯感覺到另一個不同於灰狼的氣息從她所在的樹木後傳來,她深吸氣,冒險將目光從灰狼身上移開,轉頭看去。


在安琪拉有機會看清楚之前,灰狼紛紛嚎叫,龐大黑影一個飛撲從樹影中竄出,攻擊領頭的野狼。灰狼完全不是巨狼的對手,體型最優越的狼老大被一口咬住後頸往空中拋甩。原本威嚇的狼叫霎時轉為哀號,狼群轉身逃竄。奇獸不攻擊其他灰狼,牠重新咬起摔在地上,微微抽蓄的狼首領,拖著牠的軀體追在狼群後。


混亂來的快,去的更快。不一會功夫又只剩下金髮醫生和劈啪作響的營火。這次,安琪拉很放心的將劍收回鞘中,輕揉眉心,她靠著樹幹仰望被濃密枝葉遮住的夜空。那埃及狐狼肯定一路跟著她,已經不需要懷疑,但仍不懂這隻奇獸的目的是甚麼。


巨狼就這麼撲出去,保護了她卻連一眼也都不看她,頭回都不回。到底是為什麼?


落葉被踩碎的聲音,金髮醫生低頭便對上一雙淡金獸眼。埃及胡狐狼叼著一塊肉站在幾步外安靜觀察藍眸女子。


沒有想到對方這次會折返,安琪拉愣了愣但並沒有感到害怕,她偏頭,目光從巨狼雙眼移到那塊生肉上又緩緩回移。巨狼向前幾步,低頭將口中的肉放到地上。


不至於猜不到奇獸的目的,只是有點難以相信,醫生看著那塊肉又看看巨狼,皺起眉頭。那肉塊,應該是後腿,不僅沒有血淋淋還已經被扒了皮,這種狀態的生肉不免讓她覺得像是在市集中被屠夫處理過的肉品,可是想也知道絕對不可能。


看著火堆邊的狼肉,年輕醫生感到一陣不好意思。基於職業,她時常見血,縫合肌肉,但從未需要在廚房中處理大塊生肉,現在看到這完全未加工過的肉品居然有點暈眩。


巨狼見金髮醫生無動於衷,低頭用鼻子頂了頂後腿肉,歪頭看人類女子,耳朵搧了搧。安琪拉無奈嘆氣,事實上她也覺得自己需要吃點能補充體力的東西,只是實在不想動手。埃及狐狼沒甚麼耐性的換用前肢推了推食物,看來非常堅持。醫生咬咬牙抽出小刀。


再次感到意外,因為左手上的傷,切割成了項艱鉅的任務,沒想到站在一段距離外的巨狼發現後竟然用前肢替手臂無力的人穩住肉塊。


「謝謝喔。」驚訝,但安琪拉出於反射的自然微笑道謝。眨了眨金色獸眼的黑毛巨狼看不出懂不懂意思的吐氣。


看著切小的肉塊被放到火堆中的石頭上,原本沉默坐著的狐狼甚麼都沒表示的突然轉身走開。少了奇獸陪伴,孤單一人的金髮女子一時竟有些失落,幾天前對這龐大野獸的防備已在不知不覺中消失。


在野味被烤熟之前,埃及胡狼再次從黑暗中現身。將嘴中叼著的樹枝拋入不夠旺盛的營火中,奇獸這才滿意的趴伏在地,毫不顧忌人類女子的背對她閉上眼睛休息。


這個夜晚,行事小心謹慎的醫生再次爬上樹,找個理想的位置入睡,雖然內心,她清楚知道自己並不對近在咫尺的奇獸感到最初的恐懼或有分毫擔憂。


*   *   *


早晨的陽光在茂密的森林中沒有甚麼溫度,逐漸熱絡的鳥鳴提醒萬物嶄新一天的開始。


悠悠轉醒,睜開眼睛,安琪拉不急著爬下樹,她悄悄翻身觀察下頭的埃及狐狼。不知何時早已醒來的巨狼正扭著頭歪著嘴,表情有些猙獰可笑,姿勢極度艱難的舔著翅膀上的皮肉傷。沒有特別喜歡動物的女子忍不住偷笑,奇獸沒把她當獵物時,看起竟有些憨厚可愛。


堅挺的漂亮狼耳同時轉向樹幹,奇獸停下動作,安靜盯著回到地面上的人。被隻食物鏈最上層的掠食者面無表情看著,安琪拉卻也不緊張,她自在對埃及狐狼眨眼微笑。


「早上好。」聽了金髮人類的話,巨狼歪頭站了起來抖抖毛皮,張嘴吐舌打了個哈欠。
「讓我看看你的傷好嗎?」說著,美麗的醫生友善抬手。狐狼刷地退開好幾步,瞪著半空中的手,沒有生氣卻也是一臉不給碰的表情。


又試著接近幾次總是被百般嫌棄躲開,顯然勉強不來,待人處事耐心有佳的醫生莫可奈何,嘆氣,收手作罷。簡單用餐,清理紮營痕跡重新上路。


接下來的旅程,埃及狐狼不再偷偷跟蹤,牠光明正大地走在距離人類女子不遠的地方,就算偶爾不小心跑得不見蹤跡也會自己折回來,如果被甚麼東西吸引了注意力而消失在後頭也會在短時間內再次跟上。


安琪拉任由這隻體型龐大,樣子不怒自威,有時行為卻像個好奇幼獸的埃及狐狼東聞西嗅的跟在自己左右。作為人類面對掠食者該有的警覺早已被遺忘,她說不上理由的不擔心巨狼會有一時獸性大發的可能。


「終於注意到我不見了?」看著不知跑了多遠才發現自己沒跟在後面而找回來的奇獸,安琪拉嫣然一笑。


巨狼甩甩頭吐氣,小步走近,困惑的看著坐在石頭上歇息的女子。連續數天馬不停息的趕路,就算跟著守望先鋒磨練過一段時間的醫生也有些吃不消。安琪拉的雙腳已是痠疼得即便在夜晚有好好休息也沒辦法持續走太久的路。


無奈坐在石頭上按摩腳踝,習慣隱忍的堅強女子面帶微笑,看著湊近皺鼻嗅了嗅的奇獸。巨狼濕潤冰冷的鼻頭一時太靠近,碰觸到醫生脫下靴子而裸露的小腿。微微一驚,安琪拉左手出於反射推開奇獸毛茸茸的黝黑頭顱。


顯然被金髮人類的動作嚇到,埃及狐狼連連向後退幾步,暖陽色的獸眼上下來回看了對方好幾遍。似乎因為如此,醫生仍用紗布包裹著的左手引起了巨狼的注意,牠垂著耳朵,動作更加小心,再次接近又是一陣溫柔輕輕嗅聞。


「別擔心,過段時間會好的。」見這大塊頭野獸這麼的小心翼翼,安琪拉半瞇眼勾著嘴角,因為腿痠而有些煩躁的心情一時好了許多。


聽了美麗醫生的話,埃及狐狼也不知道聽不聽得懂,抖動耳朵抬頭看入湛藍眼眸。明亮的黃色獸眼在陽光下如融化的寶貴金屬,柔和靈動充滿人性,安琪拉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在那柔軟中看到愧疚之色。少有機會與野外生物有所接觸的女子,一時沉醉在與巨獸的凝視中,想從乾淨的眼中看出甚麼,又希望自己內心表示友好的想法能藉此傳遞。


巨獸久久不動一副等著甚麼,忘了之前嘗試都失敗,安琪拉忍不下衝動伸手想摸奇獸的頭。奇獸小幅度的低頭沉默躲開,內心略為失望,金髮醫生眨眼抿唇淺淺一笑,收手。


沒在注意人類女子的神情,巨狼恢復動物一般的行為,舔舔嘴壓低身子展開翅膀,四足上的尖銳利爪全部伸出,伸了個大懶腰。牠抖抖尾巴,往他們準備要繼續前進的方向望去,會頭歪著打量優雅坐著的醫生。似是下定決心般,埃及狐狼繞到對方背後用頭頂人,把醫生推離石頭。


「這是要做甚麼?」看著走回她面前,寬大結實的背對著自己,轉頭看她的巨狼,安琪拉詫異的眨了好幾下眼睛,不敢相信埃及狐狼明顯要她坐到自己背上的舉動。奇獸只是哼了哼用翅膀輕巧的攬人,催促過於驚訝而一時沒有行動的女子。


此後的爬山涉水輕鬆得比騎乘馬匹甚至乘坐豪華馬車都還來的舒適。雖然高傲的埃及奇獸堅持不讓無所不用其極討好牠的美麗女子摸牠或拍牠頭,可是當醫生不小心睡著在毛質柔軟的溫暖背上時,巨狼卻不介意。


當埃及狐狼要背上的乘坐者下來時,自制力堅強的醫生幾乎要耍任性的拒絕。安琪拉可惜的滑下暖活的熱源,打量四周看是甚麼讓巨狼這麼要求。人類有限的感官讓安琪拉看不出森林中有甚麼特別的,她於是決定跟在小心翼翼前進的奇獸身後。


上風處的小丘上,站著頭雄健優雅的美麗雄鹿,或說他們午餐晚餐。不是第一次見到野生鹿,可是跟著守望先鋒長期出任務的醫生是第一次見到犄角如此繁複漂亮的雄鹿。安琪拉內心覺得惋惜,但當她踩到乾枯的小樹枝時,醫生絕對不是故意的。


聽覺敏銳的機靈野鹿瞬間抬起頭,一對大角隨著頭轉向埃及掠食者所在的這邊。毛色黑得發亮的巨大狐狼努力蹲矮身子想躲藏在樹叢裡,不過效果有限。雄鹿轉頭看向小丘的另一邊同時,地面微微震動,轟隆聲傳來,鹿群已經被驚動。安琪拉忍下阻止狐狼如出弓之箭般衝出去的衝動,抿唇看著黑色背影消失在小山丘後。


安琪拉意外的看著空手而歸的埃及狐狼。奇獸短暫伸展折收身體兩側的翅膀,舔了舔嘴巴靜靜回望看著牠的人類。犬科臉部肌肉沒有人那般發達,可是那動了動的濕漉鼻子與略揚的眉頭,巨狼的樣子不向失去獵物的掠食者,出奇的平淡泰然。


「突然沒胃口了?」安琪拉幾乎有些自豪地認為只要奇獸想要,牠一定可以輕鬆補到任何獵物,她雙手環抱自己,歪頭對著走近的巨狼微笑問。埃及狐狼看了看人類醫生,令人驚訝的像回答問題般搖頭。


掠食者最終叼了三隻兔子來到營火升起的營地。決不是嬌生慣養,但也沒受過這方面訓練的醫生艱辛處理野兔時暗暗感嘆還好她不需要處理一整頭鹿。


安琪拉留兩隻兔子要給埃及狐狼,沒想到巨狼竟然將兔子又丟回她面前。一人一狼就這麼將野兔推來送去的,直到營火中的兔肉烤好,巨狼一口將熟兔子咬走,安琪拉才意識到這大傢伙居然是要吃熟肉。


她忍不住埋怨這隻怪裡怪氣的美麗稀有奇獸,卻又莫可奈何的把剩下兩隻兔子去皮清內臟。


夜晚降臨,安琪拉輕咬下唇忍住要不受控制綻開的笑容,她就著營火安心依偎著埃及狐狼,手指任意搓揉巨狼脖子上細柔厚實的狼毛。奇獸一開始會低吼警告人類這樣的親暱行為,現在已經完全放棄阻止。任由纖細的手指伸入牠引以為傲的毛皮中,狐狼頭枕在自己前肢上,半闔的金黃眼睛映著橘紅火光,一副其實挺享受的樣子。


巨獸偶而拍打地面的尾巴在醫生從懷裡掏出那顆透明石頭後加大力道,砰了聲停止。安琪拉發現狐狼聚精會神的緊盯她手上的不知名墜子,眼睛隨著她左右搖晃跟著移動。沒多想,安琪拉將手中的石頭試著遞給看起來一副興致勃勃的大傢伙,沒有想到埃及狐狼立刻齜牙咧嘴,非常不高興的咆哮了聲。


「好好好,你不喜歡,我知道了。」急忙安撫焦慮站起身的奇獸,仍是滿腹疑惑的人將墜子收回懷裡,拍著身邊的地面希望對方重新坐下。


*   *   *


走了近一周的時間,他們終於看到地圖上的那條河。離開森林,豁然一片晴空萬里,陽光溫暖,微風和徐,河水清澈見底。安琪拉坐在靠近河岸的石頭上,拆開繃帶,用浸濕的毛巾輕輕刷洗逐漸癒合的傷口。


雖然除了那幫搶匪,路上沒有再遇到任何人,要她在光天化日之下沐浴還是令保守的金髮女子緊張不已。水藍雙眸不住觀察周遭,最後落在陽光下隱約閃著灰藍光澤的黑色身影上,內心的不安頓時消散許多。


大塊頭玩玩水後悠哉地趴在岸邊半瞇著眼,看起來像在打盹,不過那不時轉動的狼耳再再證明牠仍警戒著四周。安琪拉很肯定如果有甚麼,埃及狼不會沒有動靜,想著,她放心不少,自若走入河水深處,雙手捧起清水潑到臉上。


水面被甚麼干擾流向的嘩啦聲讓金髮女子不由感到困惑,以毛巾按去臉上的水珠定睛一看,巨狼不知何故衝入水裡,半跑半跳的激起波波亮白水花向她跑來。半裸的醫生一愣,只來得及往後退一小步埃及狼已經趕到她面前,以身體擋著她,全神貫注看著河對岸。


「怎麼回事?」安琪拉一手搭上奇獸肌肉緊實的肩膀輕聲問。


巨狼一聲不吭全神貫注,這很可能是因牠不覺得即將要出現的東西會構成威脅,可是需要有所防備。醫生首先想到的不是其他野獸,而是人。就算有條毛巾,就算身上還有件輕薄衣物,就算有奇獸替她擋著,安琪拉沒在外頭如此赤裸過,她忍不住往狐狼身上靠。狐狼短暫轉頭看身材凹凸有致的金髮美人,抖了抖耳朵,展開翅膀遮住對方水面上的身子。


樹林邊的草叢動了動,一隻狐狸媽媽帶著三隻活潑小狐狸出現在河邊,牠們全豎著耳多瞪著巨狼許久後狐狸媽媽才催促孩子們安心喝水。隔著埃及狐狼,安琪拉新奇的看著火紅的狐狸家庭直到牠們的身影消失在草叢堆。


狐狸們走了,巨狼這才轉頭再次將注意力放到金髮披散,只有一條毛巾的人類女子身上。安琪拉看著埃及狐狼看著她,水藍的眼睛和太陽金的獸眼就這麼互看著。暖風吹過,醫生回神,說不上原因的覺得害羞,紅著臉動手推巨狼的壯實的身子。


「甚麼好看的,回岸邊去。」低眉垂眼, 安琪拉佯怒低聲說。


埃及狐狼咬咬牙,勉強挪動身子卻又繞回來,不死心的用鼻頭輕輕貼上醫生有著猙獰牙痕的左手臂。安琪拉前一時湧上脖子的害臊卓燙感覺被感動沖淡,心跳頻率仍快於一般但平靜了些。


「說了會好的,我是醫生,相信我。」將毛巾搭在身上,安琪拉右手托著埃及狐狼巨大的下巴溫柔微笑。巨狼眨眨眼,尖挺的耳朵抖了抖。
「不然,你要對我負責嗎?」安琪拉鈴鐺笑出聲,無心玩笑問。埃及狐狼吐了口熱氣,撇開眼睛,躲開醫生細柔的手。
「是吧? 快回岸邊去,我很快就好。」說不出湧入胸口的是什麼感覺,安琪拉自顧輕鬆回應,唇上漂亮的弧度卻稍歛不少。


*   *   * 


樹木間的距離逐漸加大,看樣子不用幾天的路程他們就可以走出這片森林。


「怎麼了?」安琪拉手撐著埃及狐狼頸背,支起上半身問突然停下腳步的巨狼。


奇獸抬頭在空氣中嗅了好幾回,轉頭看醫生眨眨眼趴下。經過幾天的彼此默契培養,那是巨獸要金髮人類從背上下來時的標準動作。安琪拉雙腳一落地,埃及胡狼抖抖身體示意對方連包袱一起拿下來,雖然不知道發生甚麼事,醫生沒有質疑的照做。


「咦?! 等等,怎麼…」背上的東西一被拿下,巨狼逃命似眨眼間跑得不見蹤影,安琪拉反應不及愣在原地。


跑了幾步終究還是決定放棄追逐動作迅速的奇獸,藍眸美人滿腹疑惑,淡金柳眉微蹙。安琪拉沒辦法相信埃及狐狼會就這麼棄她而去,可是一時,作為醫生的精明腦袋卻也想不到可能理由。


有人交談的聲音由遠而近,從短暫思緒中回神,安琪拉挑眉找地方躲藏。


「晚餐要吃甚麼呢?」年輕婦人問牽著的小女孩。
「蘋果派。」小女孩眨著渾圓明亮的雙眼,開心說。
「蘋果派不能當晚餐… 咦?」走在母女前面的年輕人回頭對妹妹拌鬼臉,話只說一半,他驚訝看著從大樹後走出來的美麗年輕女子。
「啊… 這位姑娘,你自己一個人嗎?」因為兒子的反應而跟著轉身的樵夫關心問安琪拉。
「是的。」
「自己一個人旅行? 這怎麼可以? 森林天黑後不安全啊… 這樣吧,我們家就在一點距離外,不嫌棄的話來過夜好嗎?」婦人向金髮醫生招招手,友善微笑。


她不是一個人,這其實是第一個閃過安琪拉腦海的想法,然後她意識到埃及奇獸離開的原因。醫生微笑道謝並接受樵夫一家人的邀請。樵夫年輕力壯的兒子熱情替就算一身粗裝打扮也遮掩不了天生迷人氣質的醫生拿行囊。


剛出爐的麵包,簡單的熱湯,餐後的小糕點,雖不能說是醫生吃過最可口的餐點,可相較旅途中的乾糧和沒調味的野味,每道都令人食指大動。樵夫妻子替談吐博學的年輕客人準備了間乾淨且一應俱全的小臥室,沐浴過後的安琪拉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躺上床鋪。


夜漸深,可是預期自己會倒頭就睡的醫生卻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純白的床鋪有著太陽的味道,柔軟清新,整潔舒適卻少了溫度,安琪拉這才發現短短幾天,自己無意間竟然已經習慣了睡在巨狼身上的感覺,她感慨嘆氣,起身下床走至窗邊。


沒有特別喜歡說話,可是過去幾天就她一個人,偶爾對埃及狐狼說話又得不到半點回應也實在有那麼點寂寞。今天終於遇上人,即使只是簡單聊幾句話,心情居然好得一時忘了答應跟樵夫家人走時自己還擔心著巨狼不知到哪去。如今情緒沉澱下來,一些早該考慮到的問題才逐一浮現。


太習慣埃及狐狼的陪伴,忘了回到城市後巨狼又會如何。雖然眷養奇獸早有先例,不說作為守望先鋒外派醫生的她到底有沒有能力飼養大型掠食動物,這隻奇獸是埃及狐狼,是大家都以為已經絕種的狼種奇獸,事情絕對不會這麼簡單。再回到最初的問題,安琪拉其實還是不清楚巨狼像條尾巴般形影不離跟著她的原因。她同樣完全無法肯定離開森林後,埃及狐狼還會不會繼續跟隨。


安琪拉莫名開始感到焦慮,她就這麼離開,就這麼跟巨狼分開了,如果從此再也看不到牠了怎麼辦? 不可思議,但現在很後悔跟樵夫一家人走的決定,金髮女子靠著窗框看夜空中的明亮新月,因重重心事而眉頭緊蹙,眷意盡失。


冰冷的夜風從稍微開啟的窗縫闖入,遠處樹木間似乎有甚麼東西在移動,漆黑而模糊不清,可是僅只一眼,直覺告訴安琪拉那是她的巨狼。埃及胡狼安靜的在距離人類住處最近的林木邊徘徊。全神貫注盯著黑色獸影的人,手悄悄滑上胸口感受因激動而加快的心跳,水藍的雙眸眷戀的又看著黑影許久,金髮醫生才依依不捨的就寢。


「多留兩天,後天我先生會進城裡買些東西,有馬車會比較快也比較輕鬆…」


婉拒了樵夫妻子的好意,小女孩就要少了玩伴的可憐兮兮樣子雖令人不捨,安琪拉一刻也無心多留的道別。沿著昨天傍晚走過的路回到跟埃及狐狼分別的地方,醫生天藍的眼睛環顧四周試著保持冷靜。多少還是擔心巨狼不會出現,如果要她去找,找得到的可能性遠比在沒有地圖下要離開這片森林還低。


安琪拉抿唇左顧右盼,陽光穿過樹葉稀疏的地方灑到地上形成一道道纖細的金色光柱,鳥兒飛過時所產生的陰影格外明顯生動。微風聲,蟲鳴聲,清晰的空氣振奮人心,壓抑心中焦慮的人卻無心享受早晨的美景。


落葉被踩碎的沙沙聲,安琪拉迅速轉身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金髮醫師漾起了今天第一個笑容。在一棵百年老樹旁,埃及奇獸雙耳直豎,略低著頭看著笑靨迷人的人類女子。


「早上好,沒有等太久吧?」無法壓抑的加深笑容,步伐輕鬆的人自若向巨狼走。
「走囉,雖然快到森林邊緣,可是還是得趕一下路… 誒? 等等…」沒等人類醫生走近,埃及狐狼轉身離開,安琪拉內心一陣錯愕加快腳步追上。
「等等… 你是怎麼了?」明知道不可能得到回答,困惑不已的女子還是問出口。埃及狐狼沒有減緩速度反而又增加了一些,搶在對方前面閃身走到一塊爬滿青苔的巨大岩石後方。


說不出理由的,安琪拉停下追逐,她微皺眉放輕腳步謹慎往岩石另一邊繞。


樹枝斷裂聲,年輕醫生看著從岩石另一邊走出來的身影,倒抽口氣。一位身穿簡單男裝,墨黑長髮留到腰間的小麥膚色年輕女子,雙手背於身後挺直腰桿,軍人般嚴肅立正站著。面對一雙靈動金色獸眼慢慢轉變為毫無波瀾的檀木色眼眸,醫師開口卻驚訝得一時說不出半個字。


右眼下方刺青的女子昂首沉默冷淡地打量金髮醫生,如同野獸面對陌生的事物,她在觀察,在衡量。很明顯,黑髮女子下一步會要怎麼做,取決於對方震驚過後的第一反應。


「… … 法里哈?」最終,安琪拉氣若游絲的呼喚出那個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五官深邃的女子在聽到自己的名字後平淡的表情出現一道裂縫,她皺起眉頭神色頓時更加嚴肅。女子短暫抿了抿豐潤的雙唇,垂下視線,單手摀著半邊臉,眼睛因為思考而沒有目的左右轉動。


「我認識你… 嗎?」法里哈艱鉅的緩緩問。


太久沒說話而沙啞的女性聲音令聽的人一陣激動神經反應,雙腿有些發軟,安琪拉深吸口氣鎮靜自己。


「六年... 與野獸無異的日子有六年之久,我的記憶難說沒有混亂,如果過去曾經認識,我很抱歉,過些時間會慢慢想起來的。」法里哈顫抖的呼口氣,放下手滿滿歉意的看著美麗的金髮女子。
「不... 我們不... 我們不認識… … 天啊,要是安娜知道你還活著…」安琪拉少有的感到思緒混亂,一句話不知道該先說甚麼好。
「安娜? 你認識我媽媽? 我媽媽還活著? 她還好嗎? 你是怎麼… 醫生… 你難道就是齊格勒醫生?」法里哈大吃一驚,一口氣拋出好多問題。


當年收到消息趕到事發地點的守望先鋒發現右眼血肉模糊的安娜。而與作為守望先鋒成員的母親一起殿後,給予自己隊友提供逃脫機會的年輕阿瑪利卻不見蹤影。雖然擁有超凡醫術的安琪拉將瀕死的安娜搶救下來,頭部的傷卻令思緒敏銳的埃及女子失去了部分記憶。傷好後的第一年,安娜甚至想不起來自己有個女兒。缺少安娜的幫助下,焦頭爛額的埃及軍隊與守望先鋒尋找失蹤的年輕阿瑪利,落得接連碰壁無果的下場。


沒有人知道,看見母親遭受暗算重傷的當下,一向行事冷靜顧全大局的年輕軍人壓抑不了家人受到傷害的怒火,不顧一切恢復原形,將措手不及的敵人一網打盡。


再更之後的事情,法里哈記憶中只剩模糊片段,一些作為俘虜奇獸,她還不願意面對的破碎片段。


「媽媽忘了自己是奇獸… 所以找不到我…」埃及女子捏著下巴,低聲更像對著自己說。安琪拉只是沉默點頭當作回應。
「只要回復原形,媽媽就一定會記起我。」法里哈肯定的重新與齊格勒醫生對上眼。
「我們試過許多方法都沒有成果,如果就像你說的那樣,那再好不過… 你們… 甚麼條件下可以變身?」面對嚴格講仍是陌生的人,安琪拉不確定適不適合這樣直白提問但仍壓下心中疑慮,鼓起勇氣。


問題之後,森林中好像連風都靜止一般安靜。身材高挑結實的女子單手插腰,銳利的目光鎖在醫生身上,如同蓄勢待發的掠食動物盯住手無寸鐵的弱小人類。安琪拉屏息,眨眨明亮清澈的湛藍眼睛,豪不躲避的直直看入對方深沉的棕色雙眸,穩固自己在黑髮女子面前應該有的地位。


「… … 我們可以隨心所欲轉換。」久久,法里哈欺凌的目光軟化,她淡淡承認。
「過了這麼多的時間,為什麼決定現在讓我知道?」安琪拉知道自己贏了這場無聲的比試,機不可失,醫生立刻語調柔和追問。
「因為你選擇回來,齊格勒醫生大可以跟那家人進城可是你卻選擇回來找我,因為… 我相信你。」黑髮女子明顯內心經過一翻琢磨後才決定將後半句話說出口。
「… 如果我選擇與樵夫同行,你又會如何?」
「我會像森林狼襲擊的那個夜晚之前,在不被發現得的情況之下護送你。」不以為意的口氣,法里哈聳肩,幾乎可以說是過分自然地走近金髮醫生,從對方手中接下行囊。
「為什麼要這麼做?」安琪拉不太能確定自己問話的心態,只知道胸口心跳加快。


法里哈停下腳步,轉頭看醫生,目光落到那枚石頭墜子被收藏的地方,安琪拉忍不住伸手按住胸口。


「雖是意外,但是你替我拿掉那條項鍊,還給了我自由,護送你到你要去的地方是我唯一想得到的報答方式。」黑髮女子一板一眼的回答。
「其實不需要,把我從競技場裡帶出來,我們就已經互不相欠了。」對方超常認真的樣子,令習慣老阿瑪利幽默的安琪拉有點想笑。
「我咬傷了你,醫生。」法里哈沉下表情,皺起眉頭,神色全是愧疚。


本想安慰情緒一時萎靡的年輕阿瑪利,說傷口癒合狀況良好,想提醒她把自己從狼群的攻擊中救下也是一件大功勞,可是又怕再說下去好像自己不希望對方陪伴似的。絕對不想造成這樣的誤會,安琪拉開口最終只是露齒溫暖一笑。


「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頓了頓,醫生體貼補充希望減少法里哈的自責感。
「我… 不… 你不了解,我是真的要,真的要把你吃了,不是只打算咬一口。」黑髮女子咬牙,氣息沉重,眼神複雜。
「那是因為他們不知道多久沒讓你吃東西,這對… 這對…」話說到此,安琪拉也不知該怎麼接下去。
「這對一隻野獸來說是完全正常的反應,但我,我們不是野獸。全因為那條項鍊的關係,奇獸狀態下的我才會只剩獸性,變得跟一般野獸沒有兩樣,完全失去該有的自制力與意志力,只剩求生本能。」


所有奇獸中,壽命最短的就屬狼奇獸中的埃及種,一般奇獸擁有少說三百年的時間,然而埃及狐狼只有跟人類相當的壽命。那是因為數不清的世紀以前,埃及狐狼族以寶貴的生命長度交換,得到了擁有和人一樣的智慧與可以變身成人的能力。這些是人類絕對不可以知道的事情,然而年輕阿瑪利早在決定以人的姿態出現在金髮醫生面前時,就已經做好解釋的心理準備。


營火邊,安琪拉靠著法里哈寬大溫暖的肩膀,聽帶著異國口音的迷人聲調說有關埃及胡狼的總總事情。黑髮女子的肩膀雖然不像巨狼型態下柔軟,卻是一樣的令醫生感到無比安心。


「醫生你這是做甚麼?」法里哈看金髮美人修長的手指捏著自己的長髮髮尾玩,不明所以。
「法里哈的頭髮雖然跟巨狼時的纖細毛皮手感不一樣,但也還是很漂亮呢。」安琪拉鬼使神差一句,瞇眼微笑,沒有要放開的意思。法里哈微瞪眼搖搖頭,不予回應。


「說起來,你明明早聽得懂我說的話,卻一直不明確表示甚麼,是不是有點過分?」醫生終於放過年輕阿瑪利的烏黑頭髮,語調不算譴責的問。
「你在打算給我取名字時,我不是很明顯的表示不要嗎?」法里哈瞪著營火,身體稍微僵硬回答。
「挑這個講。」膚質白皙的人頓時又羞又氣的燒紅臉,推了年輕阿瑪利一把卻是把自己推了開,對方四平八穩坐著。安琪拉撇撇嘴,挪到一點距離外,抱著雙膝坐。
「… 那時還不能肯定你值不值得信任… 我很抱歉。」


大個子女子謹小慎微地伸手輕輕碰了下醫生肩膀,低聲道歉。那神態動作,跟在河邊時小心翼翼的埃及狐狼簡直一個樣。笑意卻因為心事而被輕易忍住,安琪拉一顆心七上八下,焦急的快速回想自己曾經和巨狼說過些甚麼話。就怕無意間羞人的事情全部給安娜引以為傲的女兒牢牢記著。


「醫生…」
「在這森林裡的事情只能留在森林裡。」
「是的齊格勒醫生。」
「叫我安琪拉。」
「好的,安琪拉。」


見訓練有素的埃及人對自己的要求百依百順,安琪拉這才總算揚起笑容,回到法里哈身邊。


橘紅營火劈啪作響。湛藍的雙眸半開,幾度連續眨了眨,醫生累了,法里哈於是輕推了金髮美人一下,要她離開自己的肩膀。實在犯困,安琪拉手撐在地上看著年輕阿瑪利繞到一棵樹後,無心費力問對方要去哪或要做甚麼。當法里哈再次出現時,已是一頭叼著衣服的埃及狐狼。


安琪拉微笑,心滿意足的睡在靠著她趴下的巨狼懷裡。


*   *   *


兩天後的早上她們進入一個小鎮,安琪拉決定先替穿著樵夫兒子衣服而像穿著縮水裝的挺拔埃及女子選了套行動方便的服裝後再找旅社。


在人山人海市集中穿梭,認真挑選衣服的安琪拉沒有立即察覺走在身後的另一人的異樣。等看到中意的樣式,轉頭要法里哈來比較一下,金髮醫生這才注意到黑髮女子渾身緊繃,一雙獵隼般的銳利眼睛聚精會神掃視來往的人們。看來是身處在單獨的牢房中過久,化作人而感官敏銳度下降的埃及狐狼對於擁擠的環境難以適應。安琪拉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的看著緊張兮兮的大個子,伸手輕柔握住法里哈的左手腕。埃及女子明顯身體一震,回神狐疑的看對自己溫柔微笑的人,反覆眨了好幾下眼睛才終於放鬆緊繃的肌肉,後來的路程更是乖順的給相比身形纖瘦的女子牽著。


法里哈自然沒有遺忘所有關於人類的事物,然而整整六年的時間沒有使用,她手指靈活度明顯下降許多。然而就算比較費力還必須多花些時間,身為軍人對自身的嚴厲要求與天生的固執,年輕阿瑪利最終成功自行將一套衣服穿好。當醫生上前替黑髮女子將儀容做最後修飾時,法里哈認真觀察學習的表情讓安琪拉忍不住莞爾。服裝勉強沒問題,但埃及軍人一頭及腰的烏黑長髮就只能別無選擇的交給笑容滿面的醫生綁好並繫上金色髮飾。


半瞇眼,金髮女子雙眸漾滿笑意看著餐桌對面的人。變為人的埃及狐狼右手以握拳的方式拿著叉子,反覆試著將一塊掌心大小的厚片火腿肉叉起,左手則忙著一下拉領子一下拉衣襬,想讓合身衣服所帶來的拘束感減少。


「先把肉切小一點比較容易吃,我幫你好嗎?」問著,安琪拉已經拿起桌上的餐刀,另一手則搭在盤子邊緣。法里哈短暫一楞,勉為其難地將手中的叉子也交給對方,沉默而專注的觀察醫生的優雅動作。


「剛才已經請人送出消息,莫里森隊長會派出接應的馬車及物資在下一個村子等我們。」手肘稱在餐桌,安琪拉下巴枕在十指交扣的手上笑容不減,看著終於順利進餐的埃及女子。
「是嗎? 來得及?」看過醫生是如何握刀叉後法里哈有樣學樣,回話但是更專心在餐盤中。
「應該不會有問題,我粗算過到下個村子所需要的時間,如果先抵達最多也只是等個一天半。」
「嗯…」成功塞了塊肉到嘴裡,法里哈這才抬起目光。


對上眼,醫生笑靨加深不過目光複雜了些,她伸手取過茶壺替自己倒滿一杯,嘗了幾口,沒有急著繼續話題。法里哈自然也沒有要搭話的意思,雖然跟安琪拉一起旅行後就開始吃熟肉,卻沒有像這樣的調味處理,她細嚼慢嚥對嘴中的食物更有興趣。


「法里哈說幫安娜恢復記憶的辦法,是如何可行呢?」
「狼族絕對不會遺忘配偶或是孩子的氣味,埃及狐狼更是如此,只要讓媽媽備感威脅,血液裡奇獸自我保護意識啟動,她就會變回狐狼,一旦媽媽恢復原形,剩下的就沒什麼問題了。」桌子對面的年輕埃及女子認真的用餐,甚是輕鬆的回答。
「逼迫安娜? 可是如果安娜備感威脅…」安琪拉不確定是不是因為法里哈是副隊長的女兒,所以不覺得安娜令人聞風喪膽的一面值得害怕,她無聲蹙蹙眉。
「不會有事的,她是我媽媽。」法里哈拿起茶杯胡亂飲盡,以手背豪邁抹去嘴角茶水肯定道。


年輕阿瑪利的過分自信令醫生些微的不安又增加了點。


「… 那,那之後呢?」安琪拉搖搖頭決定暫時不要想太多,繼續話題。
「之後?」這一楞,叉起的火腿肉又掉回盤中,法里哈皺皺眉。
「安娜恢復記憶後,法里哈有甚麼打算? 直接回軍隊嗎?」醫生收回桌下的手悄悄搓揉著。


年輕阿瑪利屬於埃及軍,不屬於她出生的守望先鋒。齊格勒醫生在加入守望先鋒之前,埃及女孩已經離開英雄聚集的組織,安琪拉對副指揮官的女兒所有的瞭解僅止於安娜偶爾興起時跟大家分享的部分。在森林中之所以認出法里哈,除了右眼的刺青,更純粹出於埃及軍人那自然流露的威嚴氣質與深刻容貌都暗示年輕醫生,眼前的女子不會是安娜女兒以外的任何人。


安娜視守望先鋒的隊員們為家人,而法里哈的家人在埃及軍。安琪拉不敢奢望一本正經的年輕軍人會因為兩人短暫的相處而決定留下,可她也不願意沉默觀察,暗暗猜測直到對方離開的那天。


「暫時不會回去,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須處理。… 那個墜子,我有責任找出那個墜子的出處,要找到把我賣給競技場主人的傢伙,不能讓其他埃及狐狼碰到同樣的事情。」肉被戳得殘破不堪,法里哈嘆口氣放下叉子,手粗魯揉了揉臉。
「那個人,不管他是誰,一定知道我們胡狼的事情,不然不可能懂得用那枚墜子讓我失去人性,為了族人我必須找到那傢伙。」


聽到暫時不回去時的雀躍心情在知道原因後,失落的感受無法以文字形容。雖是如此,安琪拉畢竟也是經歷過各種生離死別磨練的成熟女性,她表情不露一絲痕跡。醫生淺淺抿唇,水亮藍眸落到對方餐盤,她自顧一笑,用法里哈的叉子替埃及女子叉起被冷落的食物,作勢要一本正經的人。法里哈皺眉,如炬的深色眼睛來回看著金髮醫生與火腿肉,最後伸手接去叉子把食物塞到嘴裡。


「那麼,有想過要怎麼找到那個人嗎?」得到這樣的反應,安琪拉沒表示甚麼,臉上反而漾起泰然笑意,繼續當前話題。


法里哈埋首自己挑起最後一塊肉,有些開心的微微揚起嘴角看向對面的人。微笑,在聽了安琪拉的問題後消失在嚴肅中,她放下叉子,手捏著下巴若有所思起來。


「或許守望先鋒會有管道可以幫忙打聽消息,如果你願意在我們基地多留幾天,或許會有點頭緒,得到個搜索方向。安娜想必也不會反對這樣的處理方式。」


法里哈沒有立刻回應心思縝密的醫生設想周到的提議,緊皺眉頭,她神思恍惚的看著空氣考慮了許久沒出聲。安琪拉也不急,她慢條斯理的重新捧起熱茶,小口啜飲耐心等候。最終,埃及女子向安琪拉要走了那枚墜子,似乎作為人時,那個東西對法里哈不會產生任何影響。人形態埃及胡狼握了握手中包在布裡的石頭,僅輕淺說了到時看母親情況再決定。


*   *   *


安娜看到法里哈的反映遠比預期中的冷靜。白髮的埃及女子溫柔對終於歸來的孩子微笑,年輕阿瑪利靠近母親額頭輕輕抵住對方的。本應歡喜的感人重聚畫面,看在安琪拉眼裡卻有些心疼。安娜雖然記起自己有個女兒,但是母女過去相處的記憶卻仍深鎖在腦海某處。沒有記憶,情感淡薄,守望先鋒副指揮官只是以最合理的方式對待失而復得的孩子。


法里哈顯然早有心理準備,對於母親生疏的反應並沒有表現失望。退了一步,訓練有素的軍人向身分同時是她長官的白髮婦人行了標準的軍禮。安娜認真回禮,眉宇間真正發自內心的喜悅是在面對平安歸來的金髮醫生後表露。


眾英雄們還來不及輪流和安琪拉打招呼,年輕醫生先被隊長叫去問話。被抓時發現與競技場主人來往的人中有與守望先鋒交惡的組織成員,不願意冒被拿來做為籌碼的風險,安琪拉於是對自己的真實身分三緘其口。對於這麼做幾乎等於自我犧牲的決定,除了代表全隊發言的隊長嚴厲表達不認同外,最為生氣的莫過於一路同行的埃及女子。可兩人亦很有默契的在被安琪拉反問如果兩人在她的立場,他們又會如何處理時冷靜了下來。


對於守望先鋒的老成員們,經過了不知多少年的時間終於再次見到長大成年的法里哈固然非常欣喜。而對於年輕一輩的英雄們,這位容貌神似卻比體能優越的副指揮官都還來得高的埃及女子更是令人新奇。大夥兒幾乎是把法里哈團團圍起,左一個問題右一個問題。


安琪拉好笑的看著面對熱情,板著臉看似冷靜實際手無足錯的埃及軍人,並沒有打算上前幫忙。直到深棕色的清澈眼睛看向站在邊上的人,善良的醫生還是於心不忍,上前抬手輕拍高個子的肩膀安撫對方。沒有想到法里哈在安琪拉接近後,垂在側身的手悄悄捏住了醫生的衣襬一角。幾個注意到的人嘴上沒說甚麼,眼睛倒是老實地把笑意全部分享。安琪拉當然也發現,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心跳加速的優越感,她很自然的將手留在法里哈肩膀上,傾身若有若無靠著對方與人說笑。


*   *   *


明月在烏雲中時隱時現,夜風陣陣,蟲鳴聲正熱鬧。樹木之後,安琪拉遠遠看著慢慢走近的兩個身影。走在女兒身後的白髮埃及女子面露好奇,沉默觀察距離城鎮稍遠的偏僻森林。守望先鋒偶爾會來林中的這塊空地彼此切磋練習,法里哈之所以知道都要感謝金髮醫生的指點。


與野獸沒有任何差異,埃及狐狼對人類的氣味格外敏感,忘記真實身分恢復原形的安娜很可能衝動下攻擊齊格勒醫生。腦中仍是年輕阿瑪利耳提面命的交代,安琪拉忍住出自反射想更接近觀察兩人的衝動。


「法里哈,我們不能等到早上嗎? 天色太暗視線不良做甚麼都有風險。」安娜懷疑但不至於擔心的問。
「沒事的媽媽,這樣才不會引來不必要的注意,這樣比較安全。」法里哈彎腰脫去靴子,語調溫和回答。
「好吧,稍早我們的好醫生也是這樣說… 要怎麼做?」白髮埃及女子雙手交叉在胸前,難得的作為等待指示的那一方。
「很快… 你會知道…」


法里哈尾音剛落已是一隻撲向人類的埃及狐狼,安娜大吃一驚往旁邊閃躲,在地上一滾後手往腰間摸。空的,埃及狙擊手這才想起自己出發前在金髮醫生的建議下沒帶武器,她咬牙再次翻滾順手操起地上的石頭。


「你是甚麼東西?! 偽裝成我女兒想做甚麼?」在被巨狼躲開自己的攻擊後,安娜語氣中只有怒不可抑的氣憤,沒有法里哈期望中的錯愕驚恐。埃及狐狼渾厚的低吼,樹林都為之顫抖。安琪拉忍不住緊咬下唇。


雖然已不如昔日年輕力壯,動作卻依舊俐落的埃及女子握緊石塊,逮住機會一把抓住巨狼頸部的毛皮翻身跳到狼頭上。然而當時石頭要打到巨狼時,巨狼猛一個揚起上半身甩頭將埃及女子甩了出去,見到此景的安琪拉驚悚倒抽一口氣。


就在安娜要頭著地前被巨狼厚實的獸掌即時接住。埃及狐狼將人類壓在面前,對著白髮婦人一聲驚心動魄嚎叫。齊格勒醫生還在擔心副隊長的心臟承受能力,隨著砰然巨響,巨狼倒到地上滑行了一段距離。原本安娜所在的位置佇立一隻顏色相比法里哈稍淺的灰色埃及狐狼。


隨著強勁夜風,灰色巨狼展開強健翅膀衝向剛站起身的黑色巨狼。安琪拉胸口發涼,安娜要是不在短時間內認得自己的女兒,她對法里哈的攻擊會毫不留情。而不可能真的對母親出手的法里哈,面對狂暴的埃及狐狼如果只採躲避的方式,結果就算不致命也極可能受重傷。雙手緊摀著嘴,安琪拉努力壓抑自己忍不住脫口而出對法里哈的呼喚。


黑狼閃身躲避攻擊,金色的眼睛緊迫毫不鬆懈的看著體型不如自己的灰狼。確定自己沒有完全將頸部曝露在對方面前,牠壓低身子,耳朵服貼折下,尾巴收在腿邊,發出犬科臣服的低吠。安琪拉看著黑狼停下腳步任由灰狼慢慢接近,一顆心提到喉嚨,大氣不敢喘。


由於黑狼的示弱,灰狼不再齜牙裂嘴,牠以勝者之姿走近塊頭大過自己的傢伙,輕嗅對方面頰耳朵到頸邊毛皮。誰都知道要是灰色埃及狐狼一認定有甚麼不妥,牠張口便可以鎖住年輕同類的脖子。黑色狼形奇獸更加壓低前半身,垂眸避免任何誤會,安琪拉向前走了幾步又趕緊悄悄退回樹後的陰影中。


終於,獨眼的灰色埃及狐狼掠食者的凶狠目光消失,牠慈愛舔了舔黑狼頭頂。安琪拉立刻感覺到地面因為年輕胡狼開心拍打的尾巴而小小震動,只見體格恐怕比一般成年埃及胡狼都大的黑狼,開開心心將巨大的頭顱塞在灰狼下巴下跟隻幼犬般嗷嗷撒嬌。灰色狐狼閉上自己剩下的好眼睛,展開翅膀攬著孩子,尾巴同樣欣喜擺動。


懸著一整晚的心總算落了下來,只是為了以防萬一而觀看全程的醫生轉身要給總算是重逢的母女一點私人空間,不料眼角注意到掩藏得不夠隱密的東西。走近研究的安琪拉發現那是打包好的兩人分行囊,她小聲抽氣,回頭看到無聲出現在她背後的黑色胡狼。再側身尋找另一頭奇獸,灰色巨狼已經開始往森林深處走。


「你… 一開始就沒有打算留下來? 早就猜到安娜會想離開?」安琪拉感到被背叛般的生氣,可是說出口的聲調只有傷心。埃及狐狼多少有那麼點愧歉樣子的點點頭。
「… 會回來嗎?」金髮醫生說不上原因的苦笑問。巨狼毫不考慮的迅速點頭肯定。
「法里哈也一起回來?」安琪拉替巨狼撿起行囊遞給對方叼著,湛藍眼睛看著溫暖的金色獸瞳問。


這個問題換來埃及奇獸意謂不明的歪頭反應,溫柔的醫生頓時覺得委屈又氣憤難耐,所幸伸手在濕漉漉的巨大狼鼻子上一彈,惹得埃及狐狼一個措手不及的縮頸唉哼。


「沒想到你是會做這種一走了之決定的人。算我看錯了…」大概活了這麼大年紀第一次這麼韌性的鬧脾氣,安琪拉嘆氣轉身要走。


遠處有狼叫,黑色埃及狐狼顯得焦急地昂首看看母親離開的方向,回身只走幾小步就輕易用頭擋住人類去路,就算叼著東西也能嗚嗚發出聲的奇獸,聲音聽起來格外可憐兮兮。確定安琪拉停下腳步,巨狼急匆匆在人類女子身上的各個口袋都嗅了嗅。牠的行為無非另醫生又羞又氣,於是再被修長的手指彈了下眉心。


「都打算走了還想站我便宜會不會太差勁啊,法里哈‧阿瑪利? 想說甚麼直接變人跟我說不要讓我用猜的。」推開埃及胡狼吻部,安琪拉慶幸今晚月色沒有那麼明亮,自己燒紅的臉應該不至於太明顯。


這時一狼一人同時又聽到來自埃及狐狼媽媽的呼喚聲音,黑色巨狼開了開口,看了又看金髮醫生,短暫停頓後才回應狼嚎。安琪拉呼口氣,淺淺無奈笑起,她溫柔拍拍年輕埃及狐狼的脖子就如她們還在森林中的很多個夜晚睡前。


「去吧,我知道你是說留了信給我,我會找到的。照顧好安娜還有你自己。」留戀的捏捏厚實的狼毛,安琪拉低聲說。


*   *   *


那晚過後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守望先鋒所在的城鎮傳來來自某個熱門競技場的消息。聽說競技場一夜之間被身分不明的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放走了所有奇獸,損失慘重。競技場主人隔天更是對外宣布因為身體不適,短期內不會出現在公眾面前。安琪拉只是表情平淡的聽著讓許多守望英雄拍手叫好,哈哈大笑的消息。


冬天的第一場暴風雪後,守望先鋒接到來自一個小城的領主需要幫助的請求。聽說問題在於森林中出現會主動攻擊人和偷食家畜的奇獸以致影響獵人與牧人們的生計,安琪拉主動提議加入原本只安排捕獸人員的隊伍。


隨著晚風,高亢的狼嚎聲從微微開啟的陽台傳入醫生暫住的房間。暗忖片刻,安琪拉闔起書本取過厚重披肩走出去。小城之外,山林景色除了反射冷月的白雪外,是一片漆黑甚麼也看不清。通常森林裡發生甚麼事,小城裡的人們沒甚麼機會聽到,可是今晚的躁動似乎特別明顯。金髮醫生將白皙的臉藏在獸毛滾邊的披肩領子中,水潤的藍色雙眸似是專注看著遠處,心思卻另在他方。


記得那時在森林裡,只有她跟奇獸時,偶爾半夜聽到狼嚎醒來會發現埃及狐狼仰頭看著天空,一副認真傾聽甚麼的樣子。後來到了樹頭枝葉不再那麼茂密的森林邊緣,醫生這才知道巨狼其實是在看月亮。也是那個時候才在想要給巨大的猛獸取個甚麼名字好。安琪拉忘不了當時看到埃及狐狼一雙漂亮閃耀的金色眼睛中映著新月的畫面。人類女子脫口而出問奇獸給牠取名叫「Mitternacht」好不好時,巨狼那明明沒有表情的臉卻是「嫌棄」的看著她。


此起彼落的狼嚎幽幽傳來,陽台上的人眨眨眼,輕緩按揉左肩上只剩淺淺傷疤的地方,將身子牢牢包裹在披肩中,回頭看看冷清的客房又將目光放到遠處森林。


兩人在旅社的第一個夜晚,記得就寢前去前檯要了一杯水,回房開門的當下可是被法里哈衣服脫一半的畫面嚇得不輕。醫生沒映像自己那時的表情如何,只記得面頰灼燒的感覺,問對方在做甚麼時埃及女子有那麼點理所當然的解釋她暫時還沒辦法習慣身著衣服的睡法。那個晚上,法里哈恢復巨狼型態,狼頭枕在簡陋的木製單人床上,毛茸茸的身子勉強捲縮在兩床中間的木地板酣然到天明。


先是渾厚低沉而後高亢有力的狼嚎著實嚇了陽台上的女子。安琪拉頓了頓,淡金柳眉微蹙全神貫注傾聽等待。獨特狼嚎一聲長音兩聲短音連續三個輪迴,處事冷靜的醫生幾乎轉身就往房門跑,直到手搭上個冰冷門把,安琪拉才打住自己瘋狂的行動。


雖然無法理解其中意思,醫生非常肯定那是屬於埃及胡狼的嚎叫,她可不相信在森林中的稀有狼種奇獸會是除了法里哈之外的其他埃及胡狼。然而夜已深,她這麼匆匆出去恐怕會引起懷疑,安琪拉不想冒險讓法里哈的身分曝光。幾經思考,安琪拉強忍衝動,回到床上打定主意明天同負責追捕的守望先鋒隊員一起進入森林。


天剛亮,空氣中還帶著前夜的冰冷,一行人便進入森林。走了一段時間後,他們終於發現昨晚騷動所留下的痕跡。許多樹木上的分枝被外力折斷,樹幹上更有著大爪痕,白雪中的發黃乾草有多處被重複踩踏輾壓的地方,有些混著雪的泥土被翻起。跟在經驗十足的搜索人員們之後,安琪拉表情不漏內心慌張的沉默尋找可能的血跡。


「這裡有個清楚的腳印! 過來看看,形狀上應該是北歐的巨狼。」突然有人呼喚到。
「... 沒有錯,不過這個大小的腳印看來還是未成年的北歐狼,牠們很可能兄弟姊妹們一起行動。」
「年輕巨狼群一般比較易怒暴躁,大家提高警覺。」


隊長提醒眾人的同時,不遠處的草叢出現動靜。守望先鋒們各個握緊武器四散成圍捕隊形,全神貫注屏息以待。


沙沙聲後,從比成年人還高的草叢後走出披著斗篷的身影。來人放眼看蓄勢待發的英雄們,啞聲笑了笑取下帽子露出滄桑沉穩的面孔。


「安娜?!」隊伍最前面的幾個人紛紛驚訝呼喚來者名字。
「好久不見各位。不要擔心,經過昨晚的混亂,巨狼們已經離開這區了。」白髮婦人面帶笑容走向收起武器的眾人。
「阿瑪莉副指揮官,你怎麼會這麼剛好出現在這裡?」
「不是剛好,我在回基地的路上聽到這裡的狀況,猜想守望先鋒會被請來處理問題所以改變路線經過這。」


當所有人圍著婦人問問題時,安琪拉左顧右看尋找著另一個預期中的身影。然而,哪也不見高挑埃及女子或是墨黑的埃及胡狼。


「安琪拉,你還好嗎?」不知何時出現在醫生身邊的老阿瑪莉溫和的關心。
「我很好只是... 嗯... 法里哈沒有跟著安娜嗎?」金髮醫生抿抿唇,悄悄嘆口氣反問。
「我們一直都在一起直到我來這裡前才分開,那孩子離開軍隊很長一段時間了,有許多事情需要回去處理。」安娜眼中淺淺笑意,平靜回答。
「嗯... 我想也是... 抱歉我沒有別的意思」
「我可甚麼也沒問。」這次老阿瑪利挑眉的笑容有了別樣用意。醫生見了只好捏捏自己發燙的耳垂,無奈嘆口氣笑笑回應。


「狼群是你獨自一人趕走的?」一時想不到其他話題,安琪拉轉而問眼前的任務狀況。
「差不多,不過也借用了點原始的力量,但說實在,老了不管是人是獸在體力耐力方面都稍微弱勢,要不是那孩子過去這段時間每晚黏著媽媽呼呼大睡,我埃及狐狼的威脅性恐怕會大打折扣。」
「什,什麼意思?」醫生的問題幾乎是脫口而出,然而在問的同時卻感覺臉頰不明所以的發燙。


「特級雄性,嗯… 在法里哈身上應該說是特級雌性。正值壯年且身形與體能狀態出類拔萃的個體,一般野獸是不會願意招惹的,這種動物間互動型態在奇獸中也是如此。」安娜走在金髮醫生身邊,有條不絮的解釋,那隻剩下的眼睛獵隼般觀察對方的反應。
「我猜… 牠們從氣味上分辨彼此位階?」金髮女子乾嚥,小聲道。
「沒錯,說到這個… 沒有記錯的話,我恢復埃及胡狼那晚… 安琪拉其實也在場是吧?」
「安,安娜這麼說是因為…」醫生看著老埃及人笑瞇眼比比自己鼻子的動作沒了聲音。想到自己身上都是法里哈的氣味,膚色白皙的女子紅透了臉。


「不用不好意思,我只是覺得很新奇,法里哈那孩子自從開始受訓後就不再那麼願意和他人有太過親暱的互動,在軍隊中更是。這回處處讓著你,她跟我說是因為咬傷你自己問心有愧。安琪拉又覺得是如何呢?」老阿瑪利意味深長地看著年輕醫生。
「安娜,你這問我… 我也不好說啊… 法里哈說是怎樣就是怎樣吧。」說著說著,想到黑色埃及狐狼雖然給摸身上的毛卻一直都不讓她摸頭,安琪拉覺得心情又落到谷中更深處。


任務達成,英雄們踏上歸途,安娜和眾人侃侃而談她暫時離開守望先鋒後的經歷。跟在大家身邊,多數時間保持沉默的醫生常常被發現那雙碧藍的眼睛若有所思看著遠方。對一個期望落空的人來說,返回基地的路程顯得漫長無盡。


幾天後守望先鋒基地圍牆出現在視力範圍,疲於奔走的眾人高興得加快行進速度。守衛的人遠遠看清來者,揮著手臂向基地內高聲呼喚著甚麼。


隨著金屬沉重摩擦聲,大門緩緩開起。在安琪拉他們來得及反應前,兩個毛茸茸的東西從門縫中衝了出來,在雪中一蹦一跳向歸來的英雄們跑。


「這甚麼東西?!」有人驚呼。
「灰狼。還是孩子。」其中一個湊近安娜的傢伙被彎腰的灰髮埃及人動作俐落一把抓住後頸毛。提起大於小型犬體型的幼狼前半身,安娜瞇眼觀察狼隻的五官。


安琪拉在年邁埃及人眼中看到不常直接表露的慈愛,一股奇怪的感覺油然而生。安娜將被抓住後就乖乖不敢動的小狼從地上提起,抱在懷裡繼續走。另個野傢伙快活的繞著隊伍轉,最後主動接近金髮醫生,動著濕漉漉的小鼻子好奇嗅著安琪拉鞋尖。安琪拉楞楞看著腳邊毛色灰白的小狼,抬頭誠惶誠恐的看著安娜喜孜孜得逗著懷裡的黑灰色幼仔感到渾身不對勁。


「嘿~你們終於回來了。猜猜怎麼樣? 噢嗨! 安娜歡迎回來!」首先在大門迎接一夥人的莉娜高高興興揮舞著雙手。
「猜甚麼?」歸來人中一位問。
「我們有新成員啦,親愛的。」活潑女孩回身揪住隨後而來的人,高興宣布。
「法里哈。」因為複雜的思緒,安琪拉呼喚年輕埃及人的聲音顯得沒有想像中的驚訝或欣喜。
「嗯… 歡迎回來。」顯然注意到醫生的態度,軍人淺淺勾起的唇角恢復一直線,她頓時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


當安琪拉看到高大的埃及人腳邊是第三隻小黑狼,她選擇閉上原本張開的嘴,蹙起金色柳眉。


「Habibi,這些小寶貝是那裡來的?」安娜上前將懷裡幼狼放回地面,給法里哈一個擁抱同時問。
「路上經過一個獵人家,他們殺了狼媽媽,打算處理掉毛皮沒有價值的幼狼所以我就把牠們帶來這。」法里哈回答著母親的問題,可是目光落在金髮醫生身上的時間佔大多數。
「做的好… 這孩子我喜歡。」灰髮埃及人看著女兒腳邊緊貼的墨黑色小傢伙,戳戳牠的眉心笑道。


安琪拉雖是有些被嚇著,但她不至於神經錯亂到會認為法里哈帶了孩子出現。雖然她仍忍不住暗暗在心裡從新計算過一次年輕阿瑪利從離開到歸來的總時間。當然,更有力的證據就在眼前,那三個追來跑去的大毛球,牠們沒有像埃及胡狼的帥氣翅膀也沒有在法里哈夜黑毛皮上尤其漂亮的斑紋。小東西們絕對不可能是法里哈的幼獸,金髮女子想著想著自顧搖了搖頭。


「安,安琪拉?」年輕埃及人的聲音小心翼翼,低聲喚著深陷思緒的人。
「我們能說個話嗎?」金髮醫生不由分說抓住法里哈的手臂。
「當然… 呃… … 不在這嗎?」一口答應的人接著被往基地門口拉,法里哈轉頭不知所措的看看在場其他人。沒有人表示甚麼,包刮她母親。
「我希望私下談。」也不管自己才剛歸來,已經奔走了一整天,安琪拉在前面帶頭平淡回答。


要跟著一起走的小狼仔們被安琪拉和法里哈同時斥回安娜身邊,兩人漫步朝守望先鋒森林練習場走。


「信裡對於會不會回來,隻字未提呢。」走在前面的金髮女子首先開口。
「我不能肯定甚麼時候回來,更不是很肯定之後的打算,所以不願意多說,抱歉。」跟在後頭的埃及女子不自在的搓揉後頸解釋。


「這是你第一次撿小孩回來嗎?」安琪拉停下腳步,回頭。
「… 我,我甚麼? 我沒有… 甚麼小孩? 噢,是,是第一次… 我只是,我想大概是因為在競技場的時間讓我忍不住… 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好,衝動之餘也沒多想就順手抱回來了。安琪拉不喜歡小狼嗎?」法里哈顯然一時跟不上對方的思緒,開頭一句簡單的話也講不好。踉踉蹌蹌的最後才又沒頭沒腦回問一句。
「我這不是看著一隻? 還相處了這麼長的時間,你覺得呢?」金髮女子手插腰,歪頭問嘴角帶笑。
「嗯… 我,我不是小狼啊… 」高傲的埃及狐狼小聲辯駁。
「你黏著媽媽的樣子我看就是。」安琪拉挑眉。法里哈開口欲言又止,最後只抿抿唇垂下眼。


「… 但說真的,法里哈,以後這種會讓我難過這麼久的驚喜就不要了吧。」淺嘆口氣,醫生眨眨一雙水藍眼睛苦笑。
「你一直在等我嗎?」不善言詞,對於情感反應遠不及肌肉神經的埃及狐狼這時卻立刻問,眉宇間隱約笑意。聽這問題,金髮女子半真半假的怒瞪了高個子一眼。
「我... 早有要加入守望先鋒的想法,只是一直沒有付諸行動,怕能力不足。經過著這麼多事才讓我改變想法,可是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不知道你會不會… 我咬了你一口安琪拉,那可不是鬧著玩的。我曾是隻失去控制的…」法里哈那一時半看起來不會結束的話被一隻案在雙唇上的纖細修長手指封在嘴裡。
「我沒想過安娜的女兒話會這麼多。當然,話多不是壞事,可是… 至少說點我不知道的吧?」安琪拉湛藍的眼中沒有抱怨沒有厭煩,只有情意濃濃的溫柔。


法里哈乾嚥,反覆舔了舔醫生手指收去後顯得孤單的雙唇。她認真地注視著面前的美麗女子,臉部肌肉因為湧入腦中的思緒而些微短暫動了動。這個樣子的黑髮埃及人在安琪拉眼中彷彿又見到在森林裡那隻毛皮黑釉亮麗的巨狼,她忍不住露齒一笑。


「我喜歡你。」法里哈用著與身材違和的細小聲音說。然而年輕阿瑪利的聲音盡責的傳到了安琪拉耳裡,這使得醫生頓時沒了保持迷人笑靨的從容,她白皙的臉頰隱隱發燙。
「真的?」
「真的。」
「證明給我看。」
「甚麼? 呃,我要怎麼…」法里哈面有難色的眨了好幾下眼睛,忽然,她深邃的棕色眼睛一亮。


黑髮女子抬起慣用的右手,伸直食指要安琪拉在原地等。法里哈邊走入樹木茂密處邊拆下長髮綁帶。


「這是你的證明方式?」安琪拉歪頭手撫著臉,語調懷疑又雀躍,顯然很高興再次看到埃及狐狼的原貌。


黑色巨狼展展宏偉翅膀,甩甩一身厚實的漂亮毛皮,點頭回應,主動接近。


「你這是要怎麼…」隨著埃及狐狼低頭接近,安琪拉不由自主後退一步,舉在胸前的手輕淺握拳,直到繼續驅前的巨狼吻部貼上。金髮女子意識到了甚麼,她不是很確定的看著金色獸瞳眨了下眼睛。


埃及狐狼溫柔用鼻頭輕擦過人類女子掌心,坐下後縮起脖子將頭放得更低,耐心等待。胸口心跳隆隆,安琪拉一手撫上巨狼眉心,慢慢向上摸到頭頂,黑色巨獸閉上眼睛緩緩吐氣。


明媚笑靨佔據安琪拉姣好的臉龐,金髮女子毫無預警撲抱上埃及狐狼暖烘烘的巨大頭顱,將臉埋在細柔的狼毛中。


面對人類的突然行為,巨獸明顯身體一顫但是忍下了任何進一步的拒絕,乖乖任由安琪拉抱著牠從不給人觸碰的頭,那條結實的尾巴悄然無聲抬起,拍打地面。


再抬起,又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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