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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踏蹄聲在明月高掛的森林中迴響著。飛砂,塵土,落葉在一行人身後被捲起成一陣灰霧。馬背上的人們看著前方的同時不忘頻頻觀察四周。一手握韁一手抓武器,緊繃氣氛圍繞他們。 


「再快點! 這裡不宜久留。」帶頭的中年男子低聲喝到。馬鞭聲隨著命令響起。
「隊長,這麼死命的趕路,馬匹會撐不久。」其中一位騎士不太認同的說道。
「那就祈禱牠們能至少送我們到營地吧! 這邊很容易遇… 啊! ! !」如上天捉弄人般,隊長話還未說完便中箭落馬。
「隊長! ! !」
「有埋伏! ! !」


其餘的人急急勒馬警戒的看著周遭。剛剛說話的那位年輕人翻下馬背去檢查上級的傷勢。
「該死的… 別停下來! 繼續前進!」他們的長官咬牙怒吼。憑經驗,他很清楚知道自己這十多人的小隊不會是敵人的對手。 
「但是…」扶著他的屬下搖頭,兩個字才出口,領子被緊緊揪住。


嗖! 嗖! 嗖! 嗖! 嗖!  
吭! 鏘! 
「啊!」
「呃!」
「嚇!」


男人還來不及對那年輕人吼,箭雨從黑暗處毫不留情的射來,眨眼間又是好幾人重箭。現在不用他說,還在坐騎上的部下紛紛一夾馬肚催促牠們快跑。混亂中隊長正忍痛拔出肩上的箭,忽然感到一雙有力的手將自己扯上馬背。


「啊… 痛! 你在做什麼?」以極端不舒服的姿勢趴在鞍頭的位置,他皺眉吼。
「這馬很結實。您不用擔心多點重量會減緩速度。」是剛剛那年輕人。
「庫魯卡,這是你最後一次不服從命令!」男子哼了聲,語調卻沒多責難。


駕著馬看著前方,被稱作庫魯卡的騎士點點頭。復著肩傷,這隊菁英的訓練官依然有能力翻身到一匹剛失去主人的坐騎上。


雖是菁英小隊,寡不敵眾的情勢下仍改變不了被圍堵的命運。混亂中他們因不同原因落馬。去路被阻斷。敵人似乎很享受這一刻的勝利。不再遠距離攻擊,他們提刀逼近。光線不足的夜晚,鼻息間的血腥味更加明顯。騎兵隊長看著自己的手下一個個喪命在包圍中。咬牙,他退一步撞上某人。庫魯卡只用眼角確認是誰,一手抓住刺來的長槍用蠻力把對方跩下馬。


刀劍相擊的金屬聲甚至掩蓋晚風穿林的聲音。一抵十的能力似乎沒有多大的作用,對方的準備完善。沒有多餘的時間去分析哪裡不對勁,保命最要緊。帶隊的男子與庫魯卡硬是開出一條血路。然而,再次被追上時他們這邊只剩個位數的騎士。


「聽著! 即便只剩下我們五人,我們還是… … 呃!」
「隊… 嗯!」
騎士長話說到一半,腹部又中箭。趕上前要扶人的庫魯卡只覺得左後肩一陣刺痛。冷綠的眼睛往回瞪,發現放箭的竟是自己人。而另外兩位成員這時也掛上別有用意的笑容舉刀向這邊。她皺眉,從被攻擊開始便沒有甚麼表情的騎士終於面露憤怒。


「叛徒!」
「噢,不。你搞錯了庫魯卡。我們從一開始就不站你們這邊。」握弓的男人說。
「可惡! 你們…」
藍髮騎士呼的站起身舉劍往那三人衝去。成功砍斷幾支射來的箭羽,左臂卻依然被插入一箭。
「該死…」不願停下腳步的人終於在右小腿也中箭後單膝下跪。


那隊伏擊軍隊的首領下馬走大搖大擺地走來。他輕蔑的看了眼敵人隊長按住淌血的腹部,將注意力放到另一人身上。


「庫魯卡,我們真的可以用上像你這樣的人。」甩了甩自己武器上不知是誰的血,男人高傲的笑到。
「你作夢!」回話的是騎士長。
「對,就像他說的。」藍髮騎士眨眼低聲同意。
「啊! 我跟你說過吧!」背叛者收弓轉而抽出腰間的配劍作勢要斬下庫魯卡的首級。


一陣強風颳過森林,葉飛樹搖,烏雲遮月。短暫的瞬間所有人都停下動作。


「男士們。」


一個披著斗篷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人群中,音量不大卻非常的引人注意。原本在他四周的人呼的全閃開。以那人為中心,他們各自舉起武器。


「什… 」伏軍領隊皺眉轉身。
「女人?!」
不同於他們打算處決的那位騎士。這位不知何時出現的人從聲音中只給人優雅高貴、氣質千金的感覺。


「男士們,可知道這樣的行為打擾了森林的寧靜?」聲音的主人不顧危險漫步向手持武器的士兵。
「女人,你是誰?」叛徒其中一人帶頭不友善的質問。


女子停下腳步,轉身面對那男人的同時源源不絕的霧氣從她袖口與長襬下湧出。眨眼,濃霧已掩蓋到小腿肚直逼膝蓋。看到此般景象,那些凶神惡煞的傢伙不同程度的往後退了步。


「喂! 女人! 沒聽到問話嗎? 你到底是誰? 要做什麼?」對方的領頭粗暴的推開擋在他前方的部下,對斗篷下的人揮刀吆喝。


配劍換左手拿,庫魯卡皺眉咬牙悄悄的將箭雨一支支拔出。忍著不哼出聲,她不忘觀察眼前的突發狀況。


「不僅粗魯,還很無理。」女子緩聲不帶一絲情緒的直述。
抬手優雅的輕捏帽緣,她脫去帽子,一雙血色的眼睛在月下閃耀著妖異的光芒。霎時,充斥四周的霧氣彷若有了生命,迅速聚集成無數的如觸手又如蛇的形狀。


「這,這是什… 什麼?!」
「… 嗚… 啊!!!」
「哇啊啊啊!」
「呃!」
「啊啊啊啊啊啊!」'


一個接一個,它們追擊在森林中為非作歹的人。逃竄的、抵抗的、求饒的,無依倖免。煙霧或如觸手完全纏繞或如蟒蛇直接由上而下吞嚥驚恐的士兵。它們的攻擊安靜無聲,有的,是受害者的慘叫。那女子輕鬆自如的走在慌亂中,一點也不擔心會受波擊。微抬下巴,她垂目看著隨煙霧一同消失在黑暗中的人。


簡單紮綁好自己的傷口,庫魯卡緊握手中的劍小心往後退到依靠著劍的隊長身邊。男子臉色慘白,恐怕已失血過多。緊閉著嘴,他看了看這最後的騎士抬手擦去額上的汗珠。


「隊長…」
庫魯卡不太確定的出聲。在她所受的訓練中從未提及該如何面對現在的狀況。瞇眼盯著從自己身邊擦過去追敵方的煙霧,她抿唇。幾次眼見直撲而來的濃霧都差點舉起武器,然而注意到那些直揮猛砍毫無作用,她選擇按兵不動。


混亂並沒有持續多久。不多時,森林陷入就連蟲鳴也不可聞的寂靜。當微帶紫色的霧氣散去,林間只剩庫魯卡和她的長官,以及那位披著斗篷的神祕女子。看著那雙赤眸漸漸接近,騎士終於吃痛的站起身擺好備戰的抽劍動作。


「庫魯卡! 沒時間了… … 你… 快離開… … 帶著這個…」男子悶哼一聲,吸氣從懷中掏出代表他頭銜與地位的徽章塞給她。「只剩你可以傳送那信件! 走,快走! 不可以再延遲!」
藍髮騎士接下東西卻又不時望向無聲走來的人。
「隊長,我不能把您留…」
「你最好聽他的,騎士。」無預警出現在背後的聲音讓庫魯卡大吃一驚。
騎士急轉身,這才發現那女子竟在短時間內來到幾乎是貼著她的距離。如果對方呼吸稍沉重一些,她後頸一定感覺得到。
「呃!」抽口氣,她身體已不自然的角度往後傾。掙扎著要多賺取一些私人空間。


如果剛才還有些懷疑,現在絕對灰飛煙滅。眼前的她絕對不是人類。除了那雙深沉帶著危險與美麗色澤的赤眸,她的容貌是在人們臉上不可能見得的美艷。淺色的長髮彷彿與陰柔的月光融合,她除了她,甚麼也看不見。緊握武器的手在不知不覺中鬆開,然而庫魯卡永遠不會想起她此刻違背自己習慣的行為。腰間感到被人戳了下,年輕的騎士終於回神。她轉頭對上長官催促的眼神。


「快走吧,畢竟急件總有它的原因是不?」說話的卻不是隊長,那女子神情淡漠提醒。


甩甩頭,庫魯卡咬牙看了看隊長,後者抿唇頷首。一聲口哨,騎士忠實的馬兒奔來。她忍痛跨上馬背後頭也不回的催坐騎加快腳步離開。


*   *   *


森林邊出現了個身影。嘶! 通體烏黑的馬兒甩著鬃毛原地跺了跺腳。看著遠處的碧眸收回來,女子拍了拍坐騎。


「走吧。一直站在外面沒有意義。」一身輕裝的藍髮人策馬。


她已經盡量婉轉的形容那天晚上的事。可是多數的上級覺得這樣的「故事」難以相信。她沒法證明成員中有奸細,無證明對方準備有多齊全。敵人的數量,去向。他們如何得知內情,他們又是如何應對。不喜歡對事實有過多的篡改,她只能用許多的「不知道,不清楚」來迴避問題。


整隊作戰經驗豐富的騎士剩個受了傷的最年輕成員回來。早在庫魯卡做說明前,他們便已各自下了不同的結論,不同,可是裁決卻一致。這個年輕人需要休養。不說精神狀況可能有甚麼不對,身上的傷本需要時間恢復。


白天的森林跟夜晚差上許多。陽光溫暖,空氣清新。花草樹木綠映盎然,蟲鳴鳥叫充斥四周。一夜的血腥好像完全不曾發生。不,放眼望去,所看到的景象一點也不像曾經有人路過此地。


庫魯卡以傷臂握韁,另一手按在腰間的配劍上。還是注意點好。她深吸口氣暗自思考著自己來此的目的。不止一個原因,卻不知哪個更為重要。試著找到那晚的行經路線,發現沒有想像中的容易。這邊的雜草似乎生命力旺盛。


「夏樹•庫魯卡爵士。」


僅只這樣,她便認出是那晚的… 沒辦法判斷聲音來向。夏樹渾身肌肉緊繃的左有張望。


「這兒。」


終於找到人,或說對方終於願意現身讓她看見。夏樹找到依著一棵大樹的身影。


「你…」吸口氣,夏樹翻身下馬卻沒有要接近的意思。
「回來找你的恩師?」 
夏樹蹙眉。顯然,對方不僅出現的方式令人驚訝,就連開口說的話也讓人無法招架。
「… … 是的。」頓了許久,藍髮女子才回。
「還有?」陰影下的赤眸微瞇,她的問句不算問句,她要的是對方自己說出口。


夏樹抿唇眉頭又更接近了些,不想對方問什麼她就乖乖答什麼。問題是,她不確定自己有沒有選擇權利。繃著臉,兩人之間的沉默持續,緊握腰間武器的手開始有些發抖。


「… … 我想來證明你的存在!」暗暗嘆口氣。極少妥協的騎士最終屈服。
「嗯…」對方完全不掩飾聽到答案的滿意。她從樹蔭下走出來主動接近來者。「打算怎麼做? 用武力麼?」來到夏樹面前,她將帽子退去,歪著頭淺笑看人。
「什… … 不,這只是我的習慣動作…」夏樹拿開放在腰間的手,往後退一步拉開彼此距離。「我,我還沒想到要怎麼證明… 或許你願意跟我進城一趟?」
「嗯哼,呵…」
大概沒預料到自己的話會引得對方笑出聲,夏樹不知所措的看著掩嘴的人。
「… … 唔… 當我沒說。」


好不容易說出的這句話更是一點幫助都沒有。那雙赤眸都笑瞇了。


「抱歉,恐怕恕難從命。」不多時,收手,赤眸女子正色回答。
「嗯。」低哼聲,夏樹對於這樣的要求,本來就沒多大的期望行得通。「隊長。」主動轉移話題。
「很抱歉,但那位男士已到了你所不能觸及的地方。」這位紫衣人的神色更嚴肅許多。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從別人口中說出的感覺依舊過於強烈。垂下肩膀,夏樹忍不住以手掩面。


「我很抱歉。」
「是嗎?」
夏樹無心注意自己不認同的語調是否過於不禮貌。放下手,她瞟一眼對方後撇開目光。那女子不甚在乎的眨眼,沉默以對。赤眸上下打量騎士此次的著裝。
「如果消息沒錯。你們的戰爭應該還持續著,為什麼給你自由活動的權力?」 
「你是在問他們除了認為我神智不清、不夠忠誠又受傷外還有什麼其他理由嗎?」


夏樹不滿的態度表露無遺。對方問題的核心就是讓她接到回家養傷的通知後極端不愉快的原因。說到傷口,她像忽然注意到什麼抬手握住受傷的肩膀,皺眉。


「傷還在痛?」那人不可能沒發現她神情上的變化。
「不… 不是那個問題…」夏樹輕輕碰了碰其他的傷口,眼神多了一絲困惑。「事實上正好相反… 本來會不時有刺痛的感覺,不管醫師做甚麼樣的處理都是一樣的結果。可是,可是現在卻一點感覺都沒有。從進到這裡已經好一段時間了,我幾乎忘了有傷在…」藍髮女子忽然住嘴看向對方。「嗯,這跟你沒有關係。」
「如果你這麼認為。」紫袍的人一手環腰一手撫著自己臉頰還是那恬靜的神情。
抿了下唇,夏樹走回坐騎身邊翻身上去。
「要走了?」女子跟近抬頭問。
「我沒有繼續留在這的理由。」她指使馬匹轉方向看似要離開卻又停住。


「雖然不知道你是誰又是什麼樣的存在… … 謝,謝謝你那晚出手相救。」騎士壓低聲音彆扭的說。
「啊啦,如果不知道為何不問呢?」女子勾著淺淺的笑容往後退了幾步。憑空出現的煙霧緩緩繞著她轉。
「唔…」一時語塞,夏樹給不出理由。
「靜留•薇奧拉。」


在她眼前,薇奧拉的身影消失在淡紫色的霧氣中。夏樹嘆口氣,扶頭搖了搖,令黑馬啟程。


*   *   *


「啊啦,沒想到你還會來此。」
找人的夏樹轉角後發現對方翹著腿坐在霧氣形成的椅子上,悠哉地看著自己。
「遇到一位願意相信我的人,他告訴我如何證明你的存在的方法。」急著下馬的騎士因為腿傷未完全好而險些不穩。
「那會是?」薇奧拉換腿跨,撐在椅把上的手托著頭。
夏樹開了口卻又一字不說的閉上。她皺眉看著對方不知在猶豫什麼。
「怎麼了麼?」赤眸難得添了些好奇的光澤,她好整一霞的等著。
「嗯… 不,只是…」


夏樹不知該不該實說自己現在才意識到,她不懂為什麼自己會去隨便聽信一個過路老頭的話。她不確定自己是以什麼樣的心態匆匆來到這森林。她不安的發現自己比想像中更期待再次進入這裡。


藍髮騎士的猶豫當然逃不過薇奧拉的觀察。她從座位中站起一揮手收去煙霧。
「話又說回來,我並不急著知道。」她走近夏樹。
後者不知是習慣動作還是其他原因抬手抓住受傷的肩膀。
「傷口還好嗎?」於是,薇奧拉主動慰問。
「好… … 現在很好… 嗯… 奇怪,又是這個樣子…」
「不痛了?」
「不。」
「可以讓我看看嗎?」


夏樹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的看著對方。薇奧拉只是淺笑等著她回答。猶豫並沒有持續太久,她動手捲起袖子拆去手臂上的繃帶。薇奧拉一手牽起夏樹的,另一手輕柔的托起她的上臂。直覺,騎士認為對方僅看一眼便知道問題在哪。她開口想問,薇奧拉比她更快。


「啊啦,似乎會有些麻煩。」
「什麼意思?」
「之所以會感到不適,是因為那晚的森林氣息進到傷口中。」
「森林的?」
「嗯,更準確的說,是我的。」
「有毒?」
「恐怕是。」


對於這麼直接的答案,騎士不可思議的愣住。赤眸女子稍微觀察夏樹的表情後輕輕拉了下她,示意要對方跟著走。夏樹被領著坐到顆石頭上。薇奧拉也不詢問,跪下直接動手脫去騎士的靴子。


「喂! 你!」終於有反應的人急著避開過多的碰觸。「現在又要做什麼? 知道有毒為什麼不早跟我說?」
「我不知道。」仍跪著,薇奧拉抬頭看人。
「什… 啊?」
「我不常主動幫助人類。即便當中有人負傷離開,也沒有人回來過。但請別擔心,這不至於致命,只是會不舒服罷了。」說著薇奧拉又要去抓對方縮起來的腳。
「所以你這是要做什麼?」夏樹想當然繼續迴避。
「雖不會至死,可以減少痛楚不是比較好麼?」紫衣人理所當然地回答。「之所以不會感到刺痛是因為現在森林中的空氣有淨化的作用。如果甚麼也不做,一旦離開,感覺又會再回來。」
「你怎麼能確定?」騎士不怎麼被說服。


抬眸,薇奧拉血色的眼睛一直看著夏樹直到對方抿唇撇開目光。


騎士完全放棄抵抗。她任薇奧拉捲起自己的褲管,拆下小腿上的繃帶。看著這神秘女子白皙的手輕輕按到傷口上。她不清楚自己的小腿還是對方的手在發熱。夏樹只是安靜看著。因為大白天乍看之下甚麼也看不到,觀察許久後她才發現對方的手發著微弱的光。先是小腿,而後手臂。倫到肩膀時,騎士的猶豫全寫在臉上。她抓著衣領皺眉。


「嗯,或許下次你會讓我替你治肩上的傷。」 
「下次?!」
「一次去除太多對你的身體造成負擔,所以是的,如果你希望把傷口處理好,這不會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
「唔…」


夏樹實在很不想相信她,可是薇奧拉說話的樣子無疑很具說服力。掙扎、遲疑、猶豫,然後她咬牙鬆開衣服領口乖乖的自己解開肩上的繃帶。


「願意跟我說說你要怎麼向世人證明我的存在嗎?」替夏樹治療的同時薇奧拉淡聲問。
「那位老者跟我說… 說如果能要到你所擁有的一條紫鑽項鍊…」騎士感覺到對方的手輕微的震了下。
「是麼,那… 你打算跟我要嗎?」
然而當她開口說話,藍髮的那個卻又感覺不出其中的不對勁。
「如果能證明,那些人就不會再懷疑我…」沒有直接回答,夏樹像是在喃喃自語。


她們那天的談話終結於此。


*   *   *


「我還沒問過你為什麼願意… 替我治療…」來到前幾次碰面的地方,看到薇奧拉已等在那,夏樹開口問。
「因為我本無意傷你。」紫衣人亦如往常取下帽子,走近眨眼道。
「那又是為什麼?」
「因為你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因為我有膽跑回來?」
「很接近。」
「很接近?」夏樹停下脫靴子的動作,困惑的看著站在她面前的人。


「告訴我,庫魯卡爵士,進到這座森林時你可曾有片刻恐懼?」
「我…」有比恐懼更令人煩惱的事。夏樹來不及說。
「告訴我,你可厭惡必須三番兩次的前來?」
「沒,我…」不認為我有選擇的餘地。夏樹很想反駁。
「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你不再向我要那條項鍊。」
「因為我沒有那個權力。」夏樹伸手捉住對方撫在腿傷處的手嚴肅的說。
「沒有那個權力?」
「… … 我的命,是你救的。現在的傷,是你醫的。我沒有資格再向你要什麼。」
「那,如果我向你要求一樣同等價值的交換條件,你會接受?」薇奧拉一面小心將繃帶綁回去同時問。


碧瞳因為驚訝的短暫瞪大。


「是的。我會… 身為騎士,我不能因為恐懼而躊躇不前。身為騎士,我不能讓會影響行動的傷留在身上。身為騎士,我不能失去重要的名譽。」
「這便是你的理由?」薇奧拉得到的回答是對方沉默的點頭。


*   *   *


「好了…」薇奧拉在夏樹肩上的繃帶留下一的漂亮的結。
「嗯。謝謝。」騎士起身把衣服拉好。
「這是最後一次了。」紫衣人若有若無的說道。
「什… 嗯? 最後一次…」夏樹原本低著檢查儀容的頭猛得抬起。
「那所以之後…」
「是的。待傷口完全癒合。你會很快忘記曾經受過傷。」薇奧拉微笑回答。「所以從今以後你自由了,不需要再來此花上好幾個時辰。」


夏樹看著說話的人,內心裡感受不到一絲輕鬆愉快。說不上胸口沉悶的感覺是甚麼原因引起。


「那麼,準備面對我的條件了嗎?」
「嗯? 什麼?」過於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夏樹一時無法理解對方是什麼意思。
「啊啦,說的是那條項鍊喔。」薇奧拉彎著嘴角回答。「你還要是不?」
「嗯… 是。」不,答案是「不」,夏樹其實已經搞不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了。然而,除的給予肯定的答案,她沒法讓自己說出真正的想法。


「那麼…」
薇奧拉招手。煙霧自四周而來,在兩人之間逐漸聚集堆疊起。一個小巧的東西在其中跳動著,閃著陰柔的亮光。伸手探入並取出項鍊後,薇奧拉抬頭看夏樹。騎士張著嘴看著眼前的景像,連呼吸都忘了。
「庫魯卡爵士。」赤眸微微瞇起。
「… 是。」深吸口氣後夏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接受這條項鍊的條件…」薇奧拉頓了頓,似乎,她也做了個不小的決定。


「你不能再次踏入此片森林。」她一字一句小心說道。
「你說什麼?」騎士大吃一驚。


「拿走這條項鍊,然後不要再回來這裡。」薇奧拉肯定的又說了一次。
「可,可是…」
「沒有可是,庫魯卡爵士。這就是我的條件」


「… … 我知道了。」沉默的凝視對方許久,最後騎士眨眼點頭。
「這是接受?」
「是的,我接受。」


夏樹看著薇奧拉穿過那做為儲藏空間的煙霧走來,發現自己寸步難移。來到騎士面前,赤眸女子托起對方的手,將紫鑽項鍊放入那溫暖的手心並闔上。


「那麼,這便是永別了庫魯卡爵士。」


不知何來的強風突然颳起。夏樹看著紫色的霧氣被吹散失去蹤跡。當她注意到時,薇奧拉也正跟著包圍她的煙霧一同慢慢消失中。她開口,卻說不出話。手上,被對方握住的感覺也在短時間內剩下空虛。


她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一直到自己的黑馬用鼻頭輕輕的推了下她的背,夏樹才回神。看了看手中的項鍊,看了看四周。什麼改變都沒有,只是缺了薇奧拉。手忍不住握緊,她搖搖頭轉身翻上馬背。


「走了!」
聽到主人的命令,黑駒一聲長鳴,撒腿快步跑起。


她這是在做什麼? 夏樹質問自己。當然,自己居然間接中毒不是在當初的計畫內。沒想過事情會演變成這樣。但是! 但是,打從一開始便覺得總總對自己說的理由不完全是讓她決定再次踏入森林的原因。不,完全不是。她只是很差勁的在找理由。完全沒有身為騎士的尊嚴。如果一開始便不再在乎作為騎士的名譽,那她手上的東西到底是為了什麼? 


快到森林邊緣了。


騎士咬牙用力夾馬肚。


黑駒在眼看就要衝出綠林的瞬間,改變方向。


那個夜晚過後,她失去了很多。可是,她知道。如果出去。她將失去更多。耳邊,是馬兒穩健的奔蹄聲,還有,自己砰隆的心跳聲。


「薇奧拉!」她用不到出去時一半的時間回到原處。


「薇奧拉!」馬背上的人焦急地到處張望,用著自己也沒聽過幾次的音量叫著。


騎士翻下馬背,緊握項鍊,左右環顧。四周靜得令她焦急。


「薇…」夏樹抿唇。「… … 靜留?」


坐騎的嘶鳴聲吸引主人轉頭。


樹蔭下,那人側頭靠著樹幹,微笑看著她。夏樹倒抽口氣,毫不猶豫的跑向靜留。來到對方面前,喘著氣她開口卻被那纖細的手指按住。


「我說過,你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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