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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還是覺得你應該讓我們把垃圾順便帶走,反正都已經打包好了。」最後一個走出門的朋友轉頭補上一句。
「沒有關係,你們已經幫忙都整理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我明天再處理一點也不麻煩。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好吧好吧,都聽大獎得主的。走了! 晚安。」
「晚安。」


*   *   *


醒來時,她發現自己渾身是汗,在冷氣房中卻感覺不到一絲涼意。不像是一般感冒發燒般單純狀況,她全身發燙、痠痛。無法再忍受的熱度讓她掀開被子坐起身。過高的溫度讓她甚至有些頭暈。扶著床頭櫃,身體不適的人搖晃的站起來。


一手撫著臉,她混沌的腦袋想不起來在派對上吃了什麼可能不該吃的東西。臉上的汗珠沿著下巴頻頻滴落,她感覺得到背上的更沿著腰椎滑下。輕薄的睡衣已整件汗濕得貼在身上。好像,就連從口中吐出的氣都是熱的。口乾舌燥,想去廚房倒杯水,視力似乎有些模糊,她只能咬牙扶著牆慢慢走。


看到自己在家具玻璃門上的倒影,她不可思議地發現自己全身通紅得跟曬傷一樣。有點懷疑自己是急性過敏,可是又對這種推測很難接受。灼熱的感覺越來越強烈,現在的她好像碰到什麼都像觸到火焰般的疼痛。


幾乎是趴倒在流理台上,她喘著氣,手微微發抖的拿杯子與水瓶。杯緣湊到嘴邊,她覺得自己不正常的體溫好像可以把手中的玻璃杯融掉。


沒有機會再倒第二杯水或是將杯子好好放回流理台上。隱約,她聽到玻璃碎裂的聲音。如完全失去對身體的控制能力,她雙腿一軟跌坐下。


應該要打個電話的,只記得自己這麼想後便眼前發黑,往後倒。本以為所接觸的清涼是自家廚房的瓷磚,可是模糊中,她感覺又好像不是如此。


半昏半醒,她覺得有個人在身邊,小心翼翼的扶起她,冰涼的手正試著找她脈搏。對方遠低於她體溫的手似乎能減輕她發燙的狀況,很想更接近,無奈已經沒有那個體力。


*   *   *


眼睛睜開時,她以為自己做了個很奇怪的夢。


察覺映入眼簾的是個陌生的天花板,她蹙眉撐起身子。房中的光線非常微弱,不過足夠讓她觀察四周。然後,她發現自己不是一個人。


床側,接近窗戶的位子放了張單人沙發椅。一個翹著二郎腿的剪影坐著。與床尾相對的牆,一個雙手背在背後的人影依靠著,跟她面對面。


「看來你醒了?」靠牆的那個首先開口。
那明顯是個女孩子的聲音令安吉拉頓感困惑。
「我開燈了。」對方也不等她回答或有任何反應,接著說到。
雖然天花板的燈是逐漸被調到最亮,床上的人還是忍不住略蹙眉。


「你感覺怎麼樣?」燈光下,站著的高挑女孩先小心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女子才向安及拉接近問到。
「好多了,我這是該感謝兩位嗎?」安吉拉從容回答,一面謹慎打量周遭。
「不。我們沒做什麼…」女孩抿唇,短暫撇開目光後稍微退了步,回到靠牆位置。
「那麼,請問能告訴我我在哪裡? 兩位又是什麼人嗎?」


「有些人稱我們為Atalanta。」一直沉默不語的黑髮女子終於幽幽開口。
「Atalanta…」安吉拉輕輕拂了下床單上的褶皺,短暫撇眼女孩後看向女子,目光最後停留在對方左眼下的獨特刺青上。
「Atalanta,如果我微薄的希臘神話知識沒有錯,傳說裡她是位公主是女英雄,也有一說是女神,但最廣為人知的是位出色的獵人。我… 是你們的獵物嗎?」提問的同時,她忍不住留意到那女孩的表情超齡的憂鬱。


「那就要看情況了。我們的工作是找出Chimera。」從語調,安吉拉聽出那女子對於自己所分享的知識,流露出那麼些微的認同。
「Chimera是傳說中的組合野獸,難道不是嗎? 難道那種怪物真的存在? 跟我又有甚麼關係? 我專攻的領域不在生物。」
「Chimera確實是傳說,我們所找的,不是那個特定的希臘生物。雖然相似,但他們未必都是怪物…」女孩吸口氣搖頭更正安吉拉的說法。
「法芮爾,謹言。」女子打斷孩子的話,又看了眼床上的年輕人後,面無表情地起身往門口走。
「… 是的媽… 長官。」
叫法芮爾的女孩咬著下唇,一臉抱歉的單純樣子讓安吉拉無法想像她在這裡做什麼。


待門關上,剩下的兩人互看了彼此許久後依然沒有人要先開口。安吉拉暗自動了動手腳,確定身體狀況的同時,表面上好整以暇的瞇眼瞧女孩在房中走來走去,欲言又止的樣子。叫法芮爾的女孩看起來最多沒超過十六歲,身材勻稱高挑,像個高中球隊成員。女孩幾次吸氣後握了握拳頭,甩甩頭板起面孔。


「你… 為什麼沒再問問題? 都沒有疑問了嗎? 還是… 你有需要甚麼嗎?」
「嗯,既然你這麼問的話… 我可以離開嗎?」
安吉拉的問題只得到沉默的回答。女孩蹙眉看向女子離開的方向,抿了抿唇。
「好吧,那我換個問題好了,如果可以,我能先沖個澡嗎?」
「身體還在發熱嗎?」
「已經好很多了,不礙事,只是早些流了不少汗,還蠻不舒服的。」
「噢… 呃… 噢… … 好吧。」
安吉拉看著明顯不自在的孩子,一時被「綁架」的壓力感減少不少。或許她只需要專心去應付那個女子,確定對方到底要甚麼在想對策。


「浴室… 在那。」
「謝謝。」


她注意到對方幾乎想上前攙扶她下床的舉動,安吉拉對女孩淺淺一笑。就這麼短短一瞬間,她看出法芮爾很快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後悔。似乎是個很容易感到矛盾的孩子,安吉拉暗自分析。她甚至沒打算問她們贖金要多少,雖然沒有被綁架的經驗,但她不認為會是這種情況。肯定不是要搶錢的綁架犯,至於是要甚麼,她還需要更多資訊才能判斷。安吉拉暗暗思索著Atalanta和Chimera,隱約中,對於這兩個詞被放在一起有些微不安的感覺。


安吉拉慢條斯理地走入套房中的浴室。鏡子中的自己比平常更慘白了些,她忍不住揚眉。這很不正常,憑對身體的了解,她知道自己的體溫依然偏高,膚色沒有理由反而更蒼白。她查看四處,就如預想的,沒有可行的逃出口。再看眼衛浴設備,安吉拉決定將計就計,退去衣服進到淋浴間內。


雙眼沒來由的灼熱感,讓一向從容不迫的人有些焦急的踉蹌來到洗臉檯前。沒有因為蒸氣而附上一層水霧的鏡子清清楚楚的映照出藍眸女子的樣子。


她驚愕得忘了要呼吸。


不記得自己拿了什麼來遮蔽身體,只記得開門時法芮爾與那位黑長髮的女子同時轉頭看她。無心思考那黑髮女子再次進到臥室來做什麼,只想知道自己的身體發生什麼事。


「法芮爾… 所謂像Chimera… 指的是什麼?」
「先換上衣服吧。」女孩蹙了下眉,拿起不知何時被放到床上的衣物走向安吉拉。


*   *   *


冷氣運作聲在悠揚的古典音樂中微不可聞,美麗的湛藍雙眸從書頁間看向別處。像過去幾個月的時間,現在坐於窗邊的那個堅毅身影安靜地看著手中的書。很快,她便從女孩翻動紙頁過快的行為中看出她有內容看不懂而且無心再研究。說到底對方終究只是個孩子,即使,她是一位Atalanta世家的女孩。


「你… 要做什麼?」瞧她一接近,法芮爾啪的闔上書,悄悄移了位置。
「看你好像有那裡不懂,我或許可以幫忙,你知道的,跳級博士。」她笑得人畜無害,假裝沒事人似的挪近距離。
「我… 你不需要替我擔心。」女孩不服氣的皺眉噘嘴,雙手抱書檔在胸口前,再往旁邊動了下。
「記得法芮爾說過安娜對你的課業很嚴格,真的沒關係嗎?」
「沒有。」斬釘截鐵,緊抓著書,女孩逃也似的站起來走開幾步。


安吉拉暗嘆口氣,這孩子隨時都這麼緊繃,相處久了她看得有些心疼。


「我不重要… 你今天覺得怎麼樣?」嘆口氣,法芮爾用比較緩和的語氣問。
「很好,我…」
「那就好。」 


雖然安吉拉不會因為說話被打岔而生氣,可是多少還是會感到驚訝。對人事一項觀察細膩的她發現自己看不透眼前這孩子的想法。很多時候她都感覺得出法芮爾很關心她,只是沒有明顯表達出來。然而更多時候女孩會故意保持一段距離,有時刻意的程度讓安吉拉可以直接感覺到法芮爾對自己這樣的行為也感到不自在。


最初她以為是自己做了什麼造成女孩這樣的反應,很快她確定問題不是她的行為。只是,是什麼? 安吉拉沒問出口,而不主動的法芮爾當然沒甚麼好說的。安吉拉只能假裝兩人間沒什麼改變,而法芮爾則看似也希望她這麼處理。


「對了,我們研究所來了個新的職員,聽說他平時喜歡去慢跑,一個小時的時間跑的距離是別人一般的兩三倍。」
見法芮爾又因為剛才有點無理的表現在自責,安吉拉於是轉移話題。
「他不… 嗯… 已經確認過了,不是。」


法芮爾曾跟安吉拉解釋過Chimera的含意。擁有突破人體極限體質的人多少都有這種基因。Atalanta的工作是在確定這些人擁有的基因比例會不會造成行為上過大的改變。如果有,他們或予以教導,訓練甚至做心理輔導以確保他們在一般人間的可以無所顧慮的融入。


Atalanta身上都佩帶著一個能顯示有高濃度特殊基因反應的定位水晶,這也是她們找到安吉拉的方法,但又有些不同。那時法芮爾很不情願的向安吉拉坦白說,她是唯一個案。除了過於激烈的身體反應外,她們沒遇過在能力完全形成前就出現在水晶上的人。


「我…」法芮爾正想說什麼,卻低頭掏口袋。顯然不是水晶亮了就是媽媽有找。
「又有工作了? 別處理得太晚,你還在成長階段呢… 艾瑪利女士沒忘了吧?」
安吉拉很肯定自己的苦笑沒給皺眉看手機的人察覺。
「不,我… 我今晚可以留下來… … 如果你覺得沒關係的話…」


不免,安吉拉會覺得女孩每次之所以會留下來是因為擔心自己會像最初那樣高燒。但不管原因如何,她挺喜歡在這父母留下來的大房子中,有個女孩陪伴。


*   *   *


嗶嗶! 
「噢,又快了兩秒一五。」站在泳池邊的女孩看了眼碼錶後對水中的人說。
「哈,呼,那有獎勵嗎?」拿掉蛙鏡的的安吉拉一手扶著岸邊偏頭玩笑問。
「你… 都已經是大人了,還要甚麼獎勵?」法芮爾愣了下很快退幾步離開池邊,一臉奇怪的看著滿臉笑意的女人。
「你要求我游了這麼多圈,我也是會累的耶。」安吉拉勾著嘴角,無辜眨眨眼。
「… 才怪… 至少這樣的程度你才不會覺得有差… 我… 我知道你能力在哪… 別想耍花樣。」


女孩的表情從懷疑到想起甚麼的皺眉略帶不悅,安吉拉猜法芮爾想起上一次被她嚇到後自己的激烈反應。


過去,安吉拉常被朋友們說她太認真嚴肅,不懂放鬆精神。她一向不當一回事,覺得沒甚麼大不了的,可是當她遇見法芮爾,她發現自己現在就如朋友們,總是希望女孩可以放輕鬆一些,過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該有的生活。


那天,一時興起玩笑說自己腳抽筋,誰料法芮爾信以為真,竟然一個跨步跳入水中,直接把她抱起來。雖然事後女孩沒有表現得太生氣,法芮爾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對安吉拉還頗嚴格的。


「好吧,那你要下來泡泡水嗎? 今天天氣很熱。」
「不用謝謝。」
「這裡不會有其他人,而且你媽媽一時半不會要你回報這裡的進度不是嗎?」
「我知道,但不用謝謝。」


一邊回絕,轉身法芮爾捧著一本書慢慢走回泳池邊。她拉了下褲子,捲起褲管坐下, 讓雙腳浸到水裡。安吉拉為此暗暗微笑。


「能跟我再形容一次你看到的東西嗎?」女孩不改嚴肅的樣子問。
「那個類似電流的東西?」安吉拉趴伏在岸邊,幾次眨眼間,瞳孔轉變為非人的細長型狀。 
「是的,我覺得那是…」法芮爾將手中的書轉面向著水中的人。
「生物電流。」看也沒看,安吉拉已經接口。
「你已經知道了?」
「不能算是知道,只是猜測…」天藍色的獸型雙眼仔細打量眼前的女孩。


「你… 呃… 嗯… … 在看甚麼?」法芮爾被看得不自覺撇開目光。
「… … 一些很混亂的線條與走向。」安吉拉頓了頓才坦白。
岸上的女孩正想開口卻被年輕女子輕輕按住雙唇。
「混亂,不過我大概看得出來你甚麼時候要說話。」
「啊? 噢… 這… 已經很厲害了… … 嗯。」
得到這樣的讚美安吉拉只是笑笑。


「… 齊格勒小姐… 記得我之前跟你解釋水晶時一起提到的事情… 嗎?」
其實對於法芮爾,安吉拉不需要用到自己的能力也能看出來她正糾結不已。點頭沒回話,她穿到另一邊的水道,上岸。
「你所擁有的能力超過我們的任何紀錄…」
女孩拿起掛在椅子上的毛巾遞給對方。


「那代表很多的未知… 但同時也代表著有很多的可能性。」
「你的語氣中帶著希望,這是好事的意思?」
「… … 我只是在說明目前的狀況。」法芮爾態度不明的小聲回答。
安吉拉點頭微笑,沒有再問得更深入而是跟女孩借來那本書。
「艾瑪利女士說你們是紀錄人,可是她大部分的時間都不在,這樣所有責任都落在你身上,是不是有些辛苦?」邊翻書,她讓自己的語調聽起來像隨意想起而提問。
「不,沒關係,我不介意。」法芮爾這話倒說得很乾脆。


安吉拉看得出來女孩似乎平靜了許多,內心沒有剛才的渾沌掙扎。她只能暗次揣測到底促成的因素是甚麼,又是甚麼讓女孩又恢復平淡。曾經試著想引導對方向自己坦白,法芮爾總是在最後打住,然後會少有的對她抿唇淺笑。那不是安吉拉想得到的笑容,所以她對自己說在等等,她願意等到女孩主動說明。


*   *   *


她很意外會在路上遇到法芮爾。其實也不算真的遇到,是察覺到對方的氣息。意外的原因不外乎她不是在她們平時的活動範圍內。安吉拉剛結束一場研討會,一場在另一個市區的研討會。法芮爾移動的速度很快,安吉拉沒時間仔細思考。


遠遠的她看到那張牙舞爪的失控男人衝向黑髮少女,就在她想去營救時,艾瑪利女士出現。黑髮女人提腳俐落將攻擊者踢開,同時用長槍槍管擋下突變出來的利爪攻擊。法芮爾回身抽出武器,在失去心智的生物得到機會攻擊媽媽前,將它一槍爆頭。一點也沒有猶豫的動作,一點也沒有遲疑的神情。半闔著雙眸,法芮爾將特製手槍塞回腋下的皮製槍套裡。


安吉拉不記得自己做了甚麼,等回神,她意識到自己可能已經被艾瑪利女士發現。暗自祈禱是自己的錯覺,她快步疾走想離開黑暗的河堤邊。


計畫,被提著武器,閃身出現在她面前的Atalanta破壞。


「你怎麼會在這裡?」女子語氣冰寒的質問。
「安娜…」雖然保持鎮定,安吉拉往後退一步拉開兩人距離。
「長官… 安吉拉? … … 不… …」趕上媽媽的人,啞了聲音。


「安吉拉,你在這裡做什麼?」安娜無視女兒慘白的樣子,緊皺眉問。
「那位男士… 他發生什麼事?」安吉拉偏頭用眼神指示剛才還燒著藍火的位置。
「已經失去控制自己行為能力的人,極具攻擊性,必須被處理掉。」
「處理? 可是… 兩位的工作不…」
「那是騙你的。」


女子直言不諱的回答令安吉拉收了聲,有些難以相信的看向法芮爾。


「我很抱歉,但是你現在應該也了解到你最後的下場是…」
「不! 她不會。」法芮爾揮手粗魯打斷媽媽的話。
「法芮爾…」安娜抬眉不認同的抿了下唇。
「她不會,安吉拉她可以…」
「那是你的猜測,我們沒有十足的把握,風險太高。」
「媽媽!」


法芮爾幾步上前側身擋在安吉拉與母親之間,她焦急地看看安吉拉後繼續盯著母親。做為爭吵的緣頭,安吉拉蹙眉感到不知該如何是好。她不知道該為法芮爾欺騙她而感到難過,還是為她可能會失去人性而憂心。她更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為法芮爾這樣為她說話而感到高興。至少,她終於了解對方那不時會流露出的矛盾與掙扎原因何在。


「我們誰也無法保證一旦能力完全顯現,她到底有沒有可能控制好自己。」安娜嘆息,瞟了眼安吉拉,將槍枝安全鎖解開。「但我可以跟你保證如果等她發現自己不行,那就算總部再派幾組人來,也只是多幾個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人。」
「… 不會的。」法芮爾垂下目光,誰也不看。
「法芮爾,別讓事情更加複雜。」安娜走近女兒身邊,在她耳邊細聲說。


安吉拉屏息等法芮爾的反應。現在的她,真的完全無法預測少女的決定會是什麼。沒有時間後悔會議後婉拒同事的順風車邀請,沒有時間想自己正遭受生命威脅。微澀的眼睛只能看著法芮爾垂在側身的雙手反覆握拳又鬆開。


不一會兒,動作停止。法芮爾手伸向懷裡取出武器,她垂眸短暫看眼手槍後深吸一口氣,轉身面對安吉拉。安娜沒有讚美也沒有如釋重負,只是安靜沉重的點點頭。


安吉拉沒來的及感到心痛,法芮爾忽然加快腳步超過母親,一個急轉身槍口對著安娜。少女的手在發抖,就算站在她身後的安吉拉都看得出來。
「我… 我… 我很抱歉,我不能,我不能讓你這麼做。」


「法芮爾…」黑髮女子嘆氣搖頭,失望在眉宇間清晰可見。「你是個善良的孩子,但你遲早要了解到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做的。」
「就,就算如此… 再怎麼樣,我們都沒有權利對還沒失控的人動手。」法芮爾猛搖頭,咬牙繼續心痛的反對。
「那就讓我來,你走吧。」眉宇間一絲沉痛,安娜緊绷著臉伸手要拿走女兒的槍。
「不,我… … 我不會讓你…」法芮爾向後退一步,避開。


想要上前安慰女孩,跟她說沒關係,可是怕自己的動作會引來安娜的激烈反應,安吉拉選擇緊咬下唇站在原地看著手拿冰冷武器對峙的兩人。她不認為安娜會傷害自己的女兒,可是她仍不放心就這麼離開女孩。 


「孩子… 我說過你不適合這個工作…」安娜呼口氣閉上眼。高火力槍管垂向地面。


「快走…」
安吉拉意識到法芮爾是在跟她說話時,少女已經反手撥了她人一下。
「快點! 我不… 快離開。」法芮爾的聲音充滿焦急。
「但是法拉…」她想跟女孩說安娜並沒有真的要攻擊,至少,不是現在。
「沒時間了,快走… 拜託…」


她聲音中的痛苦,沉重得令安吉拉不想再多聽一個字。或許離開是唯一的解答。


*   *   *


廢墟堆中,除了強勁的風聲,還有許多沙啞的低吼。


被包圍的女子千鈞一髮之際閃過一隻Chimera的抓擊。她哼了聲,抽出另一把本來應該做為備用的武器,打算兩手開工。另一頭的聲音,隱約中不是很明顯,這讓她忍不住擔心。哈利勒(Khalil)的身手是在組織中一直保持前幾名,可是前些天他的手臂受了重傷。想到當時的狀況她就忍不住怒火中燒,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艾瑪利當心!」


一切發生的太快了,等她反應過來時,血色四濺。


專心面對眼前對手的人沒料到搭檔那邊的敵人會突然偷襲自己,她沒準備好,哈利勒卻也沒給那傢伙有任何機會。用盡全力推開法芮爾的結果,他手臂上的傷口禁不住拉力,迸裂開。


哈利勒輕蔑哼了聲,單膝跪下,手中的槍枝槍口抵著地板,大口喘氣。法芮爾驚訝的發現搭檔腹部多出好幾道又深又長的爪痕,不立即縫合一定會失血過多。
「可惡。」
法芮爾衝上前要扶哈利勒,卻因為他突然瞪大的眼睛而緩了幾步,警覺起四周。


「啊!!!!!!!!!!!!」


Chimera裡,塊頭最大最結實的那個不知為何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不僅嚇到法芮爾他們,更嚇壞了他自己的同夥。原本要偷襲法芮爾的那個更愣在原地,一臉錯愕。


壯漢倒下後,所有人這才發現他身後站著一個女子。法芮爾看著那位金髮藍眼的美麗女子,大力倒抽口氣。


「喂… 你是什麼時候…」
最接近女子的男人話沒來得及說完便被對方放倒在地,其他傢伙吃驚的看著手無寸鐵的金髮美人不費吹灰之力的在短短時間解決兩個人。他們明智的放棄說話,直接向新對手包圍過去。


安吉拉滿意的點點頭,冷笑。一夥Chimera試圖攻擊,可是對她來說他們所有的行動都太過緩慢。輕鬆閃過抓來的利爪,她一手拂過男人的頸子。其他人瞪著男人渾身一抽,兩眼翻白如斷線人偶癱倒到地上。又閃過幾個攻擊,她把手放到另一人身上,那傢伙竟毫不猶豫的開始將同夥當攻擊對象。一來一往,不到幾分鐘的時間,只剩汗水一滴未留的安吉拉優雅站在一地的Chimera中。


來到兩人身邊,安吉拉低頭看躺在地上的傷者。哈利勒眨了眨眼欲說話,開了口卻鮮血直湧。
「噓…」她緩緩跪了下來,一指輕按在重傷人的唇上,緩緩搖頭。
傷口太深了,誰也沒法及時救治,安吉拉黯然垂眸。在她眼神示意下,法芮爾收回壓住搭檔重傷部位的手。安吉拉手一放上去,哈利勒短暫略微瞪大雙眼後身體漸漸放鬆。


深褐色的雙眸直瞪著眼前舞動的藍色火焰。


「對不起,要是我能早點到…」安吉拉來到女子身邊小聲地說。她沒有必要去向對方解釋她的延誤是因為事實上有更多的埋伏。


在那不長也不短的兩年中,她很清楚的了解到法芮爾是個重感情的孩子,她珍惜身邊的人,且非常敬愛自己的母親。這也是為什麼當她願意為了自己與安娜作對時,安吉拉除了驚訝與感動外更是珍惜。


離開自己所熟悉的城市後不久,她收到研究所同事寄來的包裹,說是東西寄到了她以前的辦公室。拆開包裝。盒子裡除了一顆水晶外,還有一封信。沒有署名只有內容。裡面除了解釋安娜與法芮爾真正的工作內容外,更同時告訴她水晶有互相排斥的作用,帶著,安吉拉就可以避免被任何其他Atalanta找到行蹤。


然而對讀完信件的人來說,最重要的不是裡面的訊息而是它所代表的意思。法芮爾不僅不想傷害自己,女孩早已打算盡可能幫助她。


「不… 你沒有必要道歉… 是我太… 太弱了…」法芮爾強忍著悲痛咬牙。「可惡… 我… 那些傢伙一定要付出代價…」
「法芮爾,復仇未必是最好的方法,但肯定是高風險的事情。」
「沒有差… 母親曾說過… 做這個工作的都會不得好死。我…」
「不會的,我不會讓那種事發生在你身上。絕對。」安吉拉有些強硬的打斷對方。


法芮爾如大夢初醒般遙遙頭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身邊的人。
「絕對不會的。雖然我不認同,但若你依舊選擇這麼做,我也不會讓你任何受傷。有我看著你。」安吉拉平靜的再次強調。


她抬起手小心的接近法芮爾然後輕輕搭到她肩膀上。曾經的女孩又長高了不少。法芮爾略偏頭看了下肩上白皙細緻的手,眨眨眼吸口氣,非常認真的看面前的人。


「十六年… 除了能自由操控能力,你完全沒有改變。」
「你倒是變了不少。」看黑髮女子抬眉,安吉拉抿唇微笑。「法芮爾變得更加穩重堅強,已經是個成熟迷人的女性了。」



*   *   *


雅塔蘭達(Atalanta): 
希臘神話中的女英雄,非常厲害的獵人。有說她是公主更有一說她是女神。

關於能力: 
生物電流(Bioelectricity)  
簡單說,是身體內維持生命運作過程中所產生的電流。藉由神經纖維細胞傳導的訊號,其所負責的部分也包括指令傳達,從控制四肢行動、心跳搏動到開口說話。
(ps訊息速度,通常不到0.0幾秒之快。)

電磁感覺能力/辯位能力(Electroreception)  
通常是水生或兩棲類才有的能力,畢竟水導電,不過路上走的也有幾些例外。
此能力在生物中有不同用途,簡單例子: 搜尋獵物(鴨嘴獸, 針鼴),輔助攻擊(鯊魚),強一點的,像電鰻,就直接用於捕食與防衛。

於是安吉拉的能力假想,可以看見各生命體的生物電流,間接預先得知對方要做什麼。增強的電磁感覺能力讓她可以在「觸碰」對方的情況下改變對手的體內電流,從中給予利己的指令,例如呼吸心跳停止、疼痛假象或停止傳遞痛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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