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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狼,北歐神話中逐日追月的邪惡巨狼。托爾金筆下醜陋獸人的代步生物。但牠們不是。同為巨狼,牠們為保護而生,與人共存。寡言而忠誠。之於神話中的黑暗野獸,牠們與光明相連。人們為此稱牠們為白座狼。


*   *   *


餐廳、舞廳、會議廳。展場、賭場、競技場。世界級的是非之都,隨便一間酒店都囊括這些場所。這間自然不在話下。和父母親及客人用完餐後,少女從容找了個藉口逃離現場。她實在無心在座位上陪笑。


瑰紅的雙眸瞥向身旁帶著銀色面具,罩著件白色連帽大衣的白座狼,淺笑。
「主人要上哪去?」面具下,低沉沙啞、雌雄莫辨的聲音給人沉穩的感覺。
「還不知道呢,就到處走走,沒關係吧?」
勾起好看的笑容,眨了眨一雙迷人的眼睛。即使知道對方從不會拒絕她,偶爾,也還是想撒嬌。巨狼點頭。


來到連接各廳的大堂,少女優雅打量四周華而不實的繁複裝飾,短暫思考。喧囂聲隨著一個人推開其中一扇門傳了過來,那是架有不同擂台的競技場。比起政客們笑容可掬的表情,擂台上被打得口歪眼斜的參賽者好看的多。當然,要是今日展場有開那絕對會是首選。至於舞廳? 那太花力氣了。白座狼替她推開略顯沉重的門。


出乎意料的,觀眾席坐著的大部分是年輕人。不難猜很多是餐廳裡高官名門的子嗣。才剛到,前一場比賽就結束了。看來其中一位自由搏擊手昏了過去,需要點時間恢復。不少人發出抗議的聲音,似乎是因為這場幾乎開始就結束,沒人過癮。


「哎呀哎呀! 各位各位,請別這麼失望嘛,不然這樣,我這邊有個提議~」
裁判兼主持人的男士高舉雙手揮了揮請所有人安靜。
「各位貴賓,老實說,這是我第一次碰到有這麼多白座狼聚集在同一個場所的狀況」
主持人很有技巧的故意停頓,吸引更多注意力。
「所以我的提議是,讓大家瞧瞧牠們的武藝,各位說怎麼樣?」


會到這種場合,不少人就是生性好鬥。主持人聲音剛落就有人高呼好主意。赤眸少女挑了個不引人注目的位置坐,沒留意遠遠的早有一雙眼睛盯上她。


「好是好,獎金呢? 我的黑星可不是隨便打架的好嗎?」有個男生從位子中站起。
他的問題很快得到此起彼落的附和。主持人一臉早就預料般的搖頭笑笑。
「贏得一次與茱麗葉‧奈緒‧張小姐的約會機會如何?」
眾人譁然,同時看向那位坐姿妖嬈的紅髮美人。被點名的人一臉不以為意的聳肩,然後搖頭。就在大夥兒要唉叫連天時,她開口。
「哎~ 我是沒意見啦,不過我想有位可以讓比賽更精采的人選呢~」
她意味深長的提高尾音,眼睛直盯盯看向隔了兩區的觀眾席角落。隨著目光,就連主持人都拿著麥克風驚呼。現在連原本一臉無聊的女孩們都有了反應。


「薇奧拉小姐,薇奧拉小姐,請問你願意提供這個機會嗎?」主持人不忘禮貌問到。
「啊啦,好像很難拒絕呢。」靜留帶笑低聲自語。
完全沒有困擾,她也有點好玩的心態。躁動聲隨著少女微點頭的動作更加不能控制。薇奧拉的白座狼低低哼了聲。


做為隨扈,身穿訂做大衣的白座狼個個以雙腳站立,如電影中狼人般的樣子跟著主人。天生的體型加上這樣的姿態,牠們無論攻擊到保護力都優越得無可挑剔。平時,在拿下客製化銀色面具的情況下,白座狼會恢復四隻腳站立的原始狼型態。


比賽條件,在不帶面具的情況下進行,點到為止,不得見血,自由報名,來者不拒。隨著此起彼落的狼嚎聲,比賽如火如荼展開。


一輪接一輪,兩隻狼在擂台上咆哮威嚇,互咬。看著看著,靜留不久便感到無聊。觀察了一圈報名參加的人。女孩子多少還可以接受,只是目前看來贏的機會不大。她無意間轉頭看自己的白座狼,不料面具下的那雙碧綠眼睛竟全神貫注的盯著比賽。怎麼牠也這麼有興趣? 靜留輕搖頭暗想。


比賽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勝利者呼之欲出。擂台上的那隻名為黑星的結實白座狼有著身材上的絕對優勢,上場後輕鬆連勝無敗。


「喔~ 看來勝利者要誕生啦! 請問還有挑戰者嗎? 有嗎? 各位? 嘿,怎麼樣? 試嗎?」
休息時間結束,主持人站在黑星旁邊,四處張望,慫恿著坐得接近檯子的人。
「主人,他可以嗎?」靜留的白座狼顯然也覺得贏家出來了,牠彎腰湊近主人耳邊問。
「啊啦,看來要好好道歉呢。」
對那座狼的主人完全沒興趣,少女毫不慚愧的掩嘴輕笑。一陣無名風,了起靜留幾簍髮絲。
「嗯?」
少女略略錯愕的眨了下眼睛。人聲鼎沸的空間,她沒聽到有著雙新月圖紋的銀色面具墜落地面的聲音。
「啊啦? 月?」
她看著那道深色影子快速接近擂台,輕盈躍上比賽場地。


又是一片譁然。新挑戰者精彩的出場方式無非令觀眾燃起興致。觀眾席的靜留少了點旁觀者的心情。她拾起面具及服飾,抿唇。


如果狼會笑,黑星會當場笑出來。眼前的小子,真的是「小」子。牠甚至比一些被自己兩下跩著脖子甩出場外的白座狼都來得嬌小。如果狼會吃驚得瞠目,黑星會連嘴巴都忘了關。挑戰者的速度超乎牠想像,總是在最後一刻閃開。在不,即使好不容易咬住對方頸上的皮毛也立刻被掙脫。同為狼身,牠不像其他挑戰者真的用一般野獸的方式攻擊或防守。黑星急了,猛的飛撲過去。牠一個滾地閃避攻擊,四肢朝上仰著,利用後腳將黑星踢出場外。


「贏家!!!」裁判忍不住高呼。
「如此優秀的白座狼,請問是誰家的? 快快出來跟薇奧拉小姐約個時間吧~」主持人不掩驚訝的上下打量此次比賽的黑馬,拿著麥克風仍很盡責的笑說。
觀眾群甚是忌妒的盯著端正坐在台上的灰藍色巨狼,有的則四處張望想找牠主人。
「唉?! 人呢? 薇奧拉小姐都來到台… 咦?!」
看著走近擂台的靜留手上捧著一副面具,主持人眨了好幾下眼睛。
「啊啦,月是人家的喔。」
靜留笑得動人,一手伸向台上。被稱作月的白座狼乖乖起身,跳下擂台後給靜留帶上面具。


參謀總長的加長豪華轎車上。


「… 居然有這麼隨性的比賽?」薇奧拉先生摸著總是刮得乾淨的下巴不置可否。
「是的父親,希望您與母親別太生氣,以後不會再去了。」
靜留輕摸著頭枕在她腿上的大狼眉心。誠懇,但也聽得出她沒有在擔心父母會生氣。
「你今晚看起來格外開心。」一直沒說甚麼話的薇奧拉夫人換了個坐姿輕聲道。
「是有點呢。」靜留眨眼,笑得露齒。
當然,從靜留與父母親碰面後就一直保持上鉤的唇角說著不只是「一點」。


聽妻子這麼一說,再加上女兒直白的同意,將軍忽然有些不自在。
「所以是哪個幸運兒要約我們家的小公主出去?」
「啊啦,父親很在意嗎?」
「那當然!」將軍頓了頓,轉頭側身將乘客座與司機間的隔音窗關上。
「我可不管是哪家的少爺,品行不夠優良、長得不夠正派,或舉止不夠得體,贏了比賽我照樣把他轟出去!」
「親愛的,我們討論過暴力跟威脅這件事,還有,要是靜留喜歡,你還以拳相向嗎?」
「咦? 嗯… 我不是… 呃,好吧,我收回剛剛說的話。那到底是誰?」


靜留手掩笑容,另一手摸到月毛皮厚實的頸部,她略為停頓了下,笑容收了些。想到比賽當下這邊被咬。雖然沒有受傷,但這是她的月,無法避免的有些心疼。


「嗯?!」面對這種話題,將軍沒甚麼耐心。忍不住又發出一點聲音催促。
「啊啦,父親見過囉。」
聽到這話,巨狼睜開眼睛,耳朵稍微動了下。
「噢?! 誰?」薇奧拉先生看了下妻子,瞠目。
雖然沒問出口,不過薇奧拉夫人明顯也有點驚訝。
「月~ 不自己說說你怎麼贏過溫克爾家的白座狼嗎?」
「咦? 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好孩子。溫克爾家的小子我本來就不中意。」


白座狼稍微轉頭短暫看了將軍一眼,隨後又繼續躺回自己舒服的姿勢。牠垂到座位下的灰藍色尾巴微幅擺了擺,回應高興的薇奧拉將軍。


「所以你們是要去哪呢?」
夫人一句話,月抬頭歪了歪,碧眼盯著兩位坐在對面的家長,怎麼看都是困惑的表情。
「啊啦,正考慮去一趟風華市。」靜留一點都不驚訝母親看出自己在盤算甚麼。
「嗯… 風華市,的確不錯,去逛個一天甚麼的。月沒去過那裡,而且相較其他大城市,風華給白座狼的專門設施尤其完善,不會有甚麼不方便。」將軍又摸了摸下巴贊同。
「那就這麼說定囉~ 月怎麼這種表情呢? 不開心嗎?」靜留轉而輕搔巨狼耳後的位置。
月當然沒有回答。沒有面具,除了身形上的差異,白座狼也會失去與人溝通的能力。牠低低嗚耶,仍是一臉困惑,好像這整車除了牠一匹狼,沒人覺得這個對話哪裡不對。


*   *   *


乾淨明亮的化妝室裡,一個少女推開其中一扇門走出來。在洗手台旁邊等著的人一見她便笑了開。
「啊啦,這是不是很合適?」靜留走上前輕柔的替另一個人整理休閒衫的領子。
「主人我覺得…… 嗯,靜留,你確定這樣好嗎?」被紅眸一撇,女孩短暫打住後改口。
「嗯? 又不是第一次跟夏樹出來,有甚麼不好嗎?」
「不,只是這次感覺不太一樣…」
靜留沒有回答只是勾著嘴角看著眼前的碧眼藍髮女孩。


大街上,一對引人注目的少女勾著手走著。感覺到對方手臂似乎一直沒必要的緊繃著,靜留輕輕捏了下夏樹的上臂。
「真的這麼緊張? 那還是我們回去了?」
「不,如果你想逛這裡,沒有關係。」少女臉上缺了點表情的回答。
「可是我希望你也能放輕鬆。是因為人太多?」
靜留總還是從夏樹的臉上看出一點端倪。
「我說過這樣的我敏銳度不如狼型,我不希望有甚麼意外…」
「不會有甚麼意外,別想太多好嗎? 風花市的犯罪率一直都很低。再說夏樹,父親當初把你帶給我也不是因為在安危上有所顧忌。」


藍髮少女有被說動的跡象,不過仍是彆扭的抿著唇。見狀,靜留停下腳步,側身湊近,依上對方的肩膀,耳語。
「無論是月,或是夏樹的能力都是絕對優秀的,只要在身邊我從不缺安全感。我在意的只是你有沒有好好把握這次機會休息一下,沒有必要勉強,回去我也一樣高興喔。」
她感覺對方深吸口氣,吐出。再次對上那雙碧眸時,裡面已經沒有剛才的憂心匆匆。
「那麼,夏樹決定往前還是折會去呢?」靜留溫柔一笑。
「還是你決定從哪間開始逛吧。」夏樹抿起的雙唇微微上揚。


茶坊裡,靜留面對一排茶具展示品卻是看著裡面鏡子中那藍髮人的倒影。眉宇間自然流露的英氣與冷峻的眼神有別自己所見過的任何人,姣好的五官與白皙的皮膚相輔相成,勻稱的身材,結實又不失柔美線條。以一匹擁有得天獨厚擬人型態的白座狼來說,夏樹這還真是有些過猶不及。擬人,是為了融入。靜留可沒見過幾位如此出眾的女孩。


「靜留看了這麼久,是喜歡?」鏡中,接近的對方因為好奇歪著頭。
「夏樹說呢?」她笑著轉身反問。
「嗯…」少女困擾的皺起眉頭,認真陷入思考。
「啊啦,很喜歡喔~ 可是不是那個。」靜留一指輕點夏樹眉心,莞爾。
「嗯?」


少女困惑的表情讓靜留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不一樣的「月」時的情境。


*   *   *


「大小姐,歡迎回家。學校還好嗎? 晚餐隨後就好。」管家一如往常禮貌問候。
「啊啦,都不錯呢,謝謝。」
換上室內鞋,她抬頭便見熟悉的身影。白座狼以鼻輕觸靜留的手背,低嗚歡迎回家的主人。
「月。」她笑捧著狼頭,以額相抵輕聲喚。
「嗯,大小姐,還有件事。夫人跟老爺稍早分別致電說今晚恐怕趕不上晚餐。」
「沒關係。」靜留的心思已經不在對話上。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父母親沒回家用餐。


靜留在寫作業時月在一旁自己玩得不亦樂乎,完全不會因為剛受訓回來而累得不想動。
「啊啦,不可以喔。」
看著月沒繞兩圈就成功咬住自己長於一般的尾巴,靜留忍不住心疼道。她這一開口,白座狼立刻乖乖趴坐看著主人,神色認真。赤眸微瞇,她淺笑。


晚餐過後,月被傭人帶去洗澡,靜留則在客廳等薇奧拉夫妻回家。一間一分一秒過去,她不奇怪父母親還沒回來,卻對月的遲遲未出現感到疑惑。月向來寸步不離的陪著她,即便自己手頭上有事不能跟牠玩,牠也會窩在旁邊。問了管家,得知白座狼半個小時前就已經洗完澡了。現在沒人知道牠跑去哪。


「月?」
打開臥房門,裡面安靜的出奇。燈一開,她立刻發現不對。相通兩房的門一向開著,現在卻被關起。
「月? 在裡面嗎?」
靜留試了下門把,轉得動卻推不開,不難想像有什麼東西頂著門。
「月,出點聲音,是你在另一邊嗎?」
似乎有回應,可是來自門後的低哼卻不像是狼聲。靜留又推了推門,不安的決定再次環顧自己的房間。書櫃上,前些天管家帶回來的銀色面具靜置著。沒有面具,月不可能說話。


或許是有人入侵。如果那人有辦法制服白座狼,單憑她一個小女孩的力量根本沒勝算。對方的目的是甚麼? 達成沒有? 為什麼還在? 月是不是就在隔壁? 有沒有怎麼樣? 想去尋求協助可是她又不願意留下可能在另一邊的月。想來想去,還是決定自己處理。母親替她訂做的薙刀還掛在牆上。靜留動作迅速而輕巧的取下武器,回到門邊。


「啊啦,不管你是誰,要做甚麼,如果傷害月的話,後果會比你做的其他事還嚴重喔。」
頂著門的力道似乎在對方猶豫間小了許多。這一頭的抓緊機會便用力推開。差一點,她就會撞上面前的人。疾步倒退聲,一雙驚恐的綠色眼睛瞪著她。
「啊啦,請問你是…」
看著眼前一臉驚嚇過度的女孩,靜留也有些錯愕,正想問,眼角卻瞥見熟悉的藍色尾巴。
「…… 月? …… 月? 你難道是庫魯卡的… 你難道是夏樹?」
靜留不可思議的看著裸身僅披著一條毯子的藍髮碧眼女孩。


「誰? 不…」女孩話一出口就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急著用手摀住嘴。
「庫魯卡… 夏樹…」靜留垂眸看著那露出一大段,不抬起便拖地的尾巴自語。
十年前轟動人與白座狼的新聞,擁有庫魯卡血統的最後一窩幼狼被大火吞噬。在火災原因各種陰謀論沸沸揚揚時,也傳出有隻幼狼還活著,只是下落不明的消息。這很快成為小說與電影取材的話題,到現在仍不時會有相關報導。因為這樣,即使事件發生時靜留不過是個三歲孩子,她多少也有一定的了解。


「要告訴母親…」靜留沒注意到自己把心裡想的話說出口。
「不可以!」女孩一把抓住她的手,哀求。
「為什麼? 可是夏樹」對方激動的反應讓她沒細想就問。
「不是,我不是夏樹。拜託別說!」女孩焦急的搖頭,繼續懇求。
靜留很快意識到必須先安撫人。她把薙刀依在牆上,抿唇點頭。


毫無預警的敲門聲讓兩個女孩同時嚇了一跳,只是靜留隱藏的很好。
「靜留寶貝,睡了嗎?」薇奧拉夫妻開門進到女兒房間。
「啊啦…… 在跟月…… 玩嗎?」
薇奧拉夫人奇怪的看著自己一向舉止成熟優雅的女兒撲在一團隆起來的毯子上。
「是的,歡迎回家。」靜留給了個雙手捧茶時的標準笑容。
「月,我們回來囉!」走近的薇奧拉將軍雙手叉腰,低頭對毯子笑說。
露在外面的尾巴飛快的搖了好幾下。
「唔? 牠今天心情很好?」得到這樣的反應,將軍似乎有些受寵若驚。
「是的。」怕母親會起疑心,靜留拉了拉衣服端正坐好。
「好吧,那麼別太晚睡喔,靜留跟月都是。」
「好的。」


隨著門關上的聲音,躲在被單中的人立刻探出腦袋瓜,仍是一臉驚魂未定。
「沒事了好嗎?」靜留試著把手輕輕放到對方的頭上安撫。沒被閃開。
見那雙清澈的綠色眼睛訂定的看著自己,靜留給了個要她安心的微笑。
「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不希望父親母親知道嗎? 不管如何,我相信他們一定會保護你的。」
她最多,只能猜想夏樹是怕身分曝光會惹來殺身之禍。
「老爺夫人要的是隻白座狼。是匹可以保護主人的白座狼。我這個樣子不… 不… 啊! 要是變不回去怎麼辦?! 要是一直這個樣子…」
說著,人身的白座狼這才突然想到更嚴重的問題又瑟縮了起來。


意識到月並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存在,她驚訝對方只是擔心能否留在這個家中。坐到床邊,她沉默觀察女孩外表的白座狼神情困惑又害怕的在房中來回踱步。她的不安令靜留感到心疼,可是心思細膩的她知道現在硬跟她說庫魯卡的事沒有幫助。


「夏樹。」
女孩繼續走她的,不知真是沒聽到還是耳充不聞。
「月。」短暫思考後,靜留改口輕聲喚到。
女孩立刻停下腳步看過來。
「來,先把這件衣服套上好嗎?」
她將自己的睡袍遞給對方。女孩沒動作只是看著,最後靜留只好自己動手幫她穿。
「月,看著我,聽我說。現在擔心什麼都過早。先別緊張,如果你真的不想讓父親母親知道,要是明天早上你還是這個樣子,我也會想辦法幫你掩飾的好嗎? 讓我來擔心就好。」


盤腿坐在地上的月皺眉,可是依舊乖乖聽話點頭。就像還是白座狼時。看她似乎平靜了些,自己多少也安心許多,靜留輕笑摸了摸那一頭深藍細髮。月閉上眼身體向前傾,讓下巴枕在主人腿上。就像還是白座狼時。


燈熄後,房內只剩從窗子外頭透進來的陰柔白光。翻滾聲從月鑽進被窩後就不時傳來。顯然即使對主人有完全的信任,她還是擔心著。
「月。」總是,輕輕一喚,白座狼就立刻有反應。現在依舊如此。
女孩轉過身,幽綠的眼睛透過開啟的門看向房間另一頭的靜留。赤眼女孩其實也不是很確定自己在做甚麼,但她知道自己沒法看著卻甚麼都不做。靜留側躺,一手拉開自己的被單另一手輕拍了拍床面。
「過來吧。」


月遵從指示窩到靜留身邊,然而兩眼仍睜得斗大。兩個女孩就這麼沉默地看著彼此許久,直到靜留認為自己真的該睡了。她抬手蓋在月的耳朵上,指尖輕搔耳後,不出所料,沒多久碧色的雙眸安心閉上。女孩的總總習慣與行為無不提醒靜留她就是一起長大的白座狼。


靜留一向覺得自己的白座狼是特別的,但話又說回來哪個主人不這麼想? 不過現在已經不是個人感覺問題。她的月就是夏樹,庫魯卡家的夏樹。即使不是夏樹,也一定是流有庫魯卡家血統的白座狼。不會錯,畢竟,可以化作人型的白座狼也就只剩那麼一些,多一隻少一隻所有人都會知道。靜留盤算著明天該如何處理現在的情況,不時卻又忘我的看著面前的女孩好段時間。


隔天早上。靜留被一堆急促又細碎的奇怪聲音吵醒。睜開眼睛。渾然再次是匹狼的月高興地在房中繞著圈亂跑。
「啊啦,真的這麼開心?」比鬧鐘早起了半個小時,也不生氣,她笑看月。
雖然昨晚因為想著月的事情而比平時晚睡許多,只要月開心她就甚麼都沒關係。白座狼停下腳步,尾巴仍擺了又擺。靜留已經有一段時間沒看牠表現得這麼開心。
「真是的,人家還想帶你一起去學校呢~」
她雙手捧住月的頭換上張失望的表情。灰藍色的大尾巴煞的停下。碧色的狼眼瞠得斗大。
「開玩笑的。」靜留嗤的笑出聲。
月掙脫主人的手,又把頭靠在靜留腿上,台眼看人,神情甚是無辜。
「啊啦,真的沒有不高興喔,說笑的。」靜留習慣性的輕戳白座狼的眉心。


雖然暫時最緊急的事情可以先放一邊,但是靜留仍將其餘盤算的事情有條理的處理好。她的決定與行動無疑在後來都證明給夏樹極大的幫助。那年,她也不過才十三歲。


*   *   *


逛了不知是第幾家店,可是不管是靜留或夏樹的手都是空的。赤眸少女志不在購物,碧眸的根本沒想過要買東西。


「夏樹甚麼都不需要嗎?」牽著人的那個注意到一間寵物店,似乎有興趣的慢下腳步。
「嗯,我甚麼也用不上…」被牽著的那個看著展示櫃裡的項圈,拉了下衣領。
「要是有喜歡的東西一定要跟我說喔。」靜留繼續向前。
「好的。」夏樹不知為何暗鬆口氣。
「啊啦,怎麼說得好像不願意呢。」
「沒有… 只是…」


靜留不過是玩心起,忍不住要鬧鬧夏樹,想看看她微紅的臉,回頭時卻不見此畫面。車道上,一台因為紅燈而停的車上,兩隻大狗自後座車窗探出頭。咧嘴吐舌,高興的哈著氣。夏樹看著狗兒愣得出神。


「啊啦,夏樹該不會喜歡狗狗吧?」
綠燈。轎車揚長而去。兩隻狗兒瞇眼,一起迎著風把舌頭掛在嘴外。
「還是車?」
「嗯?!」
靜留的聲音終於被聽到。
「呃不。我只是在想… 不知道那是甚麼感覺…」
「想試試嗎?」靜留偏頭莞爾
「不… 我們是,我說我是狼,不是狗。」白皙的面頰微粉。
「啊啦! 尾巴!」
聞聲,白座狼嚇了一大跳,急忙轉身後才想到哪裡不對。見靜留那雙漂亮的眼睛都給笑瞇了,夏樹才紅著臉小聲埋怨。


眼看差不多午餐時間,靜留很快挑了間餐廳便帶頭進去。服務生勉強保持認真且友善的表情記下這位栗色長髮的漂亮客人獨特的交代。聽到靜留要廚子把自己不喜歡的東西全去掉,夏樹心情不錯的等著餐點上來。小火慢烤,微調味的高級牛肉一上桌,腹部開始抱怨的人立刻拿起叉子。


「先試一口這個吧。」
一塊大小切得適中的沙朗被遞到面前。夏樹欲言又止,唇抿了又抿,翠綠中是不確定。靜留也不急,勾著嘴角耐心等著。


無疑的,最後還是吃了。已經不像以前那麼直接了。靜留輕咬著叉子暗想。這樣的改變很難區分為好事或壞事。夏樹的顧慮或許是關係正在改變的跡象。但話又說回來,總是有點想念以前那毫不猶豫接受餵食的樣子。


*   *   *


「老爺歡迎回家。」
「我回來了。」軍裝筆挺的男士將公事包拿給管家。
「今天稍晚了些?」薇奧拉夫人帶著女兒走到門口。
「嗯,有點事所以拖了些時間。你們有先用餐吧? 說了不用等。」邊脫外套他不忘關心。
「水果等父親一起吃。」年幼的女孩輕拉住男士的褲管說。
「哈哈哈,好高興喔。對了,慢了點是因為爸爸有禮物要給你喔~ 靜留。」


薇奧拉將軍摸了摸寶貝女兒的頭,轉身拿起一個不小的紙箱子。薇奧拉夫人看著上面被戳出好幾個大小不一的洞,略抬眉。
「你看我們兩個人老是這麼忙…」將軍看了眼妻子,標準請求認同的表情。
「是什麼是甚麼?」
再怎麼說,不過一個五歲的孩子。靜留一聽到從盒子中傳出細碎的聲音,忍不住好奇的湊上前。將軍自己也興奮得咧嘴傻笑,慢慢打開盒子。
「啊啦,小狗狗。」
靜留笑著就要伸手摸卻被母親握住。夫人蹙眉看著齜牙咧嘴的小毛球,搖頭嘆氣。


「親愛的,養隻寵物狗沒有關係,可是看看牠… 說不定不適合當寵物。是哪裡來的呢?」
「恐怖分子處理專案小組今天破了一個基地,裡面找到的。」男士聳肩。
「然後你就把牠帶回來?」夫人撫著臉,已經不想再嘆氣。
「噢不,徹底清洗過了,而且疫苗也打完,嗯… 好像差一支,不過沒關係。」
將軍頭頭是道,放下盒子把嚴重抗拒的小狗抱出來放到地上。深色的毛球四腳一落地,刷的一溜煙跑走。靜留想也不想立刻跟上去,後面追著管家。


夫妻倆到將軍用完餐都沒看到女兒。管家說她蹲在小狗躲著的櫥櫃前一直等著。遠遠的他們看到對峙的位置似乎有些更動。靜留坐在地上,面對窩在牆角的小狗。不服氣的女孩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慢慢接近。然後… 
「啊!」
被咬。


為人父母的嚇了一大跳,搶著跑上前,來到寶貝女兒身邊卻沒人知道該怎麼辦。一向溫柔的將軍不想用力扳開小狗嘴巴,而薇奧拉夫人,她難得有失從容地看著小狗。小毛球顯然被衝過來的兩人嚇得完全呆掉,而忘了張開嘴巴。樣子實在惹人憐。
「啊啦,不行喔。」
稚嫩的聲音令本來應該要處理事情的兩個成年人回神。靜留用沒被咬的那隻手輕戳小狗眉心然後搔搔牠耳朵,一點也不介意的笑著。緩緩的,小口鬆了開。靜留才收回手就被父親抓著檢查。
「咦? 沒破皮…」
他像是要證明什麼的要靜留也給母親看看。
「那是你今天運氣好蘭登‧薇奧拉將軍。」夫人以手掩著嘴仍看著小狗,微蹙眉。
「我要牠。可以嗎?」


聽話乖巧的小女孩不求甚麼,但只要開口一定會被同意。


小狗被帶回家的第一個晚上,靜留看著牠看著窗外月亮的小小背影看到睡著。


隔天早上,乖巧的靜留第一次說不想上學。雖然只是說。


晚餐桌上,將軍的寶貝女兒不是很專心的吃飯。除了水跟牛奶,月幾乎整天都沒有進食。管家買回來的頂級狗飼料碰都沒碰。夫妻倆一致認為小狗已經斷奶,沒有理由不吃飼料,卻也沒有其他辦法。餐後將軍撥了通電話。薇奧拉夫人這才知道突襲隊發現的不是一隻而是一窩小狗。走回餐廳的路上將軍解釋那時其他小傢伙很快就給人抱走,剩這隻。


「靜留,剛剛打電話給克瑞森上校,他們家直接準備肉,你可以試試… 噢?!」
推開門,薇奧拉先生正想給意見,就看到女兒手上拿著一小塊沒有調味的牛肉。準是早已餓壞的小狗雖然堅持窩在角落,但是眼睛一直盯著小主人的手。靜留對父親笑了笑。她向月走了幾步後蹲下,將手伸出去而不是放下食物。那雙渾圓而清澈的碧綠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香氣四溢的肉塊,很猶豫。


終究,小傢伙沒讓靜留等太久。牠小不小步接近,嗅了又嗅。第一塊牠叼回角落,第二塊牠坐在回角落的路線上,第三塊牠趴在靜留面前。


第一個禮拜,月除了水,只吃靜留餵的食物。以後,牠染上了第一塊肉給靜留餵的習慣。誰餵都不行,只能是牠認定的主人。可以自由在人與狼之間轉換型態的第一年,夏樹還保有這習慣,總是臉不紅氣不喘。不到第二年,女孩的臉上開始會染上一層粉紅。只是她越猶豫,靜留越是喜歡。


發現月根本不是小狗兒是快一個月後的事。早就起疑心的薇奧拉夫人在管家勉強抱著迅速成長的月跑來時,沒有太多的表情。白座狼左耳附近的位置一定有個類似閃電的一塊毛色不同的圖案。看來有人花了不少功夫要掩蓋這項事實。那窩白座狼頭上的圖案全被染成跟牠們本身毛皮相同的顏色。高級的染料讓有些幼狼的圖案直到新毛長出來才出現。讓人調查的結果是沒有下文,只能猜測是當時黑市交易猖獗的結果。


那時以為抱回家的是小狗的人,不少決定把白座狼送走。畢竟牠們不是隨便那麼容易養的,很多時候甚至比栽培小孩的花費還要高。薇奧拉家自然沒有這類問題,只是作母親的肯定月不是幼童的「玩伴」後不是很認同。她沒有想到的是比起靜留老是盯著月,月黏著靜留的時間更勝一籌。本來無論如何都要拿隻寵物狗來換掉白座狼的決心在聽到小狼的哀號後粉碎。


*   *   *


市中心的中央公園裡,不少人趁著還有點陽光的時間出來散步遛狗。


「時間差不多了。」夏樹低聲跟頭依在她肩上的人說。
「嗯? 嗯…」靜留眨眨眼坐直身,淺笑。「啊啦,偶爾這樣逛也真是累人呢。結果夏樹都沒休息到,累嗎?」
「不會,我覺得… 這樣很好…… 嗯… 很好。」
靜留因為夏樹重複說了一次很好的真誠又可愛表現而笑了出聲。
「最近學校比較忙,沒時間陪夏樹真的很抱歉。」
「你知道你不需要道歉的,我們都不再是小孩子了,而且陪人的那個應該是我,那是我的工作。」
「…… 是啊,夏樹一直以來都非常非常的盡責呢。」
靜留短暫垂下美麗雙眸。夏樹略顯疑惑的看著站起身的人。


「你聽起來不是很高興。」她跟著站起,歪著頭說。
「啊啦,沒有喔,別想太多。」靜留伸手輕勾對方手指,帶頭往公園外走。
「等等,我還沒換下這身衣服…」夏樹忽然驚覺的反拉了靜留一下。
前面的少女回身噘了下嘴。沒說明但另一個人多少也猜出她的想法。夏樹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緩緩搖了搖頭。


一匹毛色亮麗的灰藍色巨狼叼著一套折好的衣服,用頭頂洗手間的開門走出來。靜留一手接過衣服另一手將白色大衣匹到巨狼身上,放好衣服後她才替月帶上面具。
「還是不想讓父親母親知道嗎?」忍不住她還是輕聲問了每回都會問的問題。
「不…」
白座狼整理了下衣服,將帽子戴上。如今的夏樹已經很清楚知道自己是誰,但是她依舊不希望靜留說。
「我覺得現在這樣子很好… 我覺得,只有靜留知道就夠了。我的身分,感覺只會帶來麻煩,而我只是想留在你身邊,這樣就夠了…… 嗯? 怎麼了嗎?」注意到不一樣的目光,白座狼愣了愣,啞著聲音問。
「啊啦,夏樹都躲在面具後說這種話。」
「嗯… 可是沒有面具我不能說啊?」
靜留無奈淺笑,搖了搖頭。


*   *   *


學生會再加上大學的考試準備,今天比平常晚離開學校。已經沒有時間換上便服,不過她一點也不介意。穿著制服的赤眸少女向替她開門的司機道謝後優雅地進到轎車內。
「進度怎麼樣?」車子開動後靜留輕聲問到。
「今年的測試月被排到比較後面的梯次,所以應該還沒結束」司機看了眼後視鏡。
「那就好,不然就要委屈月等我們了」靜留看向窗外自顧淡淡一笑。


「啊,薇奧拉小姐,您好,好久不見。」櫃台的服務人員一見進來的人就親切打招戶。
「您好。」靜留點頭回應一面接過簽名表。
「月這次的號碼一樣在單子上,牠應該在等最後一幾項測試了。」
「好的謝謝。」她接過信封,熟悉的往測驗場的方向走去。


每年白座狼都必須通過例行的各項考驗,維持牠們在保護主人時的最佳表現。有鑑於面子,安全以及其他瑣碎因素,受試者皆匿名。以體格分組,白座狼們會一致換上一模一樣的衣服和面具。毛色上的差異在經過處理的玻璃後,對另一邊觀賞過程的人來說變得近乎一樣。這樣的處理下,分辨誰是誰的方法剩透過面具上的辨識碼。


「啊啦,月今年是A95…」靜留在自動門滑開時看著紙張小聲自語。
「薇奧拉小姐」
「噢! 是靜留姐姐!」
「啊~ 靜留姐姐,今年穿制服來感覺好不一樣呢~」
「真好,差點以為薇奧拉小姐這次不來了。」
「靜留姐姐坐這邊嗎?」 
早有心理準備,她從容回以一貫的迷人笑容,向很快聚過來的人群問好。


很多時候,在測試時出現的人本身沒有白座狼。他們是藉此機會來挑選。這種時候負責單位便會提供尚無主人的白座狼名單,方便他們標記。但不管如何,靜留很肯定眼前這些有錢人家的千金絕大部份不是來看白座狼的。雖然說不上厭煩,可是也不怎麼喜歡,她很快將注意力轉到場子另一端的等候區。僅一眼,靜留就找到她的月。嘴角的弧度上揚了些。


其他白座狼都坐著,月則雙手交叉於胸前,站著東張西望一副在找什麼的樣子。見牠目光看向這邊,不在乎透漏身分的靜留就舉起手欲打招呼,沒料對方卻立刻轉開。以狼的視力,月絕對看得到這邊的她。發現月不是在找她,靜留錯愕外更有些失望。赤紅雙眸看著她的白座狼站到一個手拿紀錄版的橘髮女孩面前,柳眉略挑。


白座狼不知道在跟對方說甚麼,那女孩嗤的摀嘴笑了起來,又是搖頭又是點頭。靜留看著月的尾巴緩緩小幅度左右擺著,這讓她完全忘了要回應還在跟她說話的人。月的尾巴只有在感到自在時才會那樣。除了自己,她沒看過月對誰有同樣的表現。那位橘髮少女說完話後拍了拍白座狼的上臂,又是一笑後離開。月的目光跟著對方。這是她第一次看到月給除了父母親和自己以外的人這樣接觸卻沒有不高興。


「靜留姐姐,坐到這邊好嗎? 這裡的視野更好一些。」
她本來無意,想自己一個人坐,連藉口都想好了。不過現在她有了完全不一樣的想法。


這一頭的白座狼,要說的話說完後,牠滿意的坐下這才想起靜留應該到了。碧眸一掃便找到牠那總能吸引所有目光的主人,很高興的想搖尾巴但被克制住。面具下的狼眼緊盯著觀眾席亞麻色的身影,豎著耳朵,雀躍地等主人看向這邊。左等右等,等到自己的號碼被廣播,牠才低啞的哼了聲,無奈的進去最後準備室。不甘心同時也很困惑。靜留一向會不怎麼裡會旁人,就這麼看著牠的。想知道為什麼她這次會有心情面對左一群花癡右一群蒼蠅。忍不住發出狼特有的低吼。


下一個就是他們了。測試對手在牠身邊又是轉脖子又是甩手臂的認真熱身。綠眼白座狼覺得這個傢伙莫名令人厭煩。牠不屑的瞟了對方一眼,繼續看著觀眾席。


「嘿,你主人有來嗎?」
「…… 有」月看了那傢伙好陣子才決定回答對方沒來由的問題。
「來看你的?」
牠決定瞇眼盯著對方,不說話。
「其實不是也沒甚麼特別的,真的。像我,我的主人就不是因為要知道我的表現才來。」
就以一匹白座狼來說,牠話很多。月暗想著仍舊不予以回應。


門楣上的螢幕跳出他們的編號。
「啊,你看吧! 我就說…」一走入場子,對方又說。
月沒理對方,因為靜留終於在注意到牠出來後看向這邊並微笑揮了揮手。冷傲的白座狼正因為高興而要搖尾巴,就看到主人隨後轉頭看身邊仍在說話的男士。
「… 主人總是藉這機會跟女孩聊天。」
那傢伙滔滔不絕。月心情惡劣。
「那穿T-恤搭西裝外套的是你主人?」
「是的。」對方似乎很高興月終於回話,絲毫沒有注意到其中的冷冽。
「我很抱歉。」月說。
「噢不,沒關係,我已經習慣主人這樣的作風。他不在乎,我反倒輕鬆的很…」
月瞪了對方一眼,很確定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道歉在先,不過她也不想再解釋。


靜留這邊,她掩嘴笑了出來。雖然她無法知道白座狼面具下的表情,可是瞧她歪頭的可愛動作就忍不住莞爾。憑著這些小動作,靜留清楚知道白座狼現在的心情,她只是不知道月會做甚麼。旁邊的男士似乎開心得口沫橫飛,只是她從一開始就沒在聽內容,也沒打算開始。


先是個別武器熟識度測驗。月比對方好早幾分鐘結束,牠雙手叉腰瞪著主人身邊的人。輪到最後對手練習。兩個受試的白座狼禮貌的互相點個頭後,各自擺好預備動作。


嗶! 


「所以當下我就說…」
「啊啦…」
碰!!! 
「哇哇哇!!!」
一聲巨響,專心在自己故事內容的男士嚇得幾乎跳出座位。他瞠目看著自家的白座狼狼狽地貼在玻璃上,慢慢往下滑。
「這… 是… 誰家的…」他心有餘悸白著臉,說話差點咬到舌頭。
「啊啦,嚇到你了真不好意思呢。」靜留偏頭一副真的很抱歉的表情。
「咦? 呃,咳! 不。哈哈哈不,我沒被嚇到,沒有。薇奧拉小姐無須道歉。」


男士急急要替自己解釋,想也沒想就伸手握住靜留的手,試著笑得瀟灑。一個陰影忽然壟罩到兩人身上。他楞了楞轉頭。右眼下方編號A95的白座狼整個頭貼在玻璃上瞪著他。清澈的綠色亮著威嚇。野獸特有,來自喉嚨的低沉沙啞警告聲大得讓這一邊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呃…」那個男士終於僵在座位上,不知該如何反應。
「啊啦。」靜留不動聲色的抽回自己的手,優雅起身走近白座狼。
「月~ 不可以這麼沒禮貌喔。」
語氣毫不責怪,勾著嘴角,靜留隔著玻璃輕點對方眉心。原本豎立的雙耳立刻垂了下來,白座狼冤枉的哀哼兩聲,搖搖頭。月的反應不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靜留聽到有人不小心冒出一句好可愛的評語。雖然會高興,但是她還是私心的不希望月露出太多討人喜愛的樣子。
「聽話吶。」靜留收回手,眨眨眼只以嘴型說。
月退了幾步。轉身離開前不忘拉被擊倒在地的對手一把。


傍晚後的薇奧拉宅邸。


「嗯對了,今天是月做例行檢定的日子吧? 成績怎麼樣?」
晚飯後在客廳休息的薇奧拉將軍在女兒要回房間讀書前叫住她,關心問到。
「一樣非常的優秀,父親。」
「嗯,我想也是,好吧,那不打擾你了。」將軍微笑點頭,接過夫人遞過來的茶杯。


回到房間,靜留看到僅穿著睡袍的夏樹,背著她看窗外的月亮,尾巴輕輕擺著。習慣這種型態後的月,只要確定沒有其他人在場便都會保持人的樣子。雖然尾巴通常不會藏起來。對她來說那還是有點費心思。聽到門聲,夏樹僅是短暫偏頭然後就繼續看她的夜景。


「剛剛父親問了夏樹的成績呢。」靜留順了下自己的頭髮拉開書桌椅。
「是嗎? 那…」
「說成績很好喔~」
「噢…」
是真的很好,不過附註的地方被標記了測驗時不夠專心的評語。雖說,不管是靜留或她都不在意,只是夏樹還是不希望薇奧拉將軍知道她做了甚麼。


耳邊是靜留坐到椅子上的聲音,藍髮少女在窗邊又晃了幾晃後才走開。來到靜留身邊的人發現對方要讀書,左看右看最後決定將尾巴收去,盤腿坐在地上。
「啊啦,夏樹坐床上吧,地板涼呢。」
藍髮少女乖乖換了位置,歪著頭看靜留桌上又多出來的幾本書本。
「學校開始忙後都沒有時間留意夏樹了呢~」注意到目光,靜留撫著臉微笑。
「… 我覺得不會。」稍作考慮後,夏樹肯定的說。
「啊啦,可是夏樹多了新朋友人家都不知道呢。」
「朋友? 誰?」女孩一臉莫名其妙,隨即揪著眉頭開始回想。
「說的是那個橘髮的女孩子喔。」
「橘髮? 鴇羽舞衣?」
「原來是日邦格國際的千金啊… 怎麼會在那呢?」
「做志工。興趣吧,好像。」


對這答案,靜留出乎意料地眨眨眼,短暫忘了前一時的小忌妒。見靜留沒了反應,夏樹湊上前,歪頭盯著漂亮的赤紅雙眸。
「啊啦,夏樹真的跟鴇羽小姐很熟呢,怎麼認識的呢?」沒打算開始讀書的人,回神。
一聽到這樣的問題,藍髮女孩白皙的臉頰漸漸紅了起來。
「夏樹? 怎麼了?」
看她這反應,靜留更覺得一定要問個清楚。床上的人悄悄往旁邊慢慢移動,直到被主人抓住睡袍下襬不讓她再動後才不甘的放棄。
「…… …… 打架。」掙扎了很久她終於小聲吐出兩個字。
「啊啦?! 夏樹怎麼會… 鴇羽小姐是人呢,怎麼打起來的呢?」
「不,不是跟她,是她的白座狼,命。可是那是誤會,所以最後訓練場沒跟你們說…」


擔心隨後而來的責備,夏樹一說完便內疚的縮成一球,緊盯著自己的腳趾。豁然開朗,靜留抿唇牽制一直想上揚的嘴角,眨眼搖頭。
「沒受傷吧?」
主人那聽起來很是擔心的話語令少女猛的抬起頭。
「… 嗯,沒有,可是差點輸了…… 所以我才問鴇羽小姐可不可以給我跟命對練的機會。」
「啊啦,夏樹這樣我會擔心喔。要是受傷怎麼辦? 除了訓練課程外別做這種事好嗎?」
靜留略蹙眉,微噘嘴,瑰紅雙眸卻是盈滿撒嬌多於要求的神色。
「…… 好,好的。」夏樹乾嚥,撇開目光低聲回答。
「訓練場有甚麼事也要說喔~」似乎還是有點不滿意,靜留補充。
「知道了…… 那你…… 嗯,沒事…」頓了頓,夏樹沒把話說完。


靜留偏頭想追問,敲門聲剛好響起。進房道晚安的薇奧拉夫妻看到披著睡袍的白座狼趴在靜留床上,豎著耳朵回看。


「啊啦,月會冷嗎?」夫人走近摸了摸細柔的灰藍狼毛。
巨狼搖頭,把小的可憐的睡袍叼起來放到旁邊後繼續趴著,似乎不怎麼想動。靜留注意到母親的目光掃過明顯下陷的床墊時眉毛略挑。
「母親要就寢了?」
「嗯,你父親說甚麼也要我早點休息。」夫人瞥眼一旁的丈夫。
「還不是因為你為了準備過幾天的會議,這幾天忙得作息時間亂到讓我擔心。」薇奧拉先生無奈地捏了捏妻子肩膀。
「啊啦,辛苦母親了。」
「這是也要我早點睡嗎?」薇奧拉夫人別有用意的瞇眼看著女兒。靜留只是微笑。


薇奧拉夫妻離開女兒房間。待門關上,靜留轉頭時夏樹已經穿回睡袍。
「嗯… 要是以狼的型態在這床上多呆幾次,可能會弄壞…」藍髮少女皺眉。
「母親恐怕也有這種想法呢。」靜留平淡道上一句。
「唔,被發現了嗎?」夏樹擔心的瞠大眼。
「夏樹想太多囉~ 母親可能只是覺得我太寵月了~」赤眸少女纖指輕點對方眉心淺笑。
床上的人臉越漸發紅,不過沒有躲開靜留親暱的動作。


*   *   *


「靜留,幫我說服你母親讓我跟去這次的參謀長聯席會議。」
「父親這次為什麼想要一起出席呢?」
今晚先回家的薇奧拉將軍鞋子才脫下就立刻找女兒談話。靜留闔上書,不免好奇。
「沒甚麼特別的,就是擔心她一個人而已。」將軍皺眉,明顯不想說真正原因。
「啊啦,父親這樣我很難幫忙呢。」
「呃…」


薇奧拉將軍在月一雙透著不屑與好笑的碧綠中,乖乖跟女兒說明原由。高層中傳來消息說有人放話要來搗亂這次的會議。事情可大可小,將軍不想冒險。靜留原本輕撫月的手稍微下重了些,巨狼轉頭看主人,眨眨眼。將軍再三提醒記得等一下餐桌上要幫他說話後離開女兒房間。靜留直到月冰涼的鼻頭輕觸自己手背後才回神。
「啊啦,這次可能真的需要有所顧慮呢… 不然父親不會這樣。」
端正坐著的巨狼沉默地凝視重新翻開書本的少女。


「即使讓你跟去,也進不了會議廳吶,親愛的。」薇奧拉夫人平靜的回絕。
「就近跟著總是比較好,我可以在外面等,再說之後的餐宴就沒有不得進入的問題了。」
「啊啦,父親說的不無道理呢。」
參謀長看著丈夫瞇了下眼睛。後者聳肩,撤了下嘴角。
「你是甚麼想法沒有必要牽連女兒吧?」
「我什麼都沒說啊,不過就是解釋現在知道的事情。晚點新聞也一定會報導。」
「媒體怎麼說,跟一個做父親的怎麼說,是不一樣的。」
「…… 哪,不然讓月跟去好了,如果你真的不想要我去的話。」
見夫人有點不高興了,薇奧拉先生雖然不安但還是不想放棄。
「你知道會議一向不讓白座狼進去,就跟我們也得經過安檢查一樣。」


靜留淺嚐一口湯,深紅的雙眸看了看母親後轉向停止進食看著餐桌的巨狼。薇奧拉參謀長最後是妥協了。但她也清楚規定丈夫只能在會議後到場。靜留一面檢查書桌上的資料一面擦拭著仍滴著水珠的頭髮。房間門在制式的兩下敲門聲後打開又關上。


「靜留…」
赤眸少女小吃驚地轉身看到早已是人身的夏樹。
「讓我去好嗎?」
「啊啦,夏樹在說什麼呢? 母親說了白座狼不能進去喔。」靜留蹙眉。
「巨狼不行但我可以。再說,老爺之所以同意夫人的規定是因為覺得如果真有甚麼,是會在餐廳而不是戒備森嚴的會議中心吧。這樣我也能進去… 如果你同意的話…」
「夏樹…」
「你在擔心,我感覺得出來。而我也希望能幫上忙,除了靜留,夫人老爺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
靜留面有難色的沉默看著藍髮少女許久。
「夫人老爺都受過軍事訓練但是在會場中不他們能武裝自己。我不需要,我就是武器。」
靜留撇開目光閉上眼。


*   *   *


「薇奧拉先生,夫人,這邊請」一進入餐廳,一位清秀的服務生走上前迎接。
「嗯? 這孩子看起來只有高中耶。你說是嗎,親愛的?」
「嗯,看起來是小了點… 怎麼會讓她今天上班呢…」赤眸參謀長蹙眉。


藍色馬尾的少女將兩人帶至指定座位,替他們倒水,恭敬點頭離開。但沒走太遠。席宴間也一直都是她在替薇奧拉夫婦添茶倒水換碗盤,這樣就連沒有妻子細心的將軍都注意到。


「年輕人,你叫甚麼名字?」
終於,在少女替參謀長倒茶時,將軍伸手按住茶壺,嚴肅的提問。怎知這位標緻的服務生愣了下後白皙的臉蛋轉眼通紅卻說不出半個字。
「啊啦,名牌上寫是夏姬喔親愛的問甚麼呢? 都嚇到人家了。」
「咦? 呃… 啊,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薇奧拉先生急忙鬆手道歉。
少女搖搖頭後還是一字未說的離開。


參謀長雖覺得那孩子的反應很討喜,但也沒因此鬆懈戒心。她不時以眼角觀察餐桌間穿梭的深藍色身影。沒料因為這樣反而注意到其他的事情。


碰! 隨著一聲槍響,許多服務生轉眼換了工作。場面霎時混亂,尖叫的、大吼的多的是。薇奧拉夫人迅速將丈夫拉下椅子。將軍自己還沒平穩身子便高聲叫同桌的其他人蹲下。


「可惡,居然還真的來了…」薇奧拉先生咬牙小心探頭觀察。
「將軍,請別起身!」
男士連對方的話都沒機會聽清楚,便感覺一隻有力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把他壓下去。是那個少女。夫妻倆連她何時接近這裡的都不知道。漂亮的碧綠雙眸沒有同齡女孩的眼神,她全神貫注觀察整個環境。


「夏姬,雖然我們是客人,但是你還是孩子。這種事情讓大人來處理。」
憑聲音,將軍知道不少人在反抗,到處是扭打聲。不用說,他躍躍欲試。那少女猛地回頭似乎有些不高興。
「老爺,請您不要亂來。」話說完,她眼睛在地上四處搜索不知在找甚麼。
「噢,這孩子好兇…」薇奧拉先生眨眨眼。
「親愛的,有注意到她剛剛叫你甚麼嗎?」
「甚麼?」


這時少女終於發現她要的東西。一個翻滾,她衝出躲避的地方,順勢撿起地上的餐盤。一個漂亮的連貫動作,使盡全力將餐盤擲出,最接近緊急出口的暴徒應聲倒地。服務生快速的回到夫妻倆身邊,指示所有人跟她走。將軍堅決要她先護送其他人。


「我不…」少女糾結的看著薇奧拉先生,緊繃著臉。
「月!」
應聲轉頭,發現時已經來不及。碧綠的雙眸瞪著有別於主人的另一雙深紅的眼睛。
「拿下他們。」
少女皺眉,短暫思考後轉身衝出去。
「咦?! 等一下! 親愛的你怎麼要個小孩去對付持槍暴徒? 不對… 等等,你剛才叫她甚麼?」
「月。」
「嗯? 為什…」
「哇哇哇!!!」 


隨著慘叫聲,薇奧拉先生從桌後探出頭。只見那身材一點也不高大結實的藍髮女孩,輕而易舉揪著暴徒如同布偶般扔。一個嚇壞的傢伙舉槍就對這突然出現、無人能擋的人猛開火。夏樹俐落地閃過不長眼睛的子彈,接近對方一掌打掉他的武器後把人擊昏。又是碰的一聲槍響,她的左手臂傳來刺痛感。劃破的袖子下,一條血痕出現在上臂。當夏樹再次抬頭,舉槍的人對上一雙冷冽的狼眼。他嚇軟了手腳。


*   *   *


靜留今晚首次在客廳讀書。新聞的音量被轉的很小,但不至於聽不到。雖然一直沒有特別報導,但不時她還是會抬頭看螢幕。正為沒有出現什麼最新消息而感到安心時,主播看了下旁邊然後說有插播。電視前的人胸口一涼,她放下紙筆。


「父親? 您與母親沒是吧?」電話一接通,靜留握話筒的手緊了些。「…… 所以在回家路上了是嗎? 好的……」
結束通話,靜留小聲呼口氣。
「夫人老爺都沒事吧?」管家問。
「沒是,都很好,就要回來了。」
「那大小姐為什麼好像還有點擔心?」
「啊啦,這麼明顯嗎?」
「您不應該把月留在鴇羽小姐家的,如果牠在,您的心情起伏不會這麼大。」
「我也這麼覺得…」
靜留淡淡一笑開始收拾筆記講義。


「老爺,夫人歡迎回來。」
「父親母親…」靜留看到跟在兩人身後,那仍穿著餐廳制服的身影。
「啊啦,夏樹~ 辛苦…」
她看到了對方左手臂上的包紮,短暫蹙眉。藍髮少女雙手擰著衣襬,看起來極度焦慮,低頭垂目站在門口不敢再前進。靜留閉上眼,不讓人察覺的嘆口氣,走上前雙手還住少女頸子,額輕頂對方的。
「夏樹… 歡迎回家。」


靜留抱著夏樹直到她緊繃的肩膀放鬆,褶皺不堪的制服脫離狼爪。薇奧拉夫妻從頭到尾沉默的觀察著兩個孩子。


「靜留、月,我們需要談談。」最終,薇奧拉夫人打破沉默。
「好的母親,但可以先讓夏樹換掉這身衣服稍作清理嗎?」
「當然,去吧。」


幾分鐘後的餐桌上,薇奧拉將軍兩眼發直的瞪著對面的藍髮女孩。
「親愛的,累的話你可以先去睡,不然這樣你會嚇壞月的。」
「啊?! 噢不,抱歉,只是還是很難想像…… 嗯… 抱歉。」
夏樹白著臉,猛搖頭,緊抿著唇完全不想開口。
「所以靜留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從一開始喔。」
赤眸少女笑的輕鬆。桌下的手在夏樹緊緊交握一起的雙手上輕拍著安撫人。
「從一開始… 所以已經有好幾年了是吧? 沒記錯擬人的能力大約十二歲左右顯現。」
「是的。」
「為什麼什麼都沒說呢?」
「因為我不希望… 是我請主人不要告訴老爺和夫人的,請不要責怪大小姐。」
針落可聞,薇奧拉一家神情不盡相同但全看著夏樹。


「怎… 怎麼了嗎?」
「你怎麼稱呼靜留?」
「…… 主人?」
「咦,我以為你…」
「啊啦,夏樹,不是說好了不是這樣的嗎?」
聽這話,夫人玩味的眼神輪流看著自己女兒和藍髮少女後再次正色。
「月,你能理解我們既然知道了,就不得不通知有關單位對吧?」
「是的,我了解。」
「那就好。好吧,今晚先這樣。累了吧? 管家已經替你準備好一間客房,今天就睡那吧。」
「咦?」夏樹忍不住脫口而出。
靜留也難得一臉困惑地眨了眨眼卻沒說話。
「庫魯卡家的白座狼照慣例都是得到同人般的對待,你不需要再睡巨狼專用的床了。」
「噢… 嗯…… 謝謝夫人…」夏樹明顯不是很想接受地道謝。


夜深,幽暗的房間連一絲月光都沒有。床上看似安詳沉睡的少女轉身後緩緩睜開眼睛,她又換了個躺姿,舒適卻仍睡不著。看著另一頭房間的空床,只覺得這樣的自己誇張得可笑。寂靜的黑暗中忽然傳來一點其他聲音。不多時,巨大的野獸出現在門框另一邊。靜留勾起嘴角,瞇眼偷偷觀察白座狼嗅了嗅屬於自己的床鋪後轉身走過來,床上的少女不免暗自驚訝的看著巨狼來到床邊便毫不考慮地趴臥下。


「夏樹。」她輕喚,稍微移動,手伸下床便摸到那滑順的狼毛。
感覺對方驚訝的震了一下,一顆兩耳豎直的狼頭冒了出來,漂亮的綠色眼睛看著她。
「睡不著? 我也是呢…… 陪我好嗎?」
巨狼歪頭,一副不懂主人在說甚麼。
「睡床上陪我…… 你的睡袍呢?」
巨狼看向另一邊,想必是被留在客房裡了。
「啊啦…」正想說甚麼,她發現月的繃帶也不見蹤影。「等一下喔。」想也不想,靜留打開床頭燈,起身離開。
拿著醫藥箱回到房間中,她看到夏樹已經捲著睡袍袖子乖乖站在床邊等她。


「不習慣客房中的床?」面對面躺著,靜留輕柔的玩著夏樹的髮絲。
「… 不習慣…」少女悶悶地說。
「沒關係,明天讓人去挑一張夏樹喜歡的好嗎?」
夏樹搖頭,伸手握住靜留仍在玩頭髮的手。
「… 床可以習慣,但是不可能習慣…… 我不能自己睡…」
「啊啦,我也是喔,不能一個人,但只能是夏樹。」
不知是甚麼東西在騷動。靜留撇了眼,發現冒出的狼尾正搖著。忍不住露齒一笑,湊上前吻了下對方額頭。


「…… 靜留,對不起…」一段時間的沉默後,夏樹主動又湊近些,小聲地說。
「怎麼突然道歉?」
「答應過不會受傷的…」
「啊啦,沒關係,人家已經跟母親抱怨過囉。」
「咦?」
「睡吧~ 晚了。」
「嗯…」


*   *   *


薇奧拉宅邸的會客室中,三位西裝筆挺的男士兩坐一站。
「啊,她們應該回來了。」本來在品茶的將軍抬頭道。
正說著,兩個身影出現在門口。夏樹一見到那三人立刻拉住靜留衣角,皺眉退了步。
「真不敢相信… 真的是庫魯卡家的…」他們交換眼神,其中一人首先開口。
「… 沒想到… 這簡直是奇蹟。」
「庫魯卡小姐你好,我們是白座狼驗定所以及特屬訓練中心的主任。」
夏樹沉默地盯著他們許久後才點頭回應。靜留輕拉她到父母親身邊坐下。


「你大概沒法想像能找到你是多麼令人感動的事…」
「… 庫魯卡家對白座狼來說是幾乎同等王族的高貴存在…」
「… 除了優越的實力與亮麗的外表… 如果有意願,你甚至可以支配其他的巨狼…」
「… 當初大火時我們…」
「對不起,但是你們說的這些… 我一點興趣都沒有。請問,你們今天的目的是甚麼?」
「希望你能跟我們走。」


夏樹愣了下很快轉頭看靜留。後者回望她,神色從容而平靜,難易察覺真正的想法。


「為什麼要我離開這裡?」
「你原來所屬的訓練所雖然也非常優秀,但是那僅只是對一般的白座狼,我們能提供為你量身訂做的課程…」
「… 不僅如此,我們有所有庫魯卡家族的相關資料,你應該也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吧?」
「事實上,我不在乎。」聽到訓練時碧曈短暫一亮,但夏樹很快抿唇,表現得無動於衷。「過去的,太過遙遠。庫魯卡對我來說只是個名字,不是家人的代表。從有映像以來,我只知道薇奧拉家,只知道主人。」夏樹又轉頭看靜留。
「『主人?!』」三個男人吃了一驚。
「是的,有甚麼問題嗎?」得到這樣的反應,夏樹有些不高興。
「沒有… 只是… 這樣說,庫魯卡家的白座狼有選擇主人的權利,跟一般的不一樣。而夏樹小姐當初是… 嗯,被帶回這個家的,所以我們才想或許你…」
「我聽不出這有甚麼問題。」夏樹不悅的抬眉。


「…… 那我們了解了…」
原本坐著的兩位男士短暫交換眼神後,起身準備告辭。
「當然,如果之後你們有任何需求,我們都會予以協助。無須顧忌請直接聯絡。」
他們各自拿出名片,分別遞出。
「啊啦,事實上現在就有個問題想請教。」
一直保持沉默,觀察著夏樹的靜留此時開口。
「請說。」
「夏樹雖然今天不跟幾位離開,你們還是能提供訓練是吧?」
「啊嗯,是的。當然。」
「那就拜託了。」


客人離開後,夏樹矛盾的看著靜留,一直欲言又止的樣子。
「特屬訓練中心離家裡有段距離呢。」薇奧拉夫人啜口茶道。
「的確,所以我已經決定要考風花大學了。希望父親母親能同意我跟夏樹住校外。」
「這樣啊… 嗯… 我想應該沒關係…」將軍看著妻子點頭後慢慢的答應。
「讓夏樹接受課程是不錯,但是靜留應該不會看不出他們會希望藉此機會改變她的主意吧?」
「改變主意?」夏樹眨了眨眼,無法理解薇奧拉夫人的意思。
「他們很可能希望夏樹能選個政要為保護對象吧… 或是… 不認任何人做主人。」將軍認同的附和。
「啊啦,我很好奇他們會用甚麼樣的手段呢~」靜留語調輕鬆的手撫著臉說。
「不… 我不會改變的。」夏樹皺皺眉。


載著三個男士的黑頭車上。


「唉,大概只能這樣了。」鑑定所主任搖頭嘆氣。
「意思是?」前座的助理轉頭。
「首先,可以確定的是那個女孩就是夏樹‧庫魯卡。然後也可以確定她會是那家族最後一個成員。」
「她到時去訓練所後你們有的是機會跟她談不是?」中心主任抬眉。
「可以試,但我看成功機會微乎其微。」
「…… 這樣太悲觀了吧?」助理忍不住一句。
「小子,你知道為什麼留有庫魯卡家血統的巨狼數量越來越少嗎?」
前座的人搖頭。


「因為他們引以為傲的忠誠度也是最致命的問題。一旦選定主人,絕大多數就不會再找配偶,對他們來說主人有勝過所有的重要性。說難聽,算是佔有欲控制不好。誇張點,如果庫魯卡不喜歡主人的男朋友或女朋友,那感情肯定一波三折或最終沒有好結果,如果依然決定結婚的話… 我也不知道會怎樣,根本沒見過。」
「你開玩笑的吧?」
「我跟那庫魯卡女孩一樣認真。」


開門的人看到對方在房間裡整理明天上課要用的文具。


「靜留。」
「啊啦,怎麼沒先把頭髮吹乾?」放下手邊的東西,她將椅子轉向,示意對方坐下。
「只是想到事情就先來了。」
「嗯。」靜留接過毛巾輕柔的按摩深藍的腦袋瓜。
「靜留,如果去訓練場你覺得他們會做什麼呢?」
「這很難說,但是我覺得夏樹不需要想太多,他們不會傷害你的。」
「… 我沒有… 只是… 我不會改變決定。」
「我知道喔。啊啦?!」
夏樹抓住靜留的手,轉身看著對方。


「我說我的決定不會動搖… 即使他們早個十年來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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