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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後河畔 》

 

 


傳染病在王城中的孩童與年輕人間擴散. 雖然不致死, 但還沒找到醫治方法.
為了避免自己唯一的繼位者染病, 國王於是將寶貝女兒送往偏僻的鄉下.


馬車輪輾石, 座廂輕微顛跛. 一連趕了三天路, 穩重成熟的少女忍不住露出一絲無奈.


輕柔的哼歌聲.


“母后, 您心情似乎很好”
“是, 我心情很好, 很快, 妳也會像我一樣” 笑靨隱藏在摺扇後的赤眸王后微瞇眼.
“是麼? 母后不擔心父王?”
“擔心是多於的, 已經替妳父王把大部分的事情處理好了” 王后收起扇子眨眼微笑.


暗暗覺得其實傳染病並沒有這麼嚴重. 猜想這趟避鄉之旅只是母親想要抽身離開王城.


轉頭看隔著沙簾的窗外. 不知還要多少個時辰.


沒多久, 柔和的曲調再次傳來. 多久沒聽母后唱歌了? 前一次是何時如今完全沒有印象.


一望無際的鮮綠草原逐漸出現人居的線索.
看到幾個放牧的孩子與成群數不清的羊隻.
超過幾輛載滿農作物的拖車, 幾位背著行囊的旅人, 和一些衣著簡樸的平民.


一搖一晃中, 幾天操勞的倦意再次襲來, 可是她睡不著. 沒辦法, 坐著怎麼睡?
貴為公主, 又是王國將來的女王, 雖不到嬌生慣養也會染上一些習慣.
王后不是沒注意到女兒的狀況, 可她只是眨眼微笑溫柔的摸了摸愛女的臉頰.


進入農村, 穿過農村. 進入小鎮, 穿過小鎮.


“王后殿下, 公主殿下, 庫魯卡公爵的城堡就在前方了”


終於. 即便依然修養有佳的保持著平淡優雅面容, 少女內心嘆息.


馬蹄止步. 吐息嘶鳴.


侍者開門.
“啊啦, 跟信裡的畫一樣迷人呢” 王后展開扇子, 掩嘴讚美城堡.
公主沉默四處打量, 感覺不出跟其他王公貴族的住處有甚麼差別.


“我的天… 怎麼… 快! 去…” 出來迎接的管家一見下車的人, 臉色大變.
“請等等-” 王后抬手制止要去通報的佣人.
“-無須先行通報, 但我想知道庫魯卡夫人在哪”


在母親身後, 悄悄打量著. 不知母后這般大費周章用意何在.


她們被恭敬的領向音樂廳.


門被悄悄開啟, 悠揚的音樂隨著歌聲一同傳出.
王后仍不讓下人做任何打擾裡面表演者與聽眾的行為, 執意站在外面看.


一階高的小舞台上, 兩位夫人合唱著, The Flower Duet. 正是母后路程上輕哼的歌.


The Flower Duet by Katherine Jenkins
Sous le dome epais ou le blanc jasmin
A la rose s'assemble
Sur la rive en fleurs riant au matin

Doucement glissons De son flot charmant
Suivons le courant fuyant
Dans l'onde fremissante
D'une main nonchalante
Viens, gagnons le bord,
Ou la source dort et
L'oiseau, l'oiseau chante.

Sous le dome epais ou le blanc jasmin,
Ah! descendons
Ensemble!

Sous le dome epais ou le blanc jasmin
A la rose s'assemble
Sur la rive en fleurs riant au matin
Viens, descendons ensemble

Doucement glissons de son flot charmant,
Suivons le courant fuyant
Dans l'onde fremissante
D'une main nonchalante
Viens, gagnons le bord
Ou la source dort et
L'oiseau, l'oiseau chante.

Sous le dome epais ou le blanc jasmin,
Ah! descendons
Ensemble!


圓韻婉轉, 優美流暢, 如溫暖的春風帶著清新花草香拂過大地, 舒適人心.
曲終, 坐著的貴族女士們各個拍手讚嘆.
非隻字片語可形容的好, 然而, 更吸引公主目光的是負責拉大提琴的藍髮少女.


少女美麗清澈的碧綠雙眸從頭到尾專注看著負責演唱, 無非是她母親的女子, 片刻不離.


“庫魯卡夫人的歌喉似乎更扣人心弦了”
門終於被推開, 裏頭的人個個瞪大眼, 瞬間起身面對來者, 低頭欠身行禮.
跟著母親, 她們走過觀眾, 直接去到藍髮夫人面前.


“不敢當” 庫魯卡夫人低頭禮貌回應.
其他人自知該先行退場, 紛紛問安後告辭.


藍髮少女一臉也想落跑卻被兩雙赤眸看得雙腳黏死在紅檜木地上.


“公主殿下提早了三天到… 也沒聽說王后您會一起來” 公爵夫人看著門關上, 轉眼道.
“啊啦, 都說了就不能算驚喜了是不?” 王后已扇遮掩少有的露齒笑容.
“您這可是讓我的客人驚喜過度了” 公爵夫人嘆氣. 對上位者該有的禮儀正無聲消失.
“我願意致歉若那是妳的希望-” 仍笑著, 王后轉頭看女兒.
“靜留, 這位是庫魯卡夫人, 紗江子女士, 我希望妳在這裡的這段時間能跟著她學習樂理”
“是. 夫人好”


公主欠身, 偏頭微笑. 禮貌而短暫的回應後又忍不住看向一邊極其不自在的少女.


“這位是小女, 夏樹” 庫魯卡夫人自然沒錯過公主的目光.
聞聲, 碧眼少女向前一步拘謹的欠身問安.


“沒想到襁褓中的樣子沒見幾次就已經這麼大了~” 王后瞇眼打量少女.
夏樹微笑有些僵硬.


“母親, 若沒別的事, 我可否…” 轉頭, 她哀求的眼神讓人甚麼都想答應.
“好吧, 妳可以出去了, 但別太晚歸” 公爵夫人嘆氣.
翠綠色的眸子在歡呼. 笑得自然許多, 再次欠身告辭, 匆匆經過公主就要離開.


“是有哪兒這麼好玩讓夏樹如此嚮往?”
快, 但不夠快, 少女煞住腳轉身, 對上王后的赤眸後勉強將哀怨的眼神隱藏起來.
“只是騎馬出去晃晃, 沒有甚麼特別的”
“啊啦, 靜留的騎術也不錯呢, 能請妳就順便帶她出去熟悉環境嗎?”


公主眨了眨眼睛, 很肯定母后注意到自己看著少女目不轉睛的樣子.


沒聽說有誰拒絕過一國之后. 以前沒有, 現在也不可能有.
少女心不甘情不願地說是她的榮幸.


“您有帶騎裝吧?”
“有的”
對上一雙無奈又拒人千里之外的綠眸, 靜留不由感到失望. 明明自己甚麼都沒做.


“我會在馬廄恭候”
她看著少女點頭轉身就往大門走, 暗忖是不是乾脆取消不去算了.
內心掙扎下, 想一探究竟的那半險勝. 機會或許只有這次. 她不想後悔.


邊走, 夏樹邊拆解裙上鈕扣. 嘩啦脫了繁複的裙裝後裡面是馬褲長靴.
侍者一邊急步跟著遞外套, 披肩一邊接公爵女兒解下的衣料.


真是的, 這下好了, 多了個人. 還不是隨便一般人, 是公主.
天曉得她需不需要趴在地上給對方踩著上馬.


撇一眼侍者準備給公主的馬匹跟馬鞍. 那是母親的灰馬, 卻不是母親的馬鞍.
側坐式馬鞍. 當然了, 需要感到驚訝嗎? 那位可是公主.
其實應該也不用要她特地去換騎裝, 側坐本來設計給裙裝淑女們用的.


“抱歉, 久等了”
馬背上的藍髮少女輕應轉頭.


簡潔的淺色褲裝騎士服在公主身上有著說不出的高貴典雅.
少去昂貴繁華的裝飾, 這樣清爽的打扮反而讓她的王室氣質更加彰顯.
方才公主長這個樣子嗎? 怎麼覺得眼盲了一小段時間, 不然怎麼可能沒注意到?
不想也不會承認, 但她知道自己似乎不小心看呆了.


“往哪去呢?” 婉拒侍者的幫助, 公主輕盈俐落坐上馬背, 偏頭笑問.
“嗯, 這…” 回神, 策馬帶頭. 忽然, 一團毛球不知打哪衝出來, 連滾帶爬的擋在路中間.


旺!


“迪蘭! 傻小子, 這是要一起去? ” 原本有些茫然的碧眸亮起喜悅與寵溺.


旺! 深棕色的毛球吐舌歪頭, 哈著氣搖著尾巴.


“啊啦, 好可愛的小狗” 靜留也忍不住道.
“是吧-“ 小獵犬的主人笑得很得意, 看著愛犬拍拍腿.
“-上來, 跳上來就給你去”


公主還在想怎麼有些強人所難, 卻見小狗試了幾次真的就跳到主人腿上.
雖然若不是夏樹伸手接牠會滾回地上, 但那高度已令人大開眼界.


“走吧!” 抱著愛犬, 夏樹心情好了許多, 可是看著公主的眼神仍稍嫌冷淡.


走了段由馬蹄踏出來的小徑, 接著前面的公爵女兒輕拉馬韁偏離路線.


刻意以帶路為藉口保持一前一後, 一個馬身的距離.
減少交談機會. 原本就不喜歡說話了, 而這公主不知為何讓她尤其不自在.
不, 那跟公主的地位沒有直接關係. 不自在的原因, 是對自己剛才的反應所產生的排斥.
絕對沒有看那赤眸少女看到呆. 絕對沒有. 暗自哼氣, 又開始遷怒後頭的人.


回頭, 毫不驚訝的對上玫瑰般的豔紅. 轉頭, 又回看一次. 然後咬牙一夾馬肚.
管她的, 等一下再道歉就好了, 想靠奔馳中的強風放鬆精神. 愛駒換了步調, 撒腿開跑.
公主應該會驚慌失措吧? 沒有半點內就, 暗自竊笑.


踏踏踏, 踏踏踏, 踏踏踏. 呼!


甚麼東西一閃而過. 夏樹驚得勒馬. 定睛.
前頭別無他人正是理應嬌生慣養, 給人牽著乘坐馬匹的公主.


這怎麼可能? 怎麼會有這種事? 震驚之餘夏樹不忘趕著馬兒追上.


再怎麼說, 她的坐騎留著賽馬血統, 距離很快縮短.
前頭的赤眸少女忽然回望, 對著她便是嫣然一笑, 勒馬.
不由得, 她也跟著勒馬. 馬兒嘶鳴, 揚頭甩鬃.


“妳… 您的騎術…”
“還可以嗎?”
“… 很好…” 做甚麼問我?


矛盾. 不想承認自己被提起了興趣, 不想承認有一點高興沒拒絕帶公主一道出來.


看碧眸少女的表情就知道剛才母后說自己騎術不錯時她沒再聽. 無妨. 靜流微笑.
喜歡看公爵女兒困擾又有些不服氣的表情. 會不有些壞心眼? 可, 真是好喜歡吶.


“比一場如何?”
公主眨眼. 第一次有人用這種口氣跟她說話. 不習慣卻沒有不喜歡.
“讓妳十碼, 因為我的踏雪是賽馬而母親的銀蹄流的是花式馬術的血統”
興致當頭, 忘了用敬稱, 少女滔滔不絕.


“好, 我接受. 目標呢?”
看公主想也不想的帶笑答應, 夏樹更是暗自雀躍, 精神振奮.
“那個小山丘, 看到上面那棵大樹嗎? 他最低的樹枝有條藍色緞帶, 拆下者勝”
“十碼喔~” 靜留微笑, 輕夾馬腹, 衝了出去.


夏樹終究超越公主. 幾乎難以壓抑內心的歡呼.
一口氣直往丘頂奔, 期間忍不住回頭. 哪兒還有亞麻色的人影?
勒馬. 不小心用力過猛, 愛駒不滿地揚起上半身.
“噢噢噢, 對不起… 沒事沒事” 安撫坐騎, 眼睛卻死盯著自己來的方向.
怎麼還不見人? 不可能差這麼遠. 她很肯定不可能. 所以人呢? 公主呢?!


弄丟了?! 不是吧! 明明路線不算遠. 應該.
回身, 她從皮袋中抱出原本探出顆頭兜風的愛犬, 放到地上.
“迪蘭, 去, 帶頭回去找公主”
小獵犬傻傻叫了幾聲在原地搖尾巴.
“走啊! 回頭找靜留殿下”
旺! 毛球轉身開始追尾巴.


“啊! 傻小子… 算了, 跟上, 不帶你了”


快馬加鞭, 一路找回去.
越過一條小溪. 銀蹄的腳印沒有過溪而是轉了個方向.
是看到甚麼分心? 夏樹不由焦急卻又不得不放慢速度就怕錯過蛛絲馬跡跟丟.


小溪匯流入河.


河岸, 母親的銀蹄低頭吃著草, 公主背對來人靜靜站著.


找到. 忍不住鬆口氣, 卻又有點不快.


“公主, 您這樣亂跑很危險” 就算母親沒交代, 她也知道需要為公主的安危負責.
“啊啦, 抱歉… 忍不住就想來看看” 靜留回神抱歉一笑.
“看甚麼呢?” 夏樹翻下馬背, 蹙眉翹首.
“看河…”
“河? 不過就是深一點, 寬一點的溪, 有甚麼好看的?” 這下她困惑了.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這麼自由安逸的河. 王城裡, 從城堡望出去只有護城河. 護城河沒有自由是限制的代表. 護城河也不會給人這樣清閒的感覺, 是沉重的…”
靜留短暫看了看仍充滿疑惑地綠眸, 漂亮的雙唇微揚卻是苦笑.
說這些, 大概會被認為是無病呻吟, 畢竟父王的城堡被喻為大陸上最美的.
“我不應該半途棄賽, 這不是比賽者該有的表現. 請接受我最真誠的道歉”
她一手撫著胸口低頭欠身. 對碧眸少女來說, 當前要緊的因該只有這個吧. 不禁暗想.


“妳… 您不必道歉, 請不要道歉-”
抬頭, 她看到夏樹緊蹙的眉頭.
“-說到底, 我不應該胡亂挑戰殿下. 無理的是我” 說著, 少女解下披肩鋪道草坪上.
“站著會累, 請坐著吧”


靜留暗暗吃驚. 這樣的溫柔體貼不在她的預期中.
雖然穿的是褲裝, 她仍極具修養的輕撫後坐下.


“一起休息一會?” 試探地問.
“噢, 不了我… 啊! 迪蘭不可以… ”
終於出現的小獵犬一蹦便窩到公主身邊, 吐著舌頭咧嘴輪流看一坐一站的少女.
“啊啦, 看迪蘭都坐著了, 夏樹也坐下吧-” 這次公主輕拉了下公爵女兒的衣袖.
“-這裡只有我們, 無須在意身分好嗎?”


碧眼少女看著赤眸的那個不置可否但終於盤腿坐下.


午間河畔微風徐來, 花草輕顫, 垂柳搖曳. 一切緩和輕柔.
空氣裡有清新的枝葉味與許多不知名的花香. 深深一口氣便心曠神怡.
溫暖的陽光灑在河面上, 波光粼粼, 千變萬化, 美得令人聚精會神著迷其中.


熟悉的曲調, 不熟悉的音色.
夏樹眨眼回神.


公主正輕聲哼著The Flower Duet.


有別於母親溫婉偏低沉的渾厚嗓音, 殿下的輕柔甜美, 悠揚悅耳.
更近於歌劇中年輕貌美的女祭司形象. 與母親有著天壤之別的感覺卻更加催人沉溺.


聽著, 聽著, 好似一切感官都沒得意識, 無法將視線從那越顯嬌美的身段移開.
無法自拔的深陷在僅只是輕哼的曲調中.


“夏樹”
“… 嗯?”
“夏樹在看什麼呢?”
如夢初醒, 瞪著充滿好奇的漂亮紅眸, 呀然無聲.


“問夏樹在看甚麼吶” 看少女呆然的模樣, 不禁莞爾. 多少也知道對方在看甚麼. 但她不會說.
“看… 我看… 看那有艘小船… 殿下想遊河嗎? 我會划船” 猛搖頭, 用著發現新大陸般的語調.


公主眨眼, 順著公爵女兒手指方向真看到一艘擱在岸邊的小船. 居然給她找到個藉口.


夏樹簡單打理兩人馬匹, 將小船推入河拆開綁繩.


旺! 嗚… 小獵犬興奮地跳上小船隨即又是一蹦跳回岸上.


“你怎麼? 會怕不成? 上來啊” 挑眉.
嗚… 迪蘭在岸邊徘徊, 緊張地用爪子抓了搖晃中的小船好幾下. 就是不肯上去.
“啊啦, 真的會怕嗎? 怎麼辦好呢?”
“那就算了, 讓他跟著馬兒沿岸走沒有關係” 沒想到自家的狗兒回怕船, 有點新奇.


感覺出主人不想帶上他, 迪蘭垂下尾巴可憐兮兮地坐下. 唉哼.
什麼時候這麼會裝可憐了?!


“這麼難過麼? 那抱著可以吧? 應該就不會怕了?”
夏樹還來不及出聲阻止, 公主已抱起狗兒輕搔他毛茸茸的小腦袋.
“嗯… 如果公主不嫌麻煩-“ 公爵女兒皺眉搖頭, 一腳跨上小船, 取下手套伸手欲攙扶.
“-請”
“謝謝” 不同於剛才在家中婉拒侍者, 公主將空著的手搭上.


小船輕搖, 離開岸邊後緩緩順流而下.


河畔景色明媚, 暖陽和風. 她們被恬靜而悠哉的氣氛圍繞著.


夏樹覺得不可思議, 這種步調緩和的活動從不是自己喜歡的.
然而, 看著面對她安然微笑的人, 竟也開始享受這樣的午間時刻.
操作著船槳, 她偶爾轉頭檢查行進方向, 大多數的時間都悄悄打量欣賞風景的公主.


靜留看著河岸花草, 一手輕柔摸著腿上睜著眼睛卻極其安分窩著地迪蘭.
清澈的河水令人忍不住伸手碰觸. 冰! 倏地收回手搓揉指尖.
這種感覺就像… 公爵女兒的翠綠目光, 澄淨清涼, 令人忍不住想更加接近.


小船搖晃幅度忽然增加不少.


“順手摘的” 公爵女兒一腳跨在兩人間, 彎著腰, 手中一支白中帶粉的小花.
“… 謝謝” 眨眼, 公主抬頭發現小花來自岸邊樹枝延伸至河面的大樹.
即使要順手, 也得先將船划近岸還需要站起身. 欣喜的笑容多了點嬌羞.


夏樹抿唇微勾嘴角. 她坐回自己那端, 抓起划槳. 表情略顯僵硬.
她剛剛做了甚麼?! 她做了甚麼? 摘了朵小野花給公主? 吃壞肚子嗎? 怎麼回事?
都幾歲了居然做這種傻小子會做的事. 太丟臉了, 庫魯卡家的顏面被她一個下午掃盡.
暗暗嘆了好幾口氣, 要不是仍划著船, 大概會以手摀臉.


內心不安地悄悄抬頭偷看公主.
赤眸少女轉著手中小花, 專注看著, 輕嗅後嫣然一笑.
或許其實也沒想像中的那麼無藥可救. 鬆口氣.


靜留抬頭注意到公爵女兒如釋重負的呼氣聲.
“累了嗎? 又不休息一下?”
“嗯? 不, 沒有, 沒是請別擔心” 趕忙搖頭卻不敢直視對方瞥向一旁.


夏樹忽然靜止不動, 凝神看著岸邊半人高的草叢.
“怎麼了嗎?” 見少女傾身湊近並擺擺手示意她做同樣的動作, 公主好奇.


才接近就被對方伸手攬著背, 壓得更低些.
迪蘭不滿的低嗚立刻被主人噓聲制止, 從公主懷中抱走放一邊.
“看那邊” 碧眸少女悄聲難掩興奮地說.
公主凝神, 不久, 一頭母鹿帶了兩頭幼鹿探頭飲水.


靜留不可思議的吸氣嘆息, 下意識轉頭看人這才發現彼此的距離竟得令人發慌.
碧眸瞪大, 顯然也發現了同樣問題. 呼地坐起身.


“抱歉!”
水濺草動聲, 三頭鹿轉眼消失.


“啊啦, 跑了…” 靜留不動聲色收起微微躁動的心情, 轉移兩人注意力.
“啊... 那個, 抱歉… 改天我可以帶您去另個地方”
“真的嗎?”
“真的, 那兒的鹿群也比較不容易被驚嚇到”
“是問改天可以嗎?”


夏樹頓了頓.
“… 當然, 如果公主殿下願…”
“靜留”
“嗯? 呃… 如果, 如果您願意的話” 又不傻, 自然知道公主的意思, 只是喚不出口.
靜留微笑點頭也不再強人所難.


迪蘭開開心心的窩回公主腿上. 對愛犬的行為, 夏樹撇嘴白眼.
見此, 靜留不禁掩嘴哧的笑出聲. 看楞的公爵女兒.


時間, 如何水悄然流逝.
午後的暖陽偏西緩緩接近山原.


“差不多該回家了”
“嗯, 好的” 雖然有些不捨, 公主頷首認同.


公爵豪宅會客廳. 窗前的藍髮夫人雙手環抱自己, 蹙眉看著越漸暗下的天色.
都特別交代早歸, 為什麼沒聽話?


“紗江子, 放鬆點”
回頭, 沙發椅上的王后泰然自若地品著剛送上來的茶水.
“嗯, 我們兩個總要有一個緊張吧?” 庫魯卡夫人嘆口氣.
“啊啦, 就我看來晚歸是好事吶”
“怎麼說?”
“庫魯卡家族的領地一項安全, 沒有這方面的顧慮. 她們還沒回家不就代表沒急著想擺脫對方嗎?”


公爵夫人思索片刻, 找不著可以反駁處於是也坐下接過對方遞送的茶杯.


“妳還沒說為什麼也跟著來了”
“不是說來看妳麼?” 王后輕觸杯緣的雙唇勾起漂亮的弧度.
公爵夫人平靜淺嚐熱茶, 挑眉一臉”妳還真打算跟我胡說?”


“當然, 也順便來看看將來留在我女兒身邊的人”
王后展開扇子只露出一雙深邃紅眸上下觀察夫人反應.
“夏樹還只是個孩子. 但我可以向妳保證庫魯卡家的人必定全心效力薇奧拉王室”
公爵夫人意味深長的瞥了眼王后, 淡然回應.
“我知道, 不過我指的不僅只是責任上” 王后收扇瞇眼, 雙唇別有用意的上揚.


“王后殿下, 夫人, 公主殿下和庫魯卡小姐回來了”
“看看, 這不是好好回來了?” 赤眸眨了又眨.


兩位女士來到門口.


“啊啦, 果然是妳女兒, 很厲害麼~” 王后毫不掩飾地笑了出來.


歸來的人共騎踏雪. 夏樹單手持韁, 抱著依著自己似乎睡著了的人.


“靜留即便質地再好的床也不見得能這般熟睡” 王后已扇輕掩, 悄聲向身邊的人道.
公爵夫人看了眼王后沒有予以回應. 作母親的這無非是感到驚訝的表情.


“十分抱歉, 晚歸了”
“別在意, 有玩的盡興最重要”


聽到夏樹與母后的對話, 靜留悠悠轉醒.
她眨眨眼, 手扶著夏樹肩膀抬頭打量一路抱著自己回來的人.


“嗯, 我們到了… 殿下” 夏樹尷尬地搔搔臉頰低聲道.


晚善, 小酌.


夜漸深. 是就寢時間.


不知不覺, 公爵女兒踱步來到貴客的房門外.
不知在想甚麼就來了. 來了不知要做甚麼卻又不想就這麼離開.


“夏樹”
“… 母親?”
“在這裡做甚麼?”
“嗯… 想道個晚安…” 完全不是自己的作風. 硬著頭皮也只能找到這藉口.
“那麼說了嗎?” 就算看出端倪也不會點明.
“還沒… 怕是殿下已經睡了”
“怎麼知道? 敲過門了?”
“沒有”
“那還不簡單, 敲了就知道了”
“咦?! 等…”


不由分說, 庫魯卡夫人捻起袖子抬手就輕扣木門.


“是?” 軟柔語氣幽幽傳來.
“這不是沒睡? 進去吧! 別扭扭捏捏的跟妳父親一樣”
“啊! 但… 母親…”
門一開, 夏樹便被母親難得有些強硬的使力推進去.


“啊啦, 是夏樹吶” 梳妝台前的公主一見來者喜上眉梢, 示意侍女退下, 起身迎接.
“嗯… 我… 來道晚安…” 前進幾步便僵住, 尷尬道.
“是麼? 謝謝, 這麼特地來… 今天回程時也真是麻煩妳了, 我還沒好好道謝呢”
“不, 那沒甚麼, 嗯… 那就這樣, 您晚安” 不知所措, 夏樹決定是時候離開了.


退到門口, 轉身便扭門把. 咦?! 怎麼回事? 轉不動?!!!
見鬼了, 沒多久前那侍女才不費催灰之力地從這邊離開. 她怎麼轉不動?!


“怎麼了嗎?” 公主關心的聲音隨著腳步接近.
“沒… 呃, 沒事… 只是… 呃…呵” 慌慌張張轉身傻笑.


門的另一邊.
庫魯卡夫人雙手緊握著門把.


“啊啦, 不知是誰說我操之過急?” 長廊上, 王后豔紅赤眸閃著濃濃笑意.
“妳聽誰說了?” 夫人挑眉, 一副不知對方在說甚麼.
“我可沒有逼那孩子來, 她只是需要有人防止她退縮而已” 夫人若無其事鬆開手.


“… 連幾日的奔波, 妳也該就寢了吧?” 她偏頭看王后.
“不帶我去賞月嗎? 妳可是在信中答應了”
“今晚就去? 不累嗎? 我可不想妳操勞過度”
“不, 不過妳決定怎麼樣好便好” 王后淺笑.


看著臉越發通紅的少女, 靜留雖覺得可愛也實在不解原因何在.
“夏樹想到甚麼嗎?” 無奈對方似乎找不到要說的話, 所以只好主動問.
“嗯… 有看過月亮嗎?”


差點昏倒. 她問了甚麼? 有看過月亮嗎? 月亮就一個, 夜夜掛天上, 誰沒看過?!
這大概是世上最愚蠢的問題. 做得好, 傻女孩, 不常說話就不應該試圖搭話.
真沒自知之明.


“有呢, 但一項都在城堡裡的後院或房間陽台看… 換個地方感覺總會不一樣”
公主微笑, 轉身看向窗外, 淡語.
“… 這樣嗎? 那… 我有個地方… 或許明晚可以帶妳去” 夏樹眨眼, 鬆口氣.


“今晚不行?”
“今晚? 不, 我想不太適合, 妳需要休息”
“好吧, 夏樹決定怎麼好便好-” 靜留微笑, 漫步回到床邊.
“-那麼, 晚安?”
“晚安殿下” 公爵女兒低頭.
“靜留”


抬首, 她看著嫣紅的赤眸帶著期望卻沒有強逼的意味.


“… 祝好夢, 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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