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好不容易再次邁向回家路程的女子抿了下唇苦笑搖頭。小失策帶來的大麻煩。見那兩個孩子迷路當然幫忙指引,可又不放心所以就直接陪著兄妹倆回家。現在好了,不僅距離多了一倍天還正迅速的暗下來。迎面的風似乎又低了幾度,冰冷如細針紮臉頰般。


地上的落雪正緩慢卻持續的堆積著。腳印一個比一個深。加快腳步的人有舉步越漸艱難的感覺。


夕陽的餘暉不是橘紅而是如月般的冷白。寒冬的傍晚,天空由灰藍轉黑。暗自,她有那麼點擔心會失去方向。早些她就已經開始記下行走方位。無奈多處未開發的小村莊大部分的地方都沒有明顯的標記物。是的,只要冬天一到,就算是經驗老到的獵人也會時常發生迷路的狀況。


在強勁的晚風下,她從新用圍巾將自己包裹好。穿戴著手套的手動作沒法太細膩,只好暫時取下好點燃煤油燈。微弱的火光亮起後,她更強烈的感覺到黑暗的圍聚。大自然的力量不會因為她的美貌而保留實力,更不會因為她的善行而改天發威。


「啊啦…」 


才這麼一下,眼前已是一片漆黑。蹙眉,冷鋒刮得她有點頭痛。又是幾步,然後再眨眼間,她似乎看到了什麼。黑暗中,若影若現的一個光源。搖擺著,卻是越來越近,沒有車輛的速度卻也不算慢。或許是有人駕著由狗兒拉的雪橇之類的交通工具駛來。


「唉?!」
「啊啦…」


都不是。只見一個同樣提著煤油燈的女子幾步便來到靜留面前。


「我的天…」那女子瞪眼有些驚訝的說道。
「請問… 發生什麼事嗎?」她不慌不忙的淺笑問,就像平時的她。
「妳… 嗯… 這是要去哪呢? 啊,這不是重點,好像會有短暫強風,妳不如跟我去避避。」對方什麼也沒問就這麼提議。好像她早就知道靜留絕不是「快到家」。
「啊啦,如果不麻煩的話那就謝謝了。」靜留偏頭微笑同意,看似完全不經思考。事實上,初步觀察下,她認為眼前這位橘髮女子純粹是熱心,所以她才答應。


給對方領著,她們往絕不是村子的方向前進。靜留仔細觀察這一手抱著食材帶子一手提燈的女子。或許剛才是自己看錯了,因為這時的她沒有碰面前的行走速度。其實在所難免,畢竟風雪中很多事情不到近在眼前,都難以辨認。她決定沒有必要多想。


「這風雪來的也眞快,嚇了我一大跳,妳呢? 啊,忘了還沒問妳的名字。」前面的人忽然回頭友善笑笑後開口問。
「靜留‧薇奧拉。」
「鴇羽舞衣。」
「鴇羽小姐似乎不怎麼怕冷呢。」靜留看對方雖有條圍巾但外套卻不大也不厚。
「啊哈哈哈,還好,還可以。」舞衣拉了拉圍巾聳肩。


*   *   *


打開門,木屋裡的暖氣溜出了不少,臉也因此恢復了不少感覺。


「東西隨意放就好了,沒關係。」說話的人頭也不回的往屋內走。


靜留將外套整齊掛於衣架一面觀察這間驚人的房子。耳邊,是壁爐內乾柴燃燒闢啪作響的聲音。眼前,是堆積如山的書。所見之處都是,書。


除了排滿的書櫃外,桌面上,大部分的椅子上。只要能放東西的平面,無依倖免。許多從地板堆得根柱子一樣高,一疊疊靠牆排放,有的些地方還併排到三四疊之多。書本有得厚薄相差甚遠,紙頁顏色不同,書皮材質相異。令人眼花撩亂。靜留小心不碰到任何東西的漫步走到理應是會客室的地方。


「唉,不好意思,這很嚇人吧?」拿著一杯熱茶回來的舞衣無奈的說。


靜留正想搖頭否認,一陣沈穩的下樓腳步聲打斷她。


「舞衣,妳是在說什… … 這是誰?!」


她看到了她。


樓梯上,一位有著深色長髮的碧眼女子半瞇著眼瞪著樓下的靜留。白皙的肌膚,無可挑剔的五官,她向尊大師手下的完美大理石雕像。她穿著寬鬆領開低的長袖白衫,緊黑馬褲與長筒靴。掩飾不住反而更加突顯令人瞠目的身材。然而,這樣的打扮,很難說是一般人會在冬天的選擇。即使在家中。


「這是誰?!」女子又問了一次,不慎高興的態度更加明顯。
「靜留‧薇奧拉小姐。回家路上遇到的,我邀她來避個風。」舞衣若無其事的說。
「妳沒經過我同意就把人帶回來?!」那女子瞪眼,卻是只用眼角看靜留。
「外面的風有多大妳知道,不然妳自己叫她出去。」舞衣毫不退讓的反擊。
「妳… 我…」階梯上的人搖搖頭,不高興的吐口氣後才看向客人。


對視的時間僅幾秒,靜留卻有種被看透,被對方知道自己一切的感覺。屋子的主人吸氣挺起胸膛,短暫憋住後呼出,自顧搖頭。
「晚餐好後叫我。」她又偷撇了靜留一眼,甩甩袖子轉身回到二樓。


「別太在意,夏樹其實是不會介意的… 她只是喜歡裝成… 裝成這個樣子。」舞衣一臉「就知她會這樣」的表情笑了笑,對靜留再三說明。


靜留也只能點頭表示了解。


*   *   *


「還沒有機會向您表示謝意。」夏樹一來到餐桌,靜留便立刻禮貌說到。
「… … 嗯… … 沒甚麼。」對方頓了頓,有些不習慣的回應。


用餐的過程中,舞衣不改外向的個性的與靜留搭聊。坐在主位上的夏樹則面無表情的安靜吃盤中的美食。


靜留發現自己忍不住不時將目光放到那個女子身上。偶爾,她的動作會稍微停頓,靜留認為夏樹這麼做是要聽自己的答案。她會為聽到的答案時而擡眉,時而蹙眉。有時,她會因為自己不小心認同的點了個頭而隨即又搖了搖。說不清為什麼,可是靜留因為對方的所有小動作,情不自禁勾起嘴角。


結束晚膳,她想要幫忙收拾卻給舞衣紮紮實實的回絕。橘髮女子動作俐落迅速的將東西一口氣疊好,抱著就往廚房走。眨眼,這裡只剩她與寡言的屋主。不過,她可不會感到尷尬。更沒有半點不自在。


「您似乎很喜歡閱讀書,也眞是收集了不少呢。」
「… 薇奧拉小姐只看到了一半不到的收藏量。」
難得,夏樹的臉上多了點神采。那像是小朋友得知大人注意到自己的珍藏後的表情。她起從座位中站起,一手背背後另一手向一邊做了個請的動作。


顯然,這間木屋遠比從外面看得大上許多。又或許是因為天候不佳,靜留在進門前沒有機會仔細看清楚。先是走廊接著幾個轉彎,兩人陷入書叢的包圍。


「妳似乎也是有閱讀習慣的人。」走在前頭的人略低的聲音傳來。
「是的,我有個非常注重這方面學習的母親。」


她聽到對方低沈的嗯了聲表示贊同。她們進入的這個房間明顯有挑高設計。沒有牆,所見之處都是貼壁式書櫃。收不進書櫃的,一樣堆疊在地上,桌上,小茶幾上。放眼望去,隨處是搖搖欲墜卻又沒有絲毫搖擺的書。在有些昏暗的燭光下儼然形成一個奇異的視覺效果。眨眨眼,靜留赫然發現那些蠟燭居然被直接點在書本上。


她開了口想說甚麼,正好跟轉頭的夏樹對上眼。不明所以,可是她決定閉上嘴,對著屋主眨眼微笑。


從小得可憐的窗戶中,靜留勉強可以看到外頭的風雪依舊。溫暖安靜的屋內卻是一點也感受不到惡劣的天氣。如同另個世界般,不眞實。


「這些… 是我從世界各地收集來的書…」


等到對方再次開口說話,靜留才發現自己居然跟丟人。隨著聲音,她東瞧西看,試著在書堆中找到那神秘的女子。


「但是,也有段時間了。一段,不少的時間…」


以一位年紀看似只有二十出頭不到三十多歲的人來說,這句話有那麼點奇怪。靜留繼續小心不碰到任何東西的前進。她不認為夏樹期望她回話。至少,還不是時候。


「告訴我,妳可有讀到甚麼新奇的書? 任何書。」


對方無預警的出現在身後,平時再冷靜的人都會反射性的一頓。靜留很快轉身看不知從哪出現的夏樹。


「嗯… 我想想。」她略略抿唇,垂眼看深色的木質地板。


兩人同時發現一本掉落的書。靜留彎腰去撿的速度比夏樹稍微快了些。重新站直,面對對方後,靜留優雅的拂了下書皮,把書本轉向,遞送出去。


「伏尼契手稿。」她輕聲的回答。


本來打算伸手去接東西的人,停止動作。在光線不足的室內中,靜留只能用她的雙眼在發光來形容。要辨識其中的情緒不是很容易,但是她可以肯定,不管是甚麼,是正面的。夏樹收手摸了摸下巴,抿起的唇角微微上揚。


「說說妳對這本書的了解。」
「我盡量。」


靜留又看了眼手中已經被主人遺忘的書,輕輕的將它放到其中一疊較矮的書上方。她無意掩飾自己不過是剛好不久前聽聞此書。她老實跟夏樹說自己對它的了解恐怕不夠詳細,也未必完全正確。碧眼的女子點頭表示知道後又擺手說沒關係,仍要她說。


*   *   *


木屋的主人非常的高興。靜留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她對自己的認同。半瞇著眼看了看她,夏樹無聲的邀請靜留繼續跟她前進。


「啊啦…」


成堆的書中,放置著一張上面點了不少蠟燭的木桌。桌面上,是筆記,筆,放大鏡,還有幾頁散落的高級小牛皮紙。紙上記滿密密麻麻的奇怪文字,還有些附上看得出是甚麼卻說不出名字的事物插圖。


「妳說,伏尼契手稿缺了幾頁是吧?」
「是的…」


雖然她對書算不上有收藏家的興趣,但實際親看到骨董級的東西仍令人震撼。


「那些研究人的分析,還不錯。可惜他們永遠也不可能知道眞相…」夏樹的語氣更接近自言自語。隨意張望下,她注意到窗外的動靜。「嗯,風雪間歇性停止了。是妳該回去的時候了。」


有那麼一下,靜留差點以為自己會開口問「一定要嗎?」最終,她沒有。理性的她,一直告訴自己這裡沒甚麼好久留的。可是剩下的她,卻完全被夏樹吸引著。這已超出一般好奇心的感覺掙紮著。


靜留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會客室,只覺得太快了些。


「舞衣,麻煩妳帶薇奧拉小姐到往小鎮的入口。離我們這邊最近的那個。」夏樹的語氣完全沒有剛才的冰冷,非常有禮又有威嚴。


廚房裡傳來舞衣應答的聲音,夏樹轉身經過靜留走到其中一個書櫃前。再次面對靜留,她手中拿著一瓶酒與一個烈酒杯。她倒了滿滿一杯遞給將離去的人。


「外頭的天氣會毫不留情奪人體溫,喝這有幫助。」


靜留道謝接下小玻璃杯。看著裡頭的透明液體,有些猶豫。最終,她還是喝了。烈酒以萬馬奔騰之勢,衝進喉嚨一路往下燃燒,靜留差點嗆到。她掩嘴輕咳了下,眼淚甚至有些不聽使喚。


「還好嗎?」


她沒料到對方會來一句關心的話,靜留暗自吃驚。


「啊啦,這絕對夠我回家呢~」她略摸了下自己已經開始發燙的臉頰說。
「別太肯定。把握時間。」夏樹用下巴點點門口。舞衣已經站在那等了。
「今晚受了兩位的款待,不知以後可有機會回報? 或許來寒舍用餐?」眼見舞衣就要開門,靜留轉身面對夏樹,定定的望著對方看。
「唉?! 謝謝妳的好意,不過不用這麼在意,眞的沒甚麼大不了的。」舞衣歪頭很快回答。
「是的。餐後的談話,我… 從中得到了不少樂趣,這樣就夠了。」屋子神秘的主人雙手背在背後像靜留點頭。依舊沒笑,卻能充分感受她的友善。


然後,她們就上路了。與舞衣道別後的路程遠得叫靜留困惑。感覺,她像是翻過了一座山般。


*   *   *


「大小姐! 啊!」


她只記得看到自己的管家開門,眨眼進入黑暗。


醒來時,已是三天後的事。找來的醫生各個摸不著頭緒。都說她身體一點狀況都沒有,好的很。


只是,少了段記憶。消失的三個小時,沒有要回來的跡象。


*   *   *


有個賣書的到鎮上來。陪著母親,靜留到了臨時架設起的攤販。


「啊啦,這是… … 伏尼契手稿。」
「哎呀! 小姐眞是厲害,不多人知道這本書。就是手抄副本也只有我這本。」
「全冊?」
「算是吧?! 除了消失的那32頁,畢竟還沒有人找到。」


沒來由的,靜留想更正書販。她閉上眼緩緩深呼吸。


「替我包起來好嗎?」



 

arrow
arrow
    文章標籤
    靜夏 舞-HiME
    全站熱搜

    Rocher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