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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晴朗氣候宜人的午後,她坐在簡餐館室外座位區,習慣性的觀察來來去去的行人。一個由遠而近的慢跑者偏頭調耳機,一個不留神竟差點踩到花圃中,就像習慣性雙手握方向盤的新手駕駛,如果一支手去做其他事,車子會偏移。斑馬線前等過馬路的人翹首站得如衛兵般,顯然就是想假裝沒看到自己的狗正在隨地解放。一聲提示音,好幾個路人同時往自己手機放置處摸了摸,最後也不知道是哪位的在響。


桌上的玻璃杯因為盛裝的冷飲而覆上一環水珠,她用吸管輕攪了攪快融化完全的冰塊,看著深棕色液體逐漸變淺。拉開袖子,她檢查時間。還有至少兩小時的緩衝時間,真的很多。


「嗯? 什… 所以大概半小時? 二十分鐘? 嗯,好吧,我知道了…」
一個女子邊講著電話邊推開門,從餐館中出來,聲音不大,卻剛好足以讓她聽見。
「… 我才剛結完帳出來了… 不沒關係,我就坐外面等,你不用急,時間充裕。」
她看著通話中的人走到對面的桌子,單手拉開椅子後翹腳坐下,放在桌面上的手,食指點了又點玻璃桌面。
「… 不,沒關係真的,是我自己習慣提早兩小時,一小時不會耽誤到…」
電話中的人無意識看向這邊。她們對上眼,彼此禮貌性點了個頭。


女子的語調有那麼點無奈,但不至於到不開心。手機換手拿,那女子看了眼手錶,挑眉。飛行員墨鏡,黑色小羊皮外套,白色棉質T-恤,修身牛仔褲,休閒鞋,不失輕鬆帥氣的乾淨俐落打扮。觀察對方的她抿唇暗自評論。


掛斷電話,那人短暫以手梳理夜黑色的及肩短髮,呼口氣。接著,她從外套內口袋中拿出一本隨身書,一手摀著嘴開始閱讀。


她眨眨眼轉開目光。路上的人和車趕他們各自的行程,時間,緩緩地流逝。


薩克斯風吹奏的藍色狂想曲聲打破街道旁的寧靜。手機的主人顯然被嚇了一跳,只見她渾身一顫,有點七手八腳地闔上書本後拿起手機。顏色太深的鏡片似乎讓她無法看清來電顯示,她哼了聲把墨鏡移到頭上,按下通話鍵。她右眼下方的獨特刺青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你居然會這個時間打來…」顯然是認識人的來電語氣。


這一頭的女子可沒有沒事聽別人講電話的習慣,她很自然地將注意力轉開。叫來的飲料已經因為冰塊融化而味道淡去不少,應該早點喝完的。


「… 行程表上通常都是寫15小時50分鐘…」
一個不小心,她忍不住去注意到那個人的談話內容。
「… 不過以目前的氣候看來,飛行時間大概15個左右就夠了…」
她有十全的把握隔著一張桌子的對方等一下是要去機場,就跟她一樣。她又看了看對方幾眼,暗忖要不表現得「友善」些。這邊的人通話結束後把目光放到來向車道的位子,似乎在等甚麼人。


「等一下趕飛機嗎?」她開口。
那個女子立刻知道她是在對她說話,免不了還是有些錯愕,她緩緩轉頭看向這邊。
「… … 是的。」不知道想到甚麼,黑髮女子先抿了下唇,後帶著似笑非笑的唇角回答。「你也是了?」
「是的,也是長途呢。」見對方主動反問,安吉拉緩緩勾起迷人的笑容。
「那很辛苦…」女子的語氣禮貌得像面對客人的服務業者,但又多了好幾分真心。


安吉拉發現自己挺喜歡對方帶著自信的沉穩聲音,還有帶著陽光的異國口音。
叭! 那個人的車子到了。


「那麼,還是預祝你旅途愉快。」女子起身帶回太陽眼鏡,向她點了下頭說道。
「謝謝,你也是。」安吉拉對她眨眨眼,私自認為這是段不錯的對話。


從駕駛座出來的人十之八九是那女子的母親,她們對換位置,開車離去。


安吉拉沒有再想到那個人。


去托運行李被告知機位升等時,沒有想到她。過海關對安檢人員微笑時,沒有想到她。進貴賓室替自己拿了些水果時,沒有想到她。在登機門聽到廣播排隊時,沒有想到她。


又怎麼會想到? 不過是個路人,不過是個剛好有機會說上一句話的陌生人,誰也不會多想,安吉拉抑是如此。她找到自己在頭等艙的座位,駕輕就熟地將枕頭及薄毯放在最舒適的位子後滿意入座。


「齊格勒小姐嗎?」
就如以往,一位空服人員很快來向這位里程數破表的乘客打招呼。安吉拉很清楚自己要甚麼不要甚麼。她微笑小聲交代並道謝。還是沒有想到那個女子。


登機完畢。飛機移至淨空跑道定位,加速,最後輕巧的拉高,機艙中一下少了輪胎高速磨擦地面的吵雜聲。不用多久,機身拉平。安吉拉看著安全帶警示燈熄滅,沒有想到她。


嘟! 


『各位乘客午安,這裡是機長報告…』
這個聲音,她想到了她,卻不是很確定。安吉拉的記憶很好,不過要認出一個僅說過幾句話的聲音,任誰都會懷疑自己。
『… 飛行時間約14個小時45分鐘…』
絕對是她! 


安吉拉聽著那沉穩友善的聲音流利的報告飛行高度、飛行時速、兩地時差、當地時間、當地氣溫,驚訝抬眉。她聽到走道另一邊的乘客小聲吹口哨並用外語欽佩說「女機長」。


因為這次航班有其他國的旅行團搭乘,機長甚至用第四,第五語言表示歡迎。她可以想像幾個隔簾後,那些乘客們應該會有不小的騷動。


直到現在,安吉拉才意識到自己搭過這麼多次飛機,卻從未想過駕駛員會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她隨手拿起一本購物雜誌無心的翻閱,一面回想在那簡餐廳外兩人碰面的所有細節。


這種機會無疑是很少的,非常值得跟別人分享,但也僅此而已。莫名的欣喜不過是有點不成熟的反應,偶爾人都會這樣。在餐點被送來之前,安吉拉已經把注意力轉到放映中的電影上。


雖然中途遇上了一小段亂流,飛行是平順的。而這小插曲也一點都不影響安吉拉對一位女性勝任駕駛員的看法。降落前的熱情道別廣播,她可以想見那位機長好看的唇角適度的上勾,深褐色的雙眸因笑容而微瞇。飛機著陸時,沒有人感覺得到輪胎觸及地面的那一瞬間碰撞。


就如大部分的乘客,安吉拉走出機門前看到的都是笑臉迎人的空服人員,沒有駕駛員。或許有那麼點小失望,不過那很快就被遺忘了。


入關很順利,畢竟她有優先權可以和大多數的乘客拉開距離,不用等太久。


站在行李盤旁,安吉拉一手環腰,一手捏著下巴略蹙眉。有點太久了,搭乘商務艙以上的行李通常應該先出來。轉盤已經轉了一圈,她卻沒看到屬於她的那個。本來懷疑是自己累了,不小心看漏,但來回又是十多分鐘,其他旅客逐漸聚集過來,不久,行李盤上的行李所綁的識別色帶被另一種顏色取代,都仍沒見到。


「Scheisse。」忍不住低罵一聲,暗想不好是被弄丟了,安吉拉決定去找人處理。


外頭的天色不用看也知道很暗了,畢竟飛機降落的時間是在晚間。機場服務人員看來有點混亂,看他們比手畫腳的又是溝通又是打電話。安吉拉遠遠看著晚一個小時抵達的班機乘客也都走光,然而再無奈,她也只能無助的站著看服務人員處理他們理當清楚的事。


終於有個人來跟她說明到底發生甚麼事。她的行李確定有上飛機,也有送出來。安吉拉沒試過這麼憋屈的情形,東西有上飛機也出來了,言下之意,有人拿錯。


「咳! 請問怎麼了嗎?」
正當她在考慮要不要保持笑臉表示自己不太高興時,那個聲音出現。轉過身,她看到的是穿著一身整齊制服的那個黑髮女子。她一手拖著自己行李,另一手把制服帽子揣在懷裡,挑眉看著眼前的狀況。
「有人拿錯你的行李是嗎?」僅一眼,她簡短下定論。
「恐怕是…」安吉拉眼角看到同班飛機的機組人員向這邊打過招呼後離去。
「… 那不用考慮了,拿錯的一定是那個人,快想辦法去連絡吧。」她指著一位人員正拖來的一個無人領取的行李,跟服務台的人說。


安吉拉傾身揚眉看被拉來的行李,忍不住搖頭嘆口氣。上面除了有同班飛機「優先件」的識別帶外,唯一與她行李相同的部分就是全黑的。
「新行李嗎?」女機長問。
「其實已經第二趟了,但最後一個標籤出門前才剪掉呢。」安吉拉皺眉搖頭,有一點點可以理解拿錯的人是為甚麼。
「這種事不常發生,但就是有些人…」機長因為安吉拉的手機響而止住話。
「不好意思,我接一下電話…」抱歉的淺笑,她按下通話鍵。


是租車公司的司機來電。


「… 是的… 行李有些狀況所以拖延到時間… 不,還在處理…」
她稍微走遠了些,從遠處看著那一身筆挺制服的黑髮女子。機長單手插腰緊盯著嘗試聯絡拿錯行李的乘客的服務人員,跟隻獵鷹緊盯著獵物一樣。好像她比自己更著急,這讓安吉拉有了點笑意。然而,電話那頭的司機有個壞消息。
「… 這樣麼,不不不,我了解,沒關係… 不,真的,我能處理。真是抱歉了,好的…」


當安吉拉走回去時,那邊的人正好討論完眼前的事情。
「他們連絡上了,可是那個人行李放後斗,車又在高速公路上跑,沒辦法當場確認。」
「這樣麼…」暗嘆口氣,安吉拉希望自己實在有些疲勞的樣子不會太明顯。
「… 你不如就先回去休息,把地址資訊跟你的聯絡方式留給他們,行李會盡早替你送到。」機長向幾個服務人員點點頭,後者也附和說這是一個辦法。
「那就麻煩了。」


行李被誤拿的人接過填寫表時,機長一句不說,拉著自己行李的拉桿離開。


眼角中,隱約安吉拉可以感覺到對方有些猶豫,每一步都像是需要思考似的慢。她捉住時間抬頭看,正巧與轉頭的機長對上眼。那個人低頭自顧搖了搖頭,折了回來。


「你怎麼去到住的地方? 有叫車嗎?」再次來到安吉拉身邊的人問。
「沒問題,這裡我很熟悉,我都去招車區,很方便。」安吉拉微笑輕鬆回答。
她不認為有必要跟對方說自己預先訂的車因為等太久,怕會延誤到下一個客人所以先離開。
「嗯… 你若不介意,我朋友開車,可以順道送你。」對方頓了幾下說。
「那怎麼行? 這樣太麻煩你們了。」
「沒事,就… 當客服好了。」那個人擺手表示真不在意。


這不是第一次遇到麻煩有人主動向她提出願意幫忙,對她來說,多的是願意出手相助的人,但那並不代表她會習以為常,不會感動。


「今天比平時久,沒事吧? 咦? 你怎麼還穿著制服?」等候區,一個褐色短髮女子靠車站著,看見走來的兩人,俏皮的行了個軍禮後奇怪的歪頭問。
「懶得換。」機長聳肩把行李箱放入車後斗中。
「帶朋友應該事先跟我說的,這樣會害我待客不周耶。這位是?」女子友善的替安吉拉打開乘客車門。
「呃不,幫個忙,到皇冠大酒店(Crown Towers Melbourne)一趟,可以吧。」
關上後斗蓋的人回答得很順,太順了。安吉拉抿了抿唇,忍下嘆氣的衝動。
「不好意思要麻煩你們了,我叫安吉拉,安吉拉‧齊格勒。」她微笑伸手。
「莉娜‧奧克斯頓,叫莉娜就好了~ 飛長途辛苦了。」女子笑得溫暖友善。


接近午夜的高速公路上,不管哪個方向的車都屈指可數,久久才看到一輛呼蕭而過。


「所以齊格勒小姐這趟是出差了? 來多久呢?」駕車的莉娜看著後照鏡問。
「叫安吉拉就好了。不長不短,兩周的時間。」安吉拉目光離開手機螢幕,淺笑回答。
「皇冠大酒店聽說健身房、泳池、餐飲都相當不錯,是第一次住哪裡嗎?」
「是的。」
「有機會別錯過他們的室內泳池。」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副駕駛的人,艾瑪利機長,則安靜地看窗外。艾瑪利機長名叫法芮爾,一個溫柔中帶著點陽剛的名字,非常的適合她,安吉拉越想越很喜歡。


「噢對了~ 法拉。」莉娜突然發聲。聽起來像機長的小名了。
「怎麼?」黑髮女子眨眨眼轉頭應了聲。
「這趟飛行如何?」
「沒甚麼特別的… 除了有個空服員一直進來給副機長送吃的跟喝的,有點好笑,又有點干擾。」艾瑪利抿唇,嘴角一絲淺淺笑意。
「噢? 所以是個帥哥嗎? 我記得是個新來的? 你覺得他如何?」
「長相不予自評,但他整趟旅程神情緊繃,一臉嚴肅的樣子跟和我講話時會結巴,讓我很懷疑那些傢伙到底跟他說了我甚麼。還是我看起來有那麼嚇人嗎?」艾瑪利自嘲的無奈笑笑說。
「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笑都不笑一下,再加上哪個刺青,不用其他人說甚麼,我自己就以為你吃人心長大的咧。」


顯然是玩笑回覆,莉娜的話惹得另外兩人都笑了起來,疲憊的感覺減少不少。


「啊! 安吉拉,這是我的名片。一個人在異地不方便,如果有需要幫忙時打個電話,我們在這的時間跟你差不多,沒問題的。」
從車子裡出來時,安吉拉被莉娜叫住,一口英國腔的年輕女子跳出車子,繞過車頭熱心的遞上精緻的紙片。她們交換了聯絡資料,互道晚安。法芮爾雙手插在西褲口袋中,靠著副駕駛車門神情淡漠,似乎挺習慣別人因為她的機長制服而多看她幾眼,完全不在意酒店門衛不時投來的目光。


「艾瑪利機長,真是謝謝你的幫忙。」手裡捏著莉娜的名片,安吉拉目送對方很快回到車內後對黑髮女子道謝。
「小事,我沒能真的幫上甚麼,車子也是莉娜開的。」那人雙手伸出口袋,站直身搖搖頭。「希望你能盡早拿回行李,有甚麼事儘管打電話。」這時她的疲憊多少隱藏不住,但法芮爾眼神依然溫和,語氣體貼。


*   *   *


進房間不久,安吉拉便接到櫃檯轉來的電話。行李箱下落已經確定,接著就是等送到。粗算一下運送時間,凌晨四五點左右。大概只有起床後再去領了,反正這不是第一次裸睡。


剛用完早餐的人手機接到一通不熟悉的號碼。


「你好? 」
『早上好,請問是… 齊格勒小姐嗎?』
安吉拉立刻認出那個帶著迷人口音的沉穩聲音。
『… 我是艾瑪利… 法芮爾‧艾瑪利… 昨天航班的機長…』對方有些緩慢地說,好似不確定該怎麼自我介紹。
「法芮爾,當然了,早上好。」
『嗯,呃,早… 我借了莉娜的手機…』


電話那頭一下沒了聲,有些奇怪,但安吉拉決定沉默等對方說明致電的用意。


『呃… 嗯,我只是想問一下你行李拿到了嗎? 這樣…』
「拿到囉! 今天凌晨運到,早餐前飯店的人員送到房門口。」
『噢… 那,那就好… … 那就沒事了。』 
「麻煩了你跟莉娜這麼多,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請兩位吃個飯?」感覺出對方就要掛電話,安吉拉於是略提高一點音量。
『嗯? 噢,不,不,不用了,這沒甚麼… 乘客服務,我說過了… 沒甚麼…』


面對這樣的婉拒算不上驚訝,但是對方語氣和態度和昨晚有著明顯的差異卻令安吉拉好奇不已。可惜法芮爾沒給安吉拉延長這段對話的機會。


然後,生活回歸正常。安吉拉畢竟不是來度假的,一個接著一個的密集活動後,事情只會有增無減。等到回國時,她幾乎要忘了這段經歷。


但也只是幾乎,有時,她還是會想起黑髮機長,在等候班機的許多時候。好奇機組人員的作息,他們的行程,他們的一切。更多時候,她只想法芮爾一個人。


手邊的名片是莉娜的。雖然她們同航空公司,那並不會讓她打這支電話去找法芮爾合理多少。再說,安吉拉不認為自己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那太瘋狂了。再說,一面之緣,有時留下的映像會比深入了解更加美好。


所以最多,她會在貴賓室把玩著小紙片,看著上面的名字想著另一個人。或在室外座位區看著萬里無雲的晴空,猜想法芮爾現在是在飛機上,剛起飛,還是正準備降落。


*   *   *


眼角看到簡餐廳的門被推開,這下她可以肯定剛才感覺有人在看她不是錯覺。一樣的休閒打扮,法芮爾走出來後轉頭看向安吉拉,她低頭瞥一眼手錶然後舉步接近。安吉拉的笑靨隨著距離的縮短加深。


「嗯,呃… 是… 是齊格勒小姐,對吧。」法芮爾抿唇取下太陽眼鏡。
安吉拉聽得出對方不是怕自己記錯名字,只是純粹的有些不好意思。為什麼?
「安吉拉,安吉拉就好。艾瑪利機長好久不見。」她請對方同坐。
法芮爾眨了好幾下眼睛,漂亮的小麥色肌膚上似乎有些微紅,她道謝並拉開椅子。


「嗯… 呃… 我,只是想說… 嗯…」高挑的女子直挺挺地坐著,握著墨鏡的雙手一下放腿上一下撐桌上,似乎找不到適合的位子放。「上次沒機會… 也沒想到… 嗯,我只是想說,我很喜歡… 很喜歡你的書…」左右手拇指繞著彼此轉,法芮爾咬咬下唇,用不好意思的聲調說極度想表達的事。
「噢…」


安吉拉這麼常辦簽書會,哪種書迷沒見過? 她不應該感到驚訝的,可是她現在非常驚訝,而且臉頰也不受控制的開始發燙。她不是沒有幻想過甚麼樣的人會讀她的書,但暢銷奇幻懸疑小說家如她,卻最多只假想到可能某些正經八百不苟言笑的理科博士私底下喜歡看自己天馬行空的故事。不像面前這位,怎麼說? 充滿魅力的女性機長。


「學生時代後我其實就沒怎麼在看書了,可是有一次車禍斷了腿,留院觀察期間朋友送了本書給我,你的《現形》,我… 很喜歡,大概也喚醒了我看書的興趣。」法芮爾停止玩手的動作,將太陽眼鏡戴到頭上。「自己開始找小說閱讀後發現,我真的很… 很享受你的文字敘述方式,每個故事內容… 人物鮮活細膩劇情扣人心弦… 有時候會忍不住希望你能有個系列作品,而不是都是單一本…」法芮爾突然停了下來,意識到甚麼般,眼神閃過一絲慌亂。「抱歉,我呃,我說太多了…」


「噢不,不不不,一點都不會,請不用道歉,這對我來說很新鮮…」安吉拉手越過桌子,輕拍法芮爾面前的桌面,但是沒有碰到對方的安慰。
「是嗎? 你不是… 多的是機會聽書迷對你作品的感想?」法芮爾微蹙眉,不確定的笑了笑。
「是,但不像這樣。」安吉拉揮手示意四周。「老實說,那些場合我常會緊張,但現在不會,這樣很好。」你很好。不,Scheisse。感謝老天她沒把後面那句說出來。


「噢嗯… 我很高興你覺得這樣很好… 沒有打擾到你。」
黑髮女子仍是有些緊繃的抿唇微笑,但她深邃的褐色雙眸亮著無法掩飾的興奮之彩。
「一點也不打擾,事實上,我還想問問你是否有最喜歡的書? 作者總是免不了這麼問。是吧?」安吉拉於是明媚一笑,偏頭問。
「《日落之後》而且我現在就帶在身上。」法芮爾毫不考慮地回答,並從外套內袋拿出一本隨身版本的小說。
「… 你隨身帶著?」跟上次碰面時是同一本嗎? 安吉拉現下無心細想。她很想拿粉餅盒或用手機檢查自己發燙的耳朵有多紅,會不會被對方一眼看出來她現在的心情。
「這本,是的,精裝版的留家裡。」黑髮女子老實承認。


叭! 安吉拉還想說甚麼,可惜車子非常不剛好的到了。法芮爾愣了下,從座位中跳起,先轉頭看正踏出車外的母親,再回頭看安吉拉。


「嗯,呃… 我… 我趕飛機…」她比了比車子,惋惜的說。
「我了解… 如是讓乘客等可不好。」安吉拉體諒的點頭微笑,把想說的話留給自己。
「嗯,那,先走了。」
戴上墨鏡的黑髮機長好像立刻變回她們第一次在這邊見面時的那位帥氣女子。書迷小女孩的樣子消失無蹤,她壓低聲音點頭道。
「再聯絡?」安吉拉在對方轉身踏出第一步時,平靜的補一句。


就要離開的人回頭,然後在身上摸索。她找出自己的皮夾,卻沒有找到名片。
「身上一張名片都沒有,卻有本小說?」安吉拉忍不住的揶揄。
「你的小說。」這回法芮爾倒是理直氣壯地表示。
「那可以藉一下嗎?」於是,小說家伸手揚眉問。


安吉拉在那本書皮因為被翻過太多次而顯得斑剝不堪的小說內,留下自己的電話號碼,還有些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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