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nd of illus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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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

埃律西昂(Elysium), 英雄的安息之地, 白色島嶼, 極樂世界.
此處花草樹木四季綻放, 鳥語蟲鳴時時相伴, 有清溪湧泉, 擁碧山青園.
這塊原野是冥界中最明亮溫暖的地方, 英靈在此過著活在世間時享受不到的永世安寧.

水波拍打岸邊的聲音, 一下下不輕不重. 木獎划入河面的聲音, 一下下不疾不徐.
引渡者喀戎(Charon)的船輕輕靠上岸頭. 然而, 今天的來者, 不是英靈

一襲白衣, 連帽金邊白袍, 乘者漫步由老渡者扶下舟.
喀戎彎著腰倒退回到船上, 從頭到尾低著頭給予對方最高敬意.

待渡船人離開視線範圍, 白衣者雙手取下帽子.
氣息非凡的婦人淡淡吐口氣, 灰色的雙眸掃過面前的大地.
左手輕碰一下整齊上盤的雪白頭髮, 右手在握起的瞬間出現一根綠藤盤繞的木手杖.

* * * * *

奧林帕斯山上, 雲霧繚繞. 層層輕盈的白, 跟著風隨意飄移.
象牙白的王宮坐落於至高點, 遠觀高貴神秘, 近看雄偉氣派.

眾神統治者坐在寶鑽點綴的石砌王位上. 斜邊金袍, 裸露的結實手臂上停著一隻老鷹.
宙斯一手緩緩捻著麥金色長鬚, 藍色眼睛滿意的欣賞著自己一時興起造出的猛禽.

抬起手, 鳥類之王展翅飛起. 目光隨著老鷹穿過大堂, 從殿柱之間離開.
猛禽令人肅然起敬的鳴叫聲還未遠去, 宙斯注意到來自入口的腳步聲.

眼睛微瞇, 來者非常的陌生. 那個氣息不屬於凡人, 但也不能算是神之軀.
可是不管如何, 能來到奧林帕斯山上的個體, 絕對不是簡單的腳色.

能會是誰? 又要做什麼?

腳步聲穩健卻是輕盈的. 來自石地的叩響, 敲擊支柱, 反彈石頂, 漸漸接近.

'' 嗯?! '' 看見來者, 宙斯不由自主哼了聲. 下巴在對方看不清的情況下稍微收緊.

年輕女子一身純白短袍, 銀色輕型戰甲, 皮革長靴與護腕.
手提一把通體烏黑, 飾有銀藤紋的長槍. 她進入主殿後依然毫不遲疑地繼續向宙斯走近.

榛色的雙眸與深棕色長髮互相呼應襯托, 完美的搭配彼此.
姣好的面容, 勻稱的體態, 她擁有吸引任何男女的所有條件.
然而, 美麗的大眼是冰冷的, 完美的唇形沒有上揚的意思.

宙斯可沒傻到面對帶著殺氣的人卻還不知不覺.
來者那不容忽視的態度令眾神之王雙手一撐椅把, 將姿勢矯正坐好.

'' 來者何人? '' 充滿威嚴的宏亮聲音在對方止步後發問.
'' 不重- '' 女子所在位子讓可以直視高位上的雷神.
'' -沒有必要告知毫無機會記住我名字之軀 '' 女子的口氣在宙斯耳中不能更狂妄.
'' 如此大膽的言論! 女孩, 妳可真知道妳所面對的是誰? ''

輕甲女戰士一聲輕哼, 長槍往地上一踱, 另一手指向眾神之王
'' 非常清楚, 我是來挑戰你的, 宙斯 ''

眾神之王深吸口氣, 起身, 臉上的表情難以言喻. 他動手理了下袍子, 搖搖頭.
'' 妳的勇氣可嘉, 可是這是不可能的... '' 說罷, 他轉身作勢要離開.

'' 等... 你給我... '' 轟然的雷響打斷出聲要叫住神王的女子.
宙斯專屬位子下幾階的地方頓時雲霧瀰漫, 一個身影若影若現在其中.
'' 想挑戰我嗎? 那就先想辦法贏過她吧! '' 語畢, 雷神留下挑戰者消失在宮殿深處.

褐髮戰士瞇起眼睛, 注意力轉向出現替宙斯擋戰的影子.

待白霧漸漸淡去, 宙斯之盾這才緩緩抬起頭看向神山闖入者.
'' 妳... '' 平靜的聲音呀然止住, 那雙充滿儒智的灰眼閃過無法掩飾的驚訝.
無疑的, 挑戰者同樣對智慧女神的出現震驚不已.

雅典娜身著寶藍戰袍, 靛藍披肩, 配戴金甲, 金靴, 金護腕.
左手提金邊銅身埃及斯(Aegis) , 右手擲雪白金紋雕槍.
戰神的著裝, 她將義無反顧承受所有撲來的攻擊, 戰勝每一個膽大挑戰者.

灰眸女神是這麼想的... … 直到看到來人...

日光自四周撒入殿堂, 明亮, 卻不帶溫度. 石造的王宮, 僵硬而冰冷.
女戰士榛色的雙眸在白光下由淺褐色轉為耀眼的金.
看著炫目的瞳色, 身為智慧女神的雅典娜不得不承認自己也有無法思考的時候.

好一段時間, 寬廣的雷神殿中沒有絲毫聲音. 兩個個體就這麼看著對方一句不說.

'' 怎麼... 會... ''
'' 怎麼會? 這應該是我要說的吧 ''

直到聽到對方的回話, 雅典娜這才意識到自己不小心脫口而出心中的想法.
依然帶著些微震驚的灰色雙眸睜視面對的人, 困惑很快被慍怒取代.
長槍流暢一轉, 反手握住. 鋒刃的金屬對著挑戰者.

'' 什麼人, 膽敢以這樣的容貌跟我戰神雅典娜說話! ''
語中是無比嚴厲的用詞, 更有誰也沒聽過的憤怒.
動氣的女神握著武器的手越加緊收, 提著盾的手臂甚至有些發顫.

看著隨時會攻過來的女戰神, 金眸戰士的氣息卻沒有分毫波動.
聽到雅典娜的話, 她反而哼了聲, 短短一聲參雜許多無法分離的情緒.
'' 什麼人? 這樣的容貌? 不相信, 是嗎? ''

銀槍仍舊舉著, 雅典娜抿唇蹙眉, 目光沒有絲毫鬆懈. 決定不予回應.
挑戰者低了低頭, 搖一搖. 嘴角在極度隱蔽下些微一抽.

握著黑槍的手臂平舉於側身, 而後鬆開.
金屬擊地的匡噹聲回響在挑高的宮殿中. 幾個晃動, 長槍很快靜止於石磚上.
戰神筆直伸出的手臂小幅度曲了下. 看得出她在思考是否要繼續保持警戒狀態.

榛色的眼睛不離雅典娜, 她動手將幾縷落在胸前的深色長髮往後撥.
在對方來得及說話前, 她解下自己的護甲, 單手拿著.

已經猜得出她要做什麼的雅典娜槍與盾同時垂落到身體兩側, 僅用最少的力氣托著.
女神看著戰士毫不避諱地用右手將自己的白袍自左肩往下拉.
接近心臟的位子, 槍頭形狀的胎記在健康均勻的膚色上, 如此明顯.

她們同時聽到雅典娜的抽氣聲.

'' 為什麼? ''
'' 為什麼? 很難相信嗎? 我也很難相信妳居然會是出現在這裡的那一位... ''
'' 不, 妳... 妳應該... 不... ''
'' 妳不應該擋著我的, 雅典娜... ''

智慧女神深深吸口氣, 開了口卻道不出一個字. 好多的問題, 該先問哪個?
瞧她又說不出話, 挑戰者沒表示什麼, 僅只是等著.

'' 為什麼? 妳為什麼要挑戰眾神之王? ''
'' 妳又為什麼要護著宙斯? ''
'' … 那... 是我的... ''
'' 責任嗎? ''

好不容易問出句完整的話, 一個眨眼又因為對方的幾個字被堵住嘴.

'' 妳一直都是這樣... 很有責任感... 但是, 我們是為何而戰? ''
挑戰者將衣服理好, 輕巧的把胸甲扣回身上. 其間, 雙眼眨也不眨的看著對方.

'' 雅典娜, 還記得嗎? ''
被問的人沒有要回答的意思, 緊蹙著眉, 明亮的眼睛異常的混沌.
'' 為什麼要挑戰宙斯? 當初他私自插手我們的比試, 那嚴重侮辱了妳作為戰士的身分 ''
聲音聽起來是如此的平淡, 然而言語中卻充滿無法掩飾的怒意. 戰士重新提起長槍.
'' 戰士的尊嚴... 對妳來說不再重要了嗎? ''

雅典娜忍不住向前邁出一步, 不料對方很快做出備戰動作.
'' 別! ''
智慧女神只能應聲退回原位.

'' 眾神之王只是擔心... ''
'' 擔心? 擔心我傷了妳? '' 這次輪到戰士皺眉.
她轉了轉長槍, 一手伸直, 另一支彎至背後反手將武器橫握著. 熟悉的架式.
'' 他若這麼任為, 那被汙辱的便是我了, 這一筆, 我同樣要討回! ''

'' 帕拉斯... '' 終於, 還是說出了這個名子.
如果說剛才是處於懷疑的狀態, 現在說出口了就是承認的證明.

帕拉斯看著雅典娜, 不帶表情的等著她繼續說.
'' 帕拉斯... 請妳不... ''
'' 不要這麼做? 抱歉, 辦不到! ''

完全沒有要企圖說服智慧女神的意思, 原本緊繃的肩膀鬆了下來.
'' 雅典娜, 我不知道妳為什麼要保護宙斯... 他不值得... '' 微弱的嘆息.
'' 可是我尊重妳的想法... 所以... '' 帕拉斯將長槍立起收在身旁, 眼神鋒利.
'' 下次如果妳還是決定前來阻止, 那麼我會毫不猶豫的擊敗妳 ''

'' 等等... '' 意識到她就要離開, 雅典娜不顧危險丟下手上的槍盾, 快步向帕拉斯走去.
可惜在她伸手來得及觸及對方前, 一陣灰矇的煙霧後, 身影消失, 僅留下最後一句話.

'' 到時, 就不是兒戲了... ''

雅典娜站於剛才帕拉斯所在位置, 渾身僵硬. 她垂頭目光緊盯著地面, 手依舊在半空中.
面容蒼白而驚愕, 優雅的女神完全失去以往的從容.

她很清楚, 太清楚帕拉斯的個性. 她的堅持, 一旦決定了, 誰也改變不了.
然而就算這樣, 她的目標…
宙斯, 帕拉斯要眾神之王的首級.
原因? 聽下來恐怕還是為了自己. 到底出了什麼事? 怎麼會這樣?

更重要的是為什麼?
為什麼帕拉斯會... ... 會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 …

好端端的, 她的氣色, 一舉手一抬足.
如果不是對方主動提到, 雅典娜會以為千百年前, 自己的長槍並沒有刺穿帕拉斯的身體.

是什麼? 是誰? 為什麼要這樣?

* * * * *

莊嚴雄偉的神殿坐落於晨曦的白光照不到的位置. 這裡是朝拜的人們從不踏入的地方.
就算供奉, 他們也僅將物品放於前一個山頭上的小廟中. 沒人膽敢踏入這聖地.

神殿前佇立的六尊精工雕像是手持武器的戰士. 各個不代表情的對著殿外的方向.
那逼近真實的肌肉線條與幾可亂真的盔甲, 在柔和的光線與淡灰的陰影中, 好像會呼吸.
一個身影出現在前往大殿的階梯前, 她沒有絲毫猶豫的直往上走.
經過首兩尊石像時稍微向左右各瞧了一眼. 繼續前行.

『 懇請止步, 您不可以打擾厄里倪厄斯(Erinyes)女神的休憩 』
用詞是尊敬的, 語氣是絕對的. 站於最後的兩尊石像同時轉頭看著來者, 其中一尊開口.

'' … 麻煩了, 我有重要的是想請教厄里倪厄斯姊妹 '' 雅典娜深吸口氣, 淡語道.

『 厄里倪厄斯女神休憩時, 就是眾神之王也不得打擾 』
石像橫起長毛, 擋住雅典娜去路. 毫無妥協的意思.

戰神呼口氣, 看也不看守衛, 反手抓住對方武器, 施力一扯.
突然的舉動, 石像反應不及, 沉重的軀體被拉倒在地, 還來不及起身, 神盾已頂在它喉上.
灰眸女神垂眼看著地上的石人, 一腳踩在它胸口上, 抓著埃及斯的手隨時準備往下擊.
在雅典娜手上, 就是盾, 也可以是致命的武器.

其餘守衛很快包圍住來者. 舉著各式武器給予最後警告. 那是它們的使命.
縱使知道與戰神對上, 石造的身體脆弱如陶器, 守衛也必須盡到責任.

'' 不巧, 我有重要的事情, 恐怕等不得 ''
雅典娜稍微環顧四周, 沒有要收手的意思. 雙方僵持.

'' 雅典娜... … 是妳嗎? ''
隨著驚訝的聲音看去, 神殿口站著三姊妹中的墨蓋拉(Megaera).

石戰士們, 包括倒地的那位, 很快站回到自己的位置, 回復行動前的樣子定住.

灰眸女神站直時, 提西福涅(Tisiphone)與阿勒克托(Alecto)也隨後來到姊妹身邊.
一如往常, 復仇女神臉上帶著永不消失的疲憊. 不過陰鬱的表情卻也襯托出她們的沉穩.

'' 雅典娜, 如果是妳的話... 有什麼事嗎? ''
提西福涅的語氣很明顯, 她無法理解一向從容深思的智慧女神剛剛衝動的行為.
'' 想請教您對帕拉斯做了什麼? '' 灰色的雙眸帶著不該有的冰冷.
'' … … 帕拉斯... ? '' 提西福涅皺眉. 她不清楚, 阿勒克托倒是有了反應.
只見女神一拍灰色的翅膀, 落腳於智慧女神面前.
'' 特里同(Triton)之女, 帕拉斯(Pallas)? '' 一手摸著纏繞於身上的銀色毒蛇頭顱問到.
智慧女神的靜默不語回答了阿勒克托的問題.

'' 抱歉, 但很可惜, 妳所尋求的答案不在此 '' 墨蓋拉語帶疲倦的說.
'' 是的, 就算為復仇女神, 我們也不會自尋麻煩到... ... 讓逝去的死而復生以復仇 ''
雅典娜看著站得較遠的兩位女神, 然後收回目光看向阿勒克托.
'' 縱使不喜歡, 這就是妳的答案, 智慧女神 '' 後者接語道.

'' 所以... 真是復生了? '' 觀察雅典娜的反應, 阿勒克托問.
'' … 不清楚... '' 灰眸女神撇開目光. 臉上的表情難以讀取.
'' 擔心嗎? 無須想太多吧... 擁有埃及斯的戰神, 對於過去的戰士... 不值一提不是? ''
'' 不是這樣的 '' 抬眼看向提西福涅, 手中的神盾被緊握後放鬆.
三復仇女神交換了個眼神, 阿勒克托回到姊妹身邊.

在陷入深思之前, 雅典娜小幅度搖搖頭, 強迫自己專注於眼前的事.
'' 看來是打擾幾位了, 在此致上歉意 '' 不管前一時在想什麼, 雅典娜拾回以往的穩重.
'' 不打緊, 別在意. 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我們會盡量 '' 提西福涅代表回答.
'' 那麼, 告辭了 '' 雅典娜輕輕低頭欠身.

馬車上, 智慧女神的眉頭越鎖越深. 帕拉斯離開前所留下的復仇氣息是沉重而明顯的.
決定來時, 以為有八九成的把握. 沒想到得到的卻是完全否定的訊息.
不懷疑厄里倪厄斯姊妹所說的話, 只是這樣一來, 問題並沒有解決. 下一步, 該如何邁出?

目送著淡藍色的身影漸行漸遠, 擁有灰色羽翼的三女神又看了看彼此.

'' 帕拉斯嗎... ''
'' 沒有先去找黑帝斯... 而是先來找我們 ''
'' 有什麼看法? ''
'' 妳們若是帕拉斯, 會找雅典娜復仇嗎? ''
'' 這很難說... ''
'' 復生的戰士, 而且能讓智慧女神這樣, 已經不是簡單的問題了 ''

'' 恐怕有甚麼事情就要發生吧 ''
'' 的確, 如果雅典娜剛才那種處事態度再多出現幾次, 奧林帕斯會崩壞 ''
'' 不, 就算有那種可能, 雅典娜也不會讓它發生 ''

進入殿堂中休息的女神陷入短暫的沉默.
'' 多想無意, 這已經不是我們可以插手的範圍了 ''
'' 同意, 神山上的事, 讓他們自己處理 ''

* * * * *

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布滿青苔的岩壁. 這裡的石頭帶著一點青藍, 讓她想起那人.
位於瀑布之後的洞穴, 幾簍陽光自岩頂的通天洞口落下, 雖然給予光線卻沒有溫度.
耳邊淙淙的流水聲與更遠處的落水聲在過去, 總是能令她安定下心.

過去... 遙遠的過去...

望著石穴底端一對空蕩蕩的基座. 咬牙.

'' 雅典娜... ''

榛色的雙眸在短時間內流露出好幾種不同情緒. 握拳重捶於壁上, 她用力深呼吸幾次.
'' 宙斯... 就算你躲在雅典娜身後, 我也不會放棄. 即使那代表必須與雅典娜在戰, 我也... ''
雖然目標明確, 心態上, 卻已模糊.
不知是因為自己真是痛恨宙斯... 還是因為看到雅典娜這麼護著眾神之王而怨恨.

多少年了, 黑色的長槍依然與其中一個基座完全吻合. 看著另一個, 淺棕色的眼睛微瞇.
'' 雅典娜... 身為智慧女神的妳也有看不清的時候… ''
'' 無妨, 就讓我用強硬點的手段讓妳清醒 ''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