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nd of illusion

Chapter 6

「嗯… 話說… 我在想… 你到底是不會還是不喜歡跳舞?」
「我…」Elsa被這沒頭沒腦的問題問得一楞，張著嘴卻沒把叉子上的火腿送入口中。
「不說實話沒有今天的巧克力!」紅髮女孩一派輕鬆地繼續用自己的早餐。
「Anna?!」女王將餐具放下認真看著妹妹。
「會嗎?」Anna放下手中的麵包、拍掉手中碎屑，笑得沒事人似的回望。

「…… 我會。」沒來由的危機感，Elsa抿了下唇，喝口水後小聲回答。
「既然這樣，你欠我一支舞。」
「我什麼?」忍不住問出口，即便公主的話女王聽得一清二楚。

當然，如果時光倒轉，Anna也不想讓那頭上缺毛的公爵有機會踩Elsa的腳。然而有這種機會可以跟姊姊提出要求，她沒有理由放棄。

「Anna，你知道我當時不可能脫下手套，我並不是…」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那並不改變我代替你的事實，所以你還是欠我一支舞。」
「是… 我知道了，那我該做什麼補償呢?」
「欠一支舞當然就還一支舞啊~」
「這樣的話那…」
「噢，不用急著還，有機會時我會跟你說，但到時你可別忘記答應過喔!」
「哈哈哈嗯… 知道了。」

「今天沒計畫?」用完餐正要前往書房的女王發現晚幾步出餐廳的女孩跟了上來。
「有啊…… 我的計畫是跟著你。」Anna笑著貼了上去，勾住姊姊的手臂說。
Elsa側頭看了看妹妹，習慣性緊繃的肩膀放鬆許多。她搖搖頭淡淡一笑。

「說吧。」
「嗯? 說什麼?」
「剛起床時你不是說有很多話要講嗎?」
「噢，是啊，Elsa這麼急著要聽?」
「是你看起來急著想講。」
「嘿! 我才沒有。」
「嗯哼。」
「嘿!」

兩個女孩一直到進入書房內都還持續這段完全講不到重點的對話。

「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 比較單的雜事之類的…」在女王坐定時Anna拿起桌上其中一疊公文最上層的那份，隨便翻幾頁又放回去。
「嗯… 冬季慶典怎麼樣?」拿起筆，Elsa讓柔軟的羽毛輕刮過自己下頷，做片刻思考。
「噢噢噢，好，好! 當然… 等… 慶典需要你做什麼? 我是說女王當然要去繞場、致詞、揮揮手什麼的可是…」
「Anna，大門既然開啟，城堡的廣場布置不說，還有其他相關的活動也需要有人做決定。」
「噢~」拉長音，紅髮女孩眨了好幾下眼睛，再次感受到「open gate」帶來改變的衝擊。

在Gerda送來早上第一份茶點前，姊妹兩難得的能安靜的共處一室。喜歡到處遊玩參與活動的公主抿著唇，非常認著的坐在沙發上審視一份份相關文件。觀察著妹妹，女王不自覺頻頻勾起嘴角。或許真是愛玩了點，但必要時Anna的定力略勝一籌。

「你在傻笑喔!」冰藍的雙眸先是驚訝而撐大然後眨了好幾下以掩飾主人的窘態。
「你不專心注意我做什麼?」微紅著臉，金髮女孩伸手摸了摸髮髻，一副在檢查自己的儀容。
「沒想到我有機會這麼說，但Elsa，『不專心』的人應該是你吧?」
被這麼回，Elsa的臉只有越加添紅的趨勢。書桌上的女王輕咬下唇拿起茶杯湊到嘴邊。看著不敢跟她對上眼的姊姊，Anna認真專心的態度灰飛煙滅，玩興大起。女孩將手中的紙張整理堆疊好放到一邊，轉眼來到女王書桌正對面，雙手撐著桌面對她傻笑。

「怎麼了嗎?」被那雙清澈充滿熱誠的雙眼盯得全身發熱，Elsa小心的放下杯子問。
「我在想你有沒有最喜歡的藍色，還是只要是藍色的都喜歡?」
「為什麼突然…」
「彩帶，我想換掉傳統的紫色和綠色。」
「噢…」
「所以… 你房內那披肩的藍色怎麼樣?」

女王抬抬眉，沒有握著杯把的另一支手，那白皙修長的指頭繞著杯緣畫了幾圈。
「那恐怕有些困難，那件披肩是舶來品… 那種顏色Arendelle的染坊沒有。」
「噢! 是嗎… 難怪幾乎沒看過。」
「是啊，那是媽媽看到…」Elsa忽然噘了下嘴止住差點脫口而出的話。
「看到什麼?」
「…… …… Anna。」女王瞇著眼睛看著公主好一會，最後嘆氣道。
「哈哈… 可以讓我再看看那幅畫嗎?」

Elsa看了看桌上的文書，看了看老爺鐘，深覺不妥可是敵不過妹妹水汪汪的哀求眼神。稍作收拾，她給Anna勾著手帶離書房，三步併兩步往房間拖去。

似乎與映像裡的又差了不少，Elsa顯然在後來仍繼續修改那幅作品。Anna幾乎可以聞到夏日草皮的清新味道，感受日照的溫暖，徐風的吹拂。陽光微透的柳樹下，互相依偎閉眼休息的兩個小女孩是那麼的無憂無慮。欣賞的人好似看得到她們胸口因呼吸而微微的起伏。平靜安寧的畫境裡又因為有在太陽下咧嘴大笑的雪人而添加不少趣味。

「看看現在換誰傻笑?」為了掩飾很快會被發現的害臊，金髮女孩先發制人。
不過這招對Arendelle的公主不起半點作用，Anna轉而對姊姊繼續傻笑。
「Elsa真的很厲害呢。」
「… 謝謝。」
「你應該把它掛去畫廊展示。」
「噢不，不不不，我不…」
「不然給我掛房間?」
看來不是一便是二，身為一國之君的年輕女子在妹妹面前仍沒有其他的選項。

不用說，Anna很高興的抱著畫回房一趟後才拉著姊姊去餐廳。午膳時更是一直掛著大大的笑臉。紅髮女孩的笑容一直持續到Kai在僕人收走點心盤時，稟報女王下午的會議行程。離開前，女王語中盡是歉意的建議公主可以趁機出去走走，別悶在城堡裡。

空曠的長廊上，一聲很不合禮儀的嘆息迴盪。隔著幾根石柱距離後的會議廳門已經關起。這一頭只剩下她一個人，又剩她一個人。Anna鼓著腮幫子，憋著一肚的埋怨慢慢走。是了，她真的很喜歡到處探險，找新鮮的、嘗試新奇的，四處玩樂，享受不受拘束的自由。但是，她可以大聲的向任何人，所有人發誓，她更喜歡跟隨在Elsa左右。

出去走走別悶在城堡裡嗎? Elsa好像認為她不出去活動一下不行似的。或許以前真是如此，但現在不一樣了。現在有Elsa在，又或是說至少Elsa不會躲避於房中。內心還在抱怨，她發現自己已經走到城堡門前。哼了聲，她非常不滿意的決定回頭。不知道要去哪，雙腳已帶著她來到御用書房。碧藍的眼睛在推開門的瞬間亮起。

*   *   *

「咦? Anna，你在? …… 你在做什麼?」開門進來的人驚訝全寫在臉上。
「會議結束了嗎? …… 噢，呃……」書桌上的人以媲美陽光般的笑容迎接對方，然後想起自己所在的位置後嘴角僵硬。
「嗯… 呃… 我…… 我突然不想出去所以就回來這裡然後決定把慶典上的事全部看完也處理完後發現還有很多時間就決定來看一下你桌上的文件但我沒有全看因為很多就算看得懂也不知道怎麼處理還有些甚至看不懂只挑了些還算容易處理的當然我有去找相關資料作參考可是我可以理解你不高興因為我其實沒有權力這麼做我是說要是有機密什麼…」Anna一口氣毫無斷句的話被臉頰上柔軟的觸感止住。

「謝謝你Anna。」Elsa那帶眷意低柔迷人的聲音近在耳畔。
「沒什麼。」所有的不安瞬間散去，再次笑開的女孩很快在對方臉上回個吻說。

退開一點，Elsa放眼看了下慘不忍睹的混亂桌面，忍不住嗤的笑了出來。看起來小公主真的很努力。就是地上，也有不少翻開一半的書，標籤、筆記更是四散。
「晚餐前一起把這裡收拾一下如何?」
「噢嗯，我來收就好了，畢竟是我弄的。」
「Anna~」
「… 如果你堅持。」

將書逐一歸位時Elsa難得的向Anna說了今天會議的主題和結論。省去中間複雜談論、意見不合的過程，精簡的內容公主聽得很認真。

「光是這樣用聽的我都有點受不了，Elsa果然是適合做女王的那個。」
「話不是這樣說的，我相信如果長女是你，Arendelle會比現在更好。」
「啊，不過我就是喜歡當妹妹呢~ 雖然有機會做『姊姊』時的感覺也不錯。」
「你是說回到過去時?」
「嗯，還沒機會跟你分享這次的經歷呢，晚餐上說?」
「聽起來很不錯。」

皇家用膳廳飄著美食的香氣，混雜人語。餐桌上的氣氛不至於沉重但也沒有Anna預期中的輕鬆。Elsa好像早在她開始說「故事」之前就心落別處。公主挑眉不打算直接點出來。女王有反應，會笑會回覆，然而感覺就是有一半的人不在，或說她正壓抑著什麼以致無法專心。

「嘿~ 你知道我為什麼堅持告訴你我看到什麼知道什麼嗎?」
「嗯?」突然來的問題讓主位上的女子一時答不上來，輕咬著點心用小銀叉，她蹙眉。
「我希望你也能坦白的向我說任何你在想的事… 除非，那是國事又是機密之類的。」
「不，不是… 機密什麼的，沒有那種東西，我也不是在想那些…」
「所以是…?」

女王呼口氣，咬了咬下唇放下的餐具，撩了耳旁不存在的髮絲後雙手交握。一瞬間，女孩看到那個在加冕典禮舞會上要求跟她私下談話的姊姊。

「Anna有件事我希望能跟你談談。」吸口氣，金髮女孩努力以平常的語調說。
公主絕不會承認自己有多用力嚥了下口水，她開始飛快思考自己可能做錯了什麼。
「好啊… 當然。」有些口乾的，紅髮女孩勉強笑著回答。
「我…… 我們… 我在想…… 我是說…… 嗯… 不對… 我要講的是如果…」試了幾次說不出口，女王竟嘆口氣，然後破天荒的翻白眼，單手按揉太陽穴。
「噗… Elsa，我的天啊… 還沒看過你這種反應。」
「不要笑啦! 我很認真。」
「是，認真到不知該如何開口，我可以想像。」

然後Anna公主被Elsa女王毫不客氣地瞪了眼。

「我想說，要是下次你看到那扇門可以叫醒我嗎?」
「就這樣?」藍中帶綠的漂亮眼睛撐得斗大，不可思議全寫在裡面。
「是!『就這樣』。」執起叉子，Elsa準備繼續品嘗點心。
「問題是下次說不定是你看到那扇門啊，那我怎麼辦?」

女王不知該不該為這句話微笑。是誰說公主傻傻的? 她這不是清楚得很?

「是的，以過去幾次的經驗，這個可能性更高… 如果到時真是如此…」
「你也要叫上我…… 啊! 這樣我們是不是就可以一直睡一起了?」

不知有沒有心，Elsa注意到Anna是說「就可以」而不是「就要」，換而言之，她期望得到這樣的結論。

「嗯… 我不知道。」
「嘿! 不在同一個房間，我要叫你也不可能啊。」
「唉，的確，看來只能這樣了。」
「跟我睡這麼難過? 不然要人把我的床搬去你房間分床睡?」
「噢不，我只是… 我不知道…… 同一張床沒關係，真的。」
「沒機會後悔囉!」

對於這樣的回應，Arendelle尊貴高雅的女王低著頭對著盤中的蛋糕淺笑。

*   *   *

那天後的幾個晚上，兩個女孩就寢前多少都有些顧慮，不過也沒因此睡得不安穩就是了。一周過去，什麼是也沒發生。女王跟公主的作息沒有因為越漸寒冷的天氣改變太多。大不了Anna會在床上多賴個幾分鐘。是，只有幾分鐘。她不想錯過跟姊姊一同吃早餐的時間。

早上會議，下午批閱公文。早上閱覽書信，下午會議。早上會議，下午接見使臣。中間有時穿插與子民的面談，有時安排到坊間的探查。Elsa要過得不充實不可能。

早上國際貿易，下午海陸地學。早上各國歷史，下午詩詞文學。早上藝術人文，下午社交舞蹈。還是有許多自由活動的時間，如果不需要學習再次列入課程表列的王室禮儀。咬著牙，這是Anna替自己安排的。

冬季慶典時間越來越接近，飄著白雪的王國人聲鼎沸。熱鬧的人氣溫暖進城訪客的心。

心思總是因為忙碌而不夠用，然後事情總是在無心留意時發生。

*   *   *

窗外的太陽沒有平時強烈，剛好照亮室內的光線讓她可以清楚看到自台階下來的他們。一樣完美整齊的衣著，一樣高貴優雅的舉止，一樣無形流露的王者氣息。他們令人景仰，令人愛戴，令人尊敬，令人佩服。他們…

'' Do you have to go? '' 她不記得自己的聲音是如此顫抖。

'' You'll be fine, Elsa. '' 他們的笑容有給她的安慰，還有對她的信任。

'' NO!!! '' 睜開眼的瞬間她，還能聽到自己在夢中的驚叫。心臟狂烈的跳動著，連太陽穴都鼓躁得令人生疼。

「嘿~ Elsa… 沒事了。」

還在顫抖的年輕女王這才發現側，面向自己的人撐著上半身，一手按在她肩膀上，憂慮溫柔參半地看著她。

「A-Anna……」
「我在。」

兩雙相仿的淺色眼眸凝視對方許久。冰藍中的恐慌與不安足漸退去，碧藍裡的溫柔又添了不少。
「好點了? 要我叫人送水來嗎?」年紀較小的先開口。
「嗯… 好多了… 不用沒關係。」大幾歲的女孩抿了下唇，也撐起上半身。

「我吵醒你了? 抱歉。」兩人對坐著，Elsa不知道她們的手是什麼時候牽起的。
「不，不用道歉。你沒有，我剛好起來。」眨眨眼，女孩連忙搖頭澄清。
「Anna……」以為是對方的溫柔，她聲調中有些埋怨女孩的善良… 直到她重新審視那靈魂之窗。

別無他意，身邊的人只是陳述事實。她真的不是被吵醒的事實。怎麼會? 女王的思緒清楚許多，Elsa很快意識到其中的可能。她做的那樣的夢，那Anna呢? 原本以為只是自己，現在發現，在顫抖的人不是只有她。那雙比她溫暖的手也正些微的……

「噢，Anna。」抽回彼此相握的手，Elsa張開雙臂。
「Elsa。」果不其然，紅髮公主很快投入對方懷抱，低著頭縮著肩，將臉埋在姊姊頸間。
「噓~~~ 沒事了，都過去了… 你還有我，我不會再離開了…… 我保證。」

Elsa輕輕拍著妹妹背，用只有兩人聽得到的音量低聲安慰。語畢，女孩心疼的給予紅髮一吻。在她下頷的頭小幅度的點了點但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環在女王腰間的手又緊了些。

「嘿~ 抱著沒關係，但先躺下來好嗎? 時間不早了，你我都需要休息。」
Elsa再次拍了拍懷中人的背，輕柔的提議。不成，她再給對方一個落在眉梢的吻Anna才有動作。Anna沒有繼續緊抱著姊姊，主動拉開距離以牽手取代。

「這是我第一次感到無法改變的痛苦… 我是說當然我有想過要是能說服你開門面對我會有多好，可是更多時候我覺得能知道、感受得到你的心意對我來說就很夠了，可是這不一樣，很不一樣我…」
「我懂 Anna，我懂。」Elsa一只輕輕按上女孩雙唇。
「… 我想，我現在才真正體會到你提議時的想法。」短暫的沉默，年紀小的又說。

她察覺冷藍眼中的困惑，Anna微微勾起嘴角。
「我是說接下來，不管如何我也不想一個人面對… 我也需要你Elsa。」
Elsa移近女孩，抱緊對方並把自己的臉埋在那頭亂糟糟卻細柔的紅髮中。

「… 你知道嗎，我想我這樣能睡得更好。」片刻思考後，Anna對著姊姊的胸口講。她能感受對方輕笑時帶來的震動。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