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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毫無阻礙的一傾而下。烏雲時不時遮掩已甚是微弱的月光。前頭的路,僅勉強能辨識。雨滴打在樹葉,樹枝,雜草,任何曝露在外的物體上所造成的聲音讓四周既吵雜又安靜。聽覺如被剝奪般,他們什麼也聽不到,除了雨聲。馬車輪在泥石參半的地上高速滾動著。爛泥,枯葉,斷枝在後頭被捲起,彈跳著。


「再快點!。」緊跟著馬車的四位騎士中,為首的那位低聲命令。


聞聲,駕車的男人點頭緊繃著臉,揮鞭吆喝驅使四蹄獸加快腳步。他們從出發的那一刻所做的事便沒有一件是安全的。放棄花時間等帶更多的人力集合才行動。能見度極低的情況下,仍冒然決定加快速度。最重要的,他們選擇穿越這塊誰都不敢進入,甚至僅只是在邊緣路過也令人發寒的森林。


雨中的男人們聽不到自己的心跳聲,可是在胸口一下下的撞擊讓他們明白此刻的心情。他們低頭緊抓韁繩,揮著鞭,一遍遍驅趕跨下坐騎。長時間的緊繃肌肉,正在加速體力的消耗。


「停下!。」中年男人粗啞的聲音忽然大聲吼到。


駕駛人幾乎沒法停下滿載物資的兩人馬車。馬匹慌張嘶鳴,深色車輛危險的滑行一段後止住。騎士們很快圍到四周,抽出武器。觀察身邊黑暗的眼睛即便雨滴就要落入也不敢眨一下。然而除了發號司令的男人,其他成員除了渾身濕透的寒意,什麼也感覺不到。


「怎麼了嗎?。」駕車的人壓抑不滿的情緒,試著冷靜問。


嗖! 一枝箭如同回答般從某處射來。不偏不倚穿過馬車上懸掛著的四盞燭火之一,消去微弱的火焰。


「該死…。」不知是誰說。


所有人這時終於發現逐漸靠近的黑影。他們在幽暗的森林中被包圍。被一批人數不少的強盜,包圍。就算對方人數減一半,他們四人加一個車夫,還有車內的女子,也完全不是對手。掌權的那個想不通這種惡劣的天氣為什麼也能讓他們遇見搶匪。看著越加靠攏過來的黑影,他們只能緊握自己的十字弓,被動的等對方的下步棋。


月光在此時正好探出烏雲。一個騎在馬上的高大剪影毫不猶豫地接近。
「把東西都交出來。」他說。
即使斗大雨珠依舊敲打著四周造成不小的雜音,他們聽得很清楚。


「我們沒有你們要的東西。」男人硬著頭皮咬牙回一句。
「那由我們來決定。」強盜頭子連不屑的哼氣聲都省下,一揮手。不法之徒舉步上前。
「慢著!!!」被任命保護此次行程的男士一手按在腰間的槍上,一手抬起制止最為接近的人。
「這裡由不得你發號司令!。」對方明顯不耐煩,抽劍一比要部下動手。
「你們這是想做什麼?」女人的聲音,短短一句音量不高的話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光線不足也看得出一個身段姣好的女子從開啟的馬車門中站出。面對一群毛皮濕透的豺狼,她身上卻沒有一絲緊張或恐慌的氣息。


「大夫…」她身邊那位馬背上的男士不認同的皺眉。女子這樣,恐怕只會讓事情更糟。
「喔?! 有女人啊?!」強盜頭的語調如挖到寶般。
「等等! 你們不知道你們在做什麼!!!」中年騎士側馬企圖擋在女子與罪犯之間。
「哼! 我才要問…」脾氣暴躁的男人忽然倒抽口氣止聲。


一陣強風吹過,陰白的光線眨眼消失。搶匪們的火把亦無依倖免全部熄滅。馬車上搖曳微弱的燭火面對全然的黑暗一點作用都沒有。


「喂! 還不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強盜頭一楞,可是在他來得及反應前,又是好幾聲慘叫。斷斷續續的說話聲在人群中傳開。又是一連串好幾聲尖叫。他的部下開始陷入混亂。騷動中是武器碰撞聲,怒吼聲。


「做什麼? 給我冷…」
傾盆的雨還下著,可是馬背上的人明顯感覺到腳邊擦過快而不自然的風。
「啊啊啊啊啊啊啊!!!」
緊接著在距離極近的地方傳來驚呼聲。自認鐵漢的人不禁寒毛直豎。
「給我把火把全部燃起來!!! 你們這些蠢材!」他高聲的怒吼,可是回答他的只有更多的慘叫。


另外一行人指使自己坐騎貼近馬車站。雖然看不清彼此面容,他們知道其他人也深陷驚恐中。耳邊除了持續不斷的淅瀝嘩啦聲,現在添增了強盜們的慘叫。一個接一個,忽左忽右,時而近時而遠。可是眼睛瞪得在大,所見得都是黑暗。不自然的黑暗。


「… 薇奧拉大夫,請您進到馬車裡…」為首的男子緊張的吞嚥後低聲說。 
可惜那位女子似乎沒聽到他聲音中的哀求,她仍站在外頭讓雨點有機會一親芳澤。


「啊啊啊!!!」最後一聲,是那強盜頭的慘叫。
幾乎在聲音消失的同時,月光再次撒入幽黯的森林。雨,似乎正逐漸減弱。


「… 我的天…」
馬背上的男士們抽口氣看著周遭。與其說他們是因眼前所看的震驚,不如說他們是為「沒看到的」感到錯愕。剛才那一大群搶匪,完全不見蹤跡。唯一留著的,是爛泥地上錯亂的腳印。 


林間,又只剩雨聲,風聲。馬匹們忽然甩甩頭,重吐氣,原地踏著蹄,顯得焦躁不安。
「噢…」車夫極力壓抑的抽氣聲音引得其他人目光同時看向前方。
幾個馬身的距離處,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高大,卻不健壯,說是修長更為貼切。雖然四周不再黑暗,他們仍沒能看清對方斗篷下的面容。事實上,面對背光的他,薇奧拉一行人得到的只是個大概剪影。
 

黑影「凝視」眾人好一會沒有動靜。


「你們,居然敢闖入此地。」最終,他說了話。不,是她。


聞言的人先是一楞,隨後因為感覺到危險氣息,男人們各自抓緊自己的武器。他們咬著牙緊盯著月光下的她,連呼吸都不自覺的淡了許多。


「很抱歉,這是我的主義。」
薇奧拉輕盈的步下馬車,來到中年男子身邊一手按到對方手上。她用眼神示意男人別衝動並把事情交給她處理。男人緊抿的嘴唇抽動卻沒開口說話。
「是我提議走捷徑穿過這座森林的。」薇奧拉稍微撥了下被淋濕的亞麻色長髮,看對方。


一瞬間,那「人」已來到女子面前彎腰瞪著她。速度之快,騎士們嚇得忍不住拉緊韁繩。
「薇奧拉大…」另名騎士的話被赤紅的雙眼一看而止住。
「你? 為什麼?」她的聲音充滿磁性,高傲而冷漠。「回答我。」


薇奧拉平靜的抬頭回望篷帽下唯一看得見的清澈雙眸。對方的眼睛在發光,幽綠而美麗。身為醫師的薇奧拉無法理解對方為什麼會這麼的高,不過她沒讓自己的好奇心顯露。短暫歇息的雨勢再次加強。站在對方陰影中的人發現自己居然免於被淋濕得更徹底。


「鄰村的孩子們病了,連續幾天的狂風暴雨破壞所有交通道路。我們是最近也是唯一有機會送上應急物資的村莊,刻不容緩,所以我強迫這幾位男士帶我走這條路。」薇奧拉緩緩解釋,輕描淡寫地將所有責任攬到身上。
「醫生,那是我…」男子的話被薇奧拉抬起手打斷。
「我了解未經允許私自闖入是非常無裡的行為,可是就您所見,我是大夫,那些孩子需要所有能提供的幫助。懇請您通融我們,等鄰村的狀況安定後,我會親自回來謝罪。」薇奧拉已極具教養的聲調,不容其他人置喙的語氣向那綠眸說到。
「靜留小姐,您不能…」一陣強風幾乎要把車伕吹下座位。


躲在深色披風下的身影向前又跨了步,已一般人絕對會往後退的距離瞪這位赤眸醫師。不能再近的距離。男人們全替那位優雅的女性捏一把冷汗卻又不敢有大動作。反觀那位理應「深陷危險」的人,她文風不動,冷靜,毫不閃避直直看入對方的眼睛。


栗色柳眉些微一挑,無疑,她有些驚訝鼻息間不是血腥抑或是任何令人反感的氣味。反而,這個連容貌都看不清的「人」身上有著的,是股淡淡的清香。僅只一口氣,便有讓人忘卻置身潮濕環境的舒適感。


黑影的沉默讓男士們感到不自在,不安更在心中蔓延。雨,仍下著。月亮再次被烏雲隱藏。就在他們感到毫無希望時,她開口。
「離開! 永遠,不準再回來。」 


才下命令,黑影不知何時已經站於一段距離外。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下,那「人」手一揮。雨勢所帶來的模糊朦朧,消失。前頭原本漆黑的森林,透出一點光源。


薇奧拉沉默地走回馬車上。拖車的四蹄獸再次開始賣命撒腿狂奔。深紅的眼睛一直看著窗外,即使那個黑影轉眼就被茂密的樹林擋住。


*   *   *


她站在那座森林的邊緣。從一棵高過一棵的參天樹木上垂下來的藤蔓好像在歡迎她。這一頭明亮的光線照不進林間幾步的距離。即使是白天,這塊神秘之地依舊陰暗。


她閉上眼深吸口氣,思考著那個晚上她做錯了什麼。一定是因為她做錯了什麼。不然,為何她無法將那連面容都看不清,連實體也不曾看上一眼的黑影忘卻。或許,當時她不應該看入那有著懾人光芒的眼睛。或許,當時她不應該注意那令人留戀的清冷氣息。


老者說,此座森林深不可測,沼氣,濃霧,處處幻惑人心。獵人說,此座森林危機四伏,猛獸,陷阱,處處充滿危險。樵夫說,此座森林擁有意識,摘不得,採不得,伐不得。 村民說,此座森林悠久古老,非聖地,非禁地。沒有人說過這座森林裡,有位那個暴風雨夜愈見的「人」存在。她不排除是因為學醫的自己從不花心思去注意私下認定沒有根據的怪力亂神。


黑影說「不準再回來」,意思是如果她再進入森林,她也會再次現身來阻止她嗎? 


啪嚓! 樹枝被踩斷的聲音讓薇奧拉回神。赫然發現不自覺中,她已深陷樹林環抱。


「啊啦。」
她發現自己異常平靜,毫不擔心是否會迷路,或是就這麼不回去。她環顧四周,手摸了摸一旁樹幹,略為思考後決定繼續向深處走。


這裡,好像沒有時間的存在。不知過了多久。


栗髮女子幾乎不敢相信她居然這麼「幸運」。


「我以為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黑影就坐在一棵大樹的粗壯分枝上。她黑色的斗篷瀑布般垂著,在風中搖擺。
「是的,我知道您不希望再次被打擾,可是我有必須做的事。」
薇奧拉毫不畏懼的來到樹下。
「這跟再次闖入有什麼關係?」


她幾乎可以肯定那個「人」正垂目高傲的看著她。
「有,我是來向您道謝的。」
要是有第三者在場,那他一定會驚訝於薇奧拉毫不做作的微笑。


呼! 的一聲,黑影「雙腳」落地。她再次湊近被稱為靜留•薇奧拉的女子。


靜留注意到對方似乎沒有前一次那麼「高」。她暗自認為那是好現象。這代表著她沒有意圖要威嚇人,換句話說,她的防衛心可能比那晚低些。那雙碧綠的眼睛無法讓人不去看著。她不確定自己盯著對方眼睛有多久。斗篷中的人主動打斷眼神的交流。她不悅的哼了聲,扯下長擺轉身。


「你沒說實話!。」略低的聲音,簡短一句。
靜留眨眨眼也不急著辯駁或解釋。她看著那「人」踱幾步後回身看她,清澈的眼睛不滿的微瞇。
「不,我沒有,但是本來應該要道謝。上一次我們匆匆離開,未能好好表達感謝是事實,而我來此的真正原因… 是因為我想見你。」她吸口氣緩聲道。
「你說什麼?」躲藏在陰影中的「人」明顯吃驚。
「我想見你。」靜留軟柔的聲音輕輕地重複剛剛的話。
「為什麼?」對方幾乎是想也沒想便問出口。
「… 可惜,我自己也說不清…」艷紅雙眸短暫看向一旁,好像那樹會給予解釋般。


「那麼你現在就可以走了。」背過身,斗篷下的人揮手。
靜留看到,那是隻白皙且線條完美的手臂。她會直接說是個年輕女子的手臂。
「您讓我走?」她緊盯著對方,希望有機會看到她自己都不知道可能會是什麼的東西。
全黑的背影愣了下。
「是的。現在,離開!」似乎,她不太會假裝。靜留聽得出來她正「假裝」自己不耐煩。


一開始她除了好奇還有些對可能存在的危險保持一定的警戒度。現在,她很肯定自己不再有那樣的感覺。她肯定那人並不會無故對她造成傷害。問她有多肯定,她的答案會是就像她很肯定自己從出生便是女孩子般肯定。


「啊啦,謝謝您… 只是我不能。」薇奧拉輕掩嘴說道。
「什麼叫你不能?。」原本一副要走遠的人一個轉身卻是出現在對方身邊。
「我並不清楚怎麼走來這裡的。」這是實話,即使她認為自己有實力走出此片森林。那雙漂亮的眼睛瞇起盯著她好一段時間。她有意無意的回眨了幾下。


她未料到自己的小動作竟讓對方避開目光。那人把自己裹緊在斗篷中,動了動肩膀。


「您,能帶我出去嗎?」等不到對方說話,紅眸美人再次開口。
「下不為例。」對方又像陣風的不著痕跡站到幾步外一棵樹旁。


路上,她們的距離遠得不適合說話。於庸置疑,她的速度可以快得自己跟不上。不過薇奧拉注意到即使對方不小心走快了,不用多久,她又會出現。


「您自己一個人嗎?」注意到她不再前進,赤眸醫師看了看森林外頭的光線,回首問。
「這不甘你的事。」她很不客氣打發女子的問題。
「是,抱歉。我無意窺探。」薇奧拉小心的觀察對方的反應。「只是… 想對您的寬宏大量表答謝意。若有什麼我能做的,我…」她的話被那人以低啞的哼氣聲打斷。


然而,及便她沒有從小到大習來的修養,她也不認為自己會為此生氣。她發現自己很糟糕的想多聽對方的聲音。沒有理由,就是想聽。


「省點力氣吧! 沒事往這裡來,對你不會有好事,薇奧拉醫師。」綠眸的主人靠著棵樹說。
靜留眨眨眼,不確定有沒有聽錯對方剛才怎麼稱呼自己。
「這話怎麼說呢?。」
「醫師,再不走,天要暗了。」她似乎不怎麼聽別人說話,或說不喜歡回答問題。
「能讓我至少問該如何稱呼您嗎?」不過薇奧拉也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


那雙清澈的眼睛再次沉默地望著她。薇奧拉淺笑,心平氣和的耐心等著。她知道對方在考慮,因為如果不想說,她早就會得到另一句毫不相干的話。
「庫魯卡,夏樹•庫魯卡,這是我現在的名字。」那人低聲回答。


*   *   *


「你真的打算沒事就來?」
這種有些無奈的口吻不像是她這樣擁有特殊能力的人會有的。
「啊啦,我給夏樹添麻煩了?。」
靜留眨著眼試著在光線不足的環境下找出對方這次的位置。


庫魯卡在一陣風後出現在她面前。不變的黑色斗篷遮掩一切。
「你村里的人都不生病嗎?」她又選擇性的不回答問題了。
「這個溫暖的季節通常大家比較不容易著涼。」
靜留撥了下裙子優雅的坐到一段突起的樹根上。


「… … 到底為什麼要來?」碧綠的眼睛瞇起。
「純粹想來看看夏樹。」
「… 你之前不是這樣說的。」她不苟同的搖搖頭。
「是,我還是很想知道斗篷之下的夏樹長什麼樣子。」
「那對你來說這很重要?」靜留可以想向對方在斗篷下的手交叉於胸前。
「好奇心吧。」
「… 人類。」庫魯卡白眼,斜靠向一旁的大樹。


靜留從來沒有問過夏樹是什麼樣的存在。不是說不在意,只是她有更想知道的事情。例如斗篷帽下的面容,又例如她有沒有吃掉她親自烘培的點心。


「很令人厭煩是嗎?」赤眸醫師平靜的說。
「如果… 我說如果,如果我現在取下帽子,你明天就不會來了嗎?」庫魯卡再次迴避問題。
「如果那是夏樹希望的,我可以向您保證,我不會再來。」
看著對方的艷紅眼睛眨也不眨,她的聲音中甚至聽不出一點的不確定或猶豫。


庫魯卡終究沒有取下帽子。事實上,她反而抬手拉了下帽緣以確保不會有什麼意外。靜留淺笑,當作那是對方希望她後天也來的舉動。


*   *   *


「不要再來了。」


靜留有些吃驚的看著幾個月以來第一次來到森林邊緣的夏樹。斗蓬下的人坐在其中一棵樹的分枝上,低頭看剛下馬背的人類醫師。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會面對這樣的拒絕,薇奧拉似乎連「難過」都來不及感覺。庫魯卡滑下樹退一步進到陰影處,她又看了看來人後轉身要離開。


「為什麼?」薇奧拉無心將馬匹的韁繩綁好,打算直接追了上去。
查覺到對方的行動,庫魯卡立刻又折了回來抬手制止她。
「身為醫生,你應該最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夏樹通常聽不出來情緒的聲音有點不高興。「現在森林中的空氣不適合你們人類。你的氣色從上次就不好了,你早該注意到。」


聞言,靜留垂眸。她是有注意到自己最近不太舒服,可是她幾乎不想去承認這項可能。夏樹會有這樣的反應無非讓她感到吃驚。這段時間下來,她從來沒有表現得如此「關心」她過。


「回去。」斗篷下的聲音冰冷而毫無談判的空間。
「什麼時候能再來呢?」赤眸美人深呼吸後淡聲微透失望的問。


庫魯卡沒有回答。她轉身消失在黑色的森林中。


*   *   *


薇奧拉大夫的醫療用品需要補充。通常會有專人送來,不過這次他女兒提出要替他去取回。他也沒多問,畢竟自己女兒似乎有點心事做父親的多少看得出來。他只交代多加注意安全。


同行的男士們說幾分鐘後再繼續前進。她決定獨自散步到別處去。故意選了個沒開闢道路的方向,她跨過斷枝來到此片森林中,陽光充足的一小塊天地。靜留靠著樹閉上眼深呼吸,享受著陽光,試著不去想為什麼那座森林不能像這座。


啪嚓! 乾枝折斷聲另她睜開眼看向四周。一個滿臉鬍渣的大漢從一棵樹後出現。他一手拿著十字弓,另一手牽著馬匹。


「啊? 這居然也有人? 哈! 算你倒楣。」男人將武器扛在間上瞪著這邊的靜留。「把身上的東西全部交出來,我或許可以留你一條命。」他粗啞的命令到。


「… 是你…」靜留忍不住抬眉看眼前的人。雖然那個晚上沒有機會看清楚強盜頭的長相,可是優越的記憶力讓她記得這個聲音。
「女人,我們見過面嗎?」強盜哼了聲上下打量亞麻色長髮的美麗女子。
赤眸醫師沒有回答。
「嘖,你什麼問題? 嚇啞了?」男人瞇了下眼睛,一面走近一面把腰間的刀抽出。「隨便,反正即使說話或尖叫都不會有用的。」


醫生微蹙眉,她想到同行的那幾位先生。剛才什麼也沒聽到,他們到底有沒有事不好說。思考的時間,靜留從頭到尾都冷著臉看慢慢接近的人。一來,她不是容易害怕的那種人,再者,害怕對現在的情況一點幫助都沒有。就在靜留盤算著怎麼樣能以最快的速度騎上對方的馬匹時,一陣強風吹過。


她幾乎要笑了出來,不,她是真的笑了出來。即使再隔上幾個月的時間,她也不會忘記這風的感覺。


「女人,你笑什麼?。」強盜顯然被激怒了。
「啊啦,抱歉,不過請別在意,這跟您的尊容一點關係都沒有。」靜留掩嘴。
「你說什… …」
她看著對方麥色的臉刷的白掉。男人抬手做防衛的動作一面退後。
「你… 你… 怎麼可能… 為什麼?」他用力的吞嚥險些絆倒。


靜留可以感覺到夏樹緩緩從她身後的林間出現。轉頭,斗篷下的人果然來到她側身。夏樹完全沒有回應直盯著她的酒紅赤眸。帽下泛著綠光的眼睛鎖著幾步外的不法之徒。


「滾。」一個字,低沉而有力。


大漢連滾帶爬眨眼間消失在她們面前。


「你這是做什麼?。」夏樹問。
「啊啦,太開心了。」靜留迷人笑著。


是的,因為太開心,所以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或說管不好自己的行為。也因此她才會像現在這樣,雙手環在對方頸上。這是她們第一次觸碰到彼此。


「人類…」夏樹聳肩。
「不,是我。」靜留依舊瞇眼笑著更正她。


她發現即使是這樣的距離,這樣的光線下,她仍只看得到夏樹漂亮的眼睛。猜想,只要對方不願意,她永遠也無法見到斗篷下的真面目。靜留緩緩鬆開手。


「你… 不驚訝在這看到我?」庫魯卡在原地動也沒動。
「驚訝,當然. 就像再次見到那強盜一樣驚訝。」薇奧拉醫師轉頭去看那人逃跑方向。
「你認為我會殺了他們所有人?」她冷著聲音問。
「我沒有細想過這件事,就像沒想過能在其他森林中見到夏樹的可能。」女子搖頭神色認真。「如果知道,我…」靜留決定讓後半句話留白。她眨眨眼側頭看向同行者大概的所在位置。


「薇奧拉醫師,如果現在問你當初為何重返我的森林,你的答案是什麼?」夏樹退步拉開距離。
「那會是因為我被那個晚上的夏樹所吸引,被那雙清澈漂亮的眼睛。」靜留垂眸後回看對方。
「這也是你想看我的長相的原因? 不怕看到非人所能接受的東西?」
風,好像強了點。
「… … 我只能說我很肯定,我所喜歡上的,並不是夏樹的容貌。」靜留比自己想像的更要來得準備好向眼前的她說出這句話。
「你該走了,他們應該醒來了。」
顯然,庫魯卡對那幾位男士做了什麼。更明顯的,她不想回應靜留。


「那麼,我走了。」赤眸女子低下頭,嘴角牽起含意太過複雜的弧度。


「薇奧拉醫師。」庫魯卡叫住了要離開的人。


靜留回頭時看到對方雙手抓住兩側帽緣。


她從來沒有試過如此用力的抽氣然後久久忘卻要吐氣。


陽光下,徐風中的藍髮女子看著她,然後,她開口…


「森林中的沼氣下個月會完全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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