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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夏樹決定把水換成茶,畢竟她不想太早回去面對那個厚顏無恥的傢伙。拜倫再怎麼樣都是薇奧拉家的人,或許她應該去問靜留她想怎麼處理這位客人。至少有靜留的許可,她若是無禮的請人走路也比較不會覺得愧疚。夏樹將煮開的水隨意倒入茶壺中,把需要的茶具備齊放到托盤上。


「靜留?! 你怎麼了?」回到會客室,夏樹嚇得失手把托盤連同上面的茶具全摔在地上。
只見靜留失了魂般的呆站在房中,下巴和胸口上都是血。
「怎麼回事?哪裡受傷了?」夏樹跌跌撞撞衝向靜留,驚慌地抓著對方。靜留只是愣愣地看著不知何處。「靜留!到底怎麼回事?回答我好嗎?」看著那嘴角的鮮血,夏樹一陣眼花,匆忙用自己的袖子替靜留擦拭。


靜留表情麻木沒有回答,繼續看著不知何處。隨著目光,夏樹轉頭同時想起家裡不只他們兩人。拜倫表情扭曲,雙眼上翻攤軟在沙發椅上,頭無力偏向一邊,襯衫領口鮮紅凌亂,裸露的頸子血肉模糊,樣子甚是恐怖。夏樹背脊發涼,她幾乎光看就可以確定那個人已經無藥可救。身體無法控制地顫抖,夏樹試著深呼吸卻吸入嗆鼻的血腥味,她緩緩轉頭看靜留。


這時的靜留已經稍微回神,沉默地看著夏樹。對上眼,夏樹蹙眉咬緊下唇,仍輕柔的繼續替靜留把臉上的血跡處理掉,抓著靜留手臂的那隻手並沒有鬆開。靜留看著夏樹,略為混濁無神的紅眸在幾次眨眼後清晰,她瞥眼沙發上的屍體,吸氣開口。


「沒事!」看著靜留雪白牙齒間的鮮紅,夏樹語氣沉重的搶先說。
靜留閉上嘴,眼神複雜。
「我,我會處理,你,你你你不需要擔心,我可以處裡… 我…」
凝固的血跡不好擦,夏樹不想太粗魯於是只好放棄,她鬆手後退一步,努力壓抑身體的顫抖想掩飾自己的無措。
「你… 靜留,你先,先去洗把臉,換件衣服吧。」夏樹轉頭看著拜倫,聲音沙啞。
沒等靜留回應她蹣跚走到拜倫對面的座椅坐下,看著了無生氣的人陷入思考。


人死了,能怎麼辦? 報警,要跟警察說甚麼? 要她幫靜留抵罪絕對沒有問題,說她咬人… 夏樹不自覺摀住嘴。如果是為了靜留… 可以,沒關係。靜留不需要她,要偽造身分離開這裡也不是問題。就這樣吧? 這樣好嗎? 夏樹咬住下唇,靜留身體發生甚麼事她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如果進監獄她就沒有辦法幫任何忙。怎麼,也無法放心。


夏樹抬手按揉兩邊太陽穴。為了讓轉讓遺產的決定看似全出自夏樹本人的意思,沒有外在因素影響,拜倫說他這次的來訪沒有任何人知道。對於這事的真假,拜倫應該沒有說謊的理由… 夏樹眨眨眼看沙發椅上斷氣的人。


「夏樹?」
夏樹應聲轉頭,靜留換了衣服回到會客室。
「你還好嗎?」夏樹停下手邊的動作,直起身子。
「我… 不知道… 警察…」靜留漫步來到夏樹身邊,看到地上的人形大塑膠袋,收聲。
「警察不會來。」夏樹垂眸試著讓自己的聲音平淡冷靜。「你若是自首,天曉得他們會對你做甚麼。」感覺到靜留的目光,夏樹不自覺皺眉,像是自言自語地低聲到。


靜留沒有回話,好長一段時間一點聲音都沒有,安靜到夏樹懷疑他人已經離開而抬頭察看。靜留柳眉緊蹙,赤紅的雙眸充滿難以形容的沉重情緒,夏樹抿唇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低頭繼續完成手邊的工作。


「我… 晚餐前回來。」夏樹稍微費勁的將拜倫往會客室入口方向拖了幾步,停頓回頭對靜留說。
夏樹自認體力不錯,但搬運一個比自己還重的東西本來就不是簡單事,再加上沒有合適的工具和各種精神壓力,夏樹花了比預期中多出一倍的時間。


將車子停回車庫,夏樹趴在方向盤上嘆口氣,不知該不該慶幸有個「空棺」可以用,省了點心神。


「靜留?」
蹣跚回到屋內,縱使精疲力竭,夏樹立刻發現莊園顯得太過安靜,幾乎是死寂。大屋裡一點聲音都沒有,夏樹胸口發涼,她三步併兩步衝上三樓主臥室。臥房裡沒有人,三樓完全沒有人。夏樹發狂似的粗暴推開每一扇門,開啟所有電燈,二樓也沒有人。夏樹撇眼已經陷入漆黑的外頭,往車庫跑。


車庫裡的車都還在,靜留徒步不可能走太遠。夏樹才剛從往墓園的方向回來,所以她決定往另一個方向去找。座落風景優美的偏僻郊區,道路雖是通往市區也只是一線小道。夏樹開大燈,睜大眼看著路邊也留心對向車道。路上不管哪個方向都一輛車也沒有。


隨著時間從五分鐘變十分鐘再到二十分鐘,夏樹越來越焦急卻不得不壓抑著情緒逼自己仔細尋找。車程已經二十分鐘,靜留可能走得麼快嗎? 假設靜留等她一離開便啟程… 腦袋混亂得無法正常思考。


靜留!


夏樹急踩煞車,猛眨了好幾下眼睛確定走在對向車道邊的人是靜留。靜留同時也發現了夏樹,她看著她,表情沒有喜悅沒有憂傷卻也不是平靜。夏樹想也不想直接將車子掉頭迴轉開到靜留身邊。
「上車。」夏樹搖下車窗同時傾身替對方開車門,幾乎是命令的語氣說。


靜留安安靜靜的坐入車內,關上車門,她安全帶還未繫上,車門上鎖的微弱聲音便先響起。像是怕對方會反悔逃跑,夏樹手動鎖上車門。靜留身上只穿套單薄服飾,夏樹將空調切到暖氣,脫下外套放到對方腿上。
「怎麼一聲不響離開?」看靜留緩緩將她的外套披到身上,夏樹斟酌用詞輕聲問。
「拜倫的轎車…」靜留小聲回答。


拜倫的車子! 夏樹猛然意識到自己完全忘了有那回事,她在慌亂中完全沒注意到拜倫原本停在莊園車道上的車不見了。所以靜留是不知將車子開去哪然後打算徒步回到莊園?
「你走了多久?」不敢相信靜留居然這樣在沒有路燈的車道邊走。
「車子停在其中一處觀賞風景的轉角。」靜留避重就輕的回答。
「你應該等我的。」
不想繼續逼問,夏樹主動轉移話題,牽起靜留的手,稍微始點力氣握了下。
「不能全部都給夏樹處理,問題是我造成的。」靜留看眼夏樹握著自己的手,轉頭面對車窗。


不想爭,夏樹鬆手轉移視線踩油門。回程的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回到莊園,誰也沒有胃口吃晚餐,夏樹輕聲交代靜留早點休息後往會客室走,打算拆了染血的沙發椅丟進壁爐把剩下的證據清理掉。


「夏樹。」
夏樹還來不及動手,靜留的聲音幽幽傳來,她放下手邊工具。靜留雙手環抱自己,身體靠著門框,微垂頭沒有看人。把手裡的工具留在一旁桌上,夏樹走近對方,雙手輕搭上靜留上臂。


「死人復活本來就不正常,沒有好事也無意外。夏樹,我不想傷害你。」靜留抬頭對上夏樹眼睛。
「你在說甚麼?」夏樹微蹙眉。
「晚上你換到睡隔壁房間睡吧,記得鎖上房門好嗎?」靜留沒回答而是請求。
「為什麼?」
「還需要原因嗎? 我咬了拜倫。」
「那是因為…」夏樹止聲,她還機會思考靜留為什麼要咬拜倫。
「因為他對夏樹非常無禮。他沒有權力也不應該做那種要求。」靜留抿唇皺眉。


靜留的說法讓夏樹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怎麼廳都不太對,那就像是因為某個人罵了髒話而被另一個人甩了巴掌般的太過輕描淡寫,稀鬆平凡。靜留的語氣像是另有隱情,夏樹認為拜倫的態度、言行不是促成靜留行為的真正原因。夏樹開口欲言又止。


「很生氣,所以咬了他,可是… 夏樹,我真正想咬的…」靜留看著夏樹抿起唇,退步拉開彼此距離。
眼神說完靜留沒表達的話,夏樹抽口氣。靜留想咬她? 靜留真正想咬的是她嗎? 為什麼? 是她做了甚麼? 夏樹覺得身子有些發燙。
「我的身體狀況,不可能是正常人。已經不可能裝得甚麼事都沒發生過了。夏樹如果想離開,我沒有關係。真的沒有關係。」靜留又退一步,放下環住自己的手。
「我會換房間,會鎖門,但不是因為我覺得需要而是因為你要我那麼做。」夏樹回身抓起工具,裝著沒聽到靜留的話。


*   *   *


踩在新生的草皮上,兩人一起也甚麼腳步聲。他們沿著湖邊漫步嬉鬧,享受午間的暖陽和森林清新的空氣。波光淋漓的寬闊湖面吸引了赤眸少女的注意力,靜留任夏樹自個兒開心往前跑,她則挑了一塊較平坦的地方坐著欣賞風景。前面的夏樹發現靜留沒跟上,繞了棵樹便折返,她跟著靜留盤腿坐下。湖邊悠閒清靜的氣氛由兩人獨享,一直都是如此,他們鮮少遇到同樣建築在湖泊邊的另外兩家莊園主人。


You're more myself than I am. 
Whatever our souls are made of, yours and mine are the same.


靜留恐怕早就發現自己的轉變所以才會花那麼多時間在圖書館中看書找資料。她的意志力一直都非常好,咬拜倫可能是因為覺得不能再壓抑那股「衝動」。而透過拜倫,靜留確定那股「衝動」不僅只是嗜血而是有針對性的所以當晚那樣要求。


拜倫的車子不知多久後才會被發現,這裡的警方不知道辦事效率如何。被丟入壁爐的沙發椅,一天不到只剩灰燼,能燒的甚麼都沒了。


這幾天的天氣為什麼這麼差?


『都還好嗎? 你臉色看起來有點蒼白。』
「沒有問題。」
『夏樹,如果你忙不過來我有認識的人,那年輕人脾氣很好又細心,做了一段時間經驗不少。』
「我目前還沒有考慮要僱用人,不過謝謝前輩關心。」


結束視訊,夏樹在座位上有些用力地按揉雙眼。靜留敲門過後帶著茶具進到書房,夏樹沒來得及掩飾的疲勞樣子讓她忍不住皺眉。
「夏樹,喝茶嗎?」靜留將托盤放到茶几上。
「啊,好,謝謝。」夏樹打起精神淺笑。


靜留替兩人倒好茶,等夏樹走到沙發這邊後遞上一杯。他們對坐品嘗溫熱帶著點甘甜的綠茶。靜留問夏樹公司新案子的事情處理的如何,夏樹沒有回答,她放下茶杯,手掌心向上放在茶几上伸向靜留。靜留多眨了幾下眼睛,不是不懂而是猶豫。當靜留終於也放下茶杯,一手輕輕地搭上夏樹的,夏樹微笑裡掩藏的疲倦消散不少。


「I could conquer the world with one hand as long as you're holding the other.」夏樹略低的磁性聲音只有兩人能聽得到的音量。
「啊啦…」


靜留開口,與夏樹對視,眉宇間的矛盾複雜表情不難猜出她有許多想說的話,可是她覺得不合適。等了等,夏樹終究還是忍不住,想多少掩飾自己逐漸發燙的臉頰而低下頭避開目光。靜留的手在同時間收了回去,她又啜了幾口茶後起身往書房門口走。夏樹看著,卻只是暗暗苦笑。要是開口,靜留很可能會折回來,將自己的不安不留痕跡的掩飾好然後應要求繼續留下來陪她喝茶,可是夏樹無法做出那樣的要求。


大概又快無法壓抑了吧。至少,那是夏樹的猜測,她想不出其它會讓靜留那樣突然離席的原因。一切都只是猜測,猜靜留其實隨時都在忍耐壓抑著,忍著不想傷害她卻又不能忍受要一直迴避她的生活,所以才會這樣主動送茶做飯又總是不給理由的離開。夏樹想在不問靜留的情況下自行捉摸兩人相處的時間極限。還不清楚因此為了不勉強靜留就甚麼都順著對方,包括靜留決定離開的時間。


*   *   *


朝陽微弱的光芒一點溫度都沒有,混合淡黃的灰藍天空下,夏季的山林中仍帶著一絲涼意。湖岸,兩個少女的身影肩並肩慢步走著。夏樹打了個大哈欠,眼角淚光閃爍。


「啊啦,很累嗎? 回去再睡一下應該沒關係吧?」靜留勾著夏樹的手,頭輕靠在對方肩上淺笑問。
「不可能吧,一定已經被媽媽發現我起床了,她決不會讓我再睡回去的。」夏樹無耐用手背擦去眼角的淚水,嘆氣。
「那~ 下午睡個午覺?」
「真是的,一開始不要拉我去看日出不就好了。」


夏樹話才說完,不用靜留陷入沉默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她隨即夾緊靜留勾住的那隻手臂,不想讓對方有收手的機會,略為緊張地轉頭看人。靜留看著夏樹,抿起的漂亮雙唇淺淺勾起笑容,然後垂下目光轉頭。她挽著夏樹手臂的手少了點主動的力氣,任對方不清不重的夾著。


「喂,我沒有別的意思… 就…」自知理虧又欠缺口才,夏樹猶豫老半天最後鬆開靜留的手,轉而牽起對方。
這樣的動作,明顯引起靜留注意,她轉頭有點詫異卻更多欣喜地看著夏樹。夏樹微頓,內心暗嘆口氣,靜留因為自己隨便一點小動作就可以那麼開心的反應總是讓她覺得自己佔了不少便宜。


「… 下次要看日出早點說,我前一個晚上先住到你家就不用提早三個小時起床啦。」終於算是想到能說的話,夏樹不確定自己還想不想再看日出就先脫口。
感覺靜留加大兩人相握的手的力道,夏樹轉頭看對方。靜留給她的笑容令夏樹感到臉頰一陣灼熱。


微風迎面,他們同時發現乎湖邊停泊著一艘小木船。出發看日出前,夏樹很確定那裡甚麼都沒有。
「奇怪。」偏頭,夏樹忍不住脫口而出。


靜留同樣覺得意外,小船不是第一次見到,他們曾遠遠的看過鄰居們的高級玻璃纖維小船,可是這艘明顯老舊不已。隨著距離縮短,小木船上的斑剝痕跡更是越加明顯。這麼舊又沒有任何船槳的船是怎麼出現在此? 好奇心,夏樹牽著靜留往湖邊走想一探究竟。
「夏樹別… 小心點。」原本要阻止夏樹去試踩船的動作,可想又無不可,靜留改口,滿足那人的好奇心,隨她去。


靜靜浮在水面上的小船船身木頭深淺不一,發黑的地方有的還長著層青苔。夏樹一手扶著船頭還算乾燥的地方,一隻腳踩了上去。船底不出所料的發出木材被擠壓的聲音,但憑感覺是堅固的。夏樹歪頭自顧笑了下轉頭看靜留,後者立刻會意她想做甚麼。靜留嘆口氣嘴角微微上揚,有點無奈卻又很喜歡完全一副小孩子樣的夏樹。她走近小船,伸手扶住船頭讓夏樹方便登船。


夏樹彎腰東瞧西看,漫無目的地找東西。斑剝的木頭上刻著些不清不楚的字樣或圖紋,除此之外,似乎甚麼也沒有。
「沒東西。」夏樹很快就失去興趣,小心跨過板凳準備回岸邊。
靜留為顧及夏樹安全,大部分的時間注意力都在對方身上,見她走了回來這才打量小船其它地方。
「啊啦,夏樹剛跨過的那個板凳好像可以向上翻呢。」因為角度不同的關係,靜留看到夏樹沒發現的隙縫。
「咦? 有東西在裡面。」夏樹將儲物箱裡面的東西拿出來,三兩步跳回岸上遞給靜留。


掌心大的扇形貝殼跟朽木小船有著天壤之別,紋理細緻的外殼乾淨雪白。
「我記得這內地湖應該沒通外海吧?」夏樹半自言自語地問。
「裡面有字。」靜留低應,翻過貝殼驚訝道。
夏樹聞言湊上前,一手握著貝殼的另一邊低頭看。幾行優雅的細緻字跡,用不知甚麼精細的工具刻在貝殼光滑的內部。就著逐漸增強的陽光,她們試了幾次才找明暗適度的光線角度來閱讀內容。


You're more myself than I am. 
Whatever our souls are made of, yours and mine are the same.
As it would, we intertwine breath like one. 
You and I shall neither live nor perished alone.


「甚麼嘛。」夏樹白眼,耳根多點粉色。
「啊啦,夏樹不覺得很浪漫嗎?」靜留掩嘴笑了笑。
「不… 一點也不。」夏樹捏著發燙的耳垂,嘴硬。
「呵~ 真是… 啊!」靜留笑出聲,突然手如觸電般放開貝殼。
「怎麼回事?」夏樹看靜留低頭查看自己的拇指,皺眉問。
「… 不知道被甚麼刺到。」拇指上多了一點鮮紅,靜留搖頭取出手巾。
「怎麼會? 不是很平滑嗎?」夏樹皺眉,彎腰撿起貝殼翻動檢查。
「我不知道…」


純白光亮的貝殼內部,靜留的鮮血不知是不是因為翻轉動作的關係,有流向刻字的跡象,夏樹皺眉偷看眼靜留確定對方沒有在看這邊。幾乎在同時,她也感到捏著貝殼的拇指微刺痛,夏樹不動聲色的移動指頭。果然,也被刺出血。夏樹皺眉向湖邊跨了一步,一個漂亮扭腰轉身將貝殼遠遠扔出去。


「啊啦。」對於夏樹的大動作,靜留有些驚訝。
「弄傷你的東西,還是丟了好。」夏樹對靜留聳肩,拇指悄悄在深色的褲子上按了按。
「夏樹這個樣子真讓人心動呢。」靜留不疑有他,牽起夏樹的手壞笑調戲道。
「說… 說甚麼,你手指給我看看。」夏樹搓搓自己發燙的臉頰。


As it would, we intertwine breath like one. 
You and I shall neither live nor perished alone.


夏樹驚醒的同時坐起身,心臟劇烈的跳動著,呼吸也顯得急促。回想剛剛的那不完全是夢的夢,那個… 說不上是噩夢可是卻令人隱約感到不安。夏樹深呼吸想平緩焦慮的心臟卻似乎無濟於事,有甚麼令已經清醒的她反而越來越心慌。


靜留。


夏樹翻開被子跳下床,抽走椅背上的睡袍就往外走。沒有人。靜留的床上沒有人。靜留的房裡沒有半點人的氣息。夏樹胸口發涼四肢發冷。床看起來有睡過,可是靜留不在,夏樹衝去將浴室的門打開。高級雅致的浴室裡,漂亮的水晶小夜燈亮著,微弱的光線足以讓夏樹確定靜留不在。


靜留,去哪了?


夏樹心急如焚地在偌大的建築中找人。她粗魯的開起各個房間的門。風一般的在長廊上奔跑。月光從一塵不染的玻璃窗撒入長廊,正要打開下一道門的人沒來由停下動作。夏樹蹙眉略低頭,一股無法解釋的強烈感覺要她看向窗外。夏樹走到窗邊,瞇眼觀察唯有月光照明的夜景。花園中的樹叢花朵在無風的夜晚靜止得像就算見到了甚麼也將保守祕密般。後院在過去便是那潭湖,夏樹能看到的實在不多,但是…


夏樹倒抽一口氣,打開窗便翻身跳了出去,勉強不摔倒的情況之下邁開步伐跑。


靜留低頭看著黑如墨的湖水,在冰冷的空氣中為所動。夏樹在一定的距離之後減緩腳步,盡量再不發出過大的聲音下接近差一步便要進到水中的人。


「靜留? 這麼晚在這裡做甚麼?」夏樹抓住靜留手腕,低語輕聲問。
回神的靜留轉頭看眼神擔憂面容留露疲憊的人,蹙眉。
「靜留…」
「夏樹記得第一次我要求你來陪我看日出的那天,我們在裡發現甚麼嗎?」
「我記得。」聽到這樣的問題,夏樹背脊發寒,握住靜留的力道也不住加大。
「記得內容?」


夏樹短暫的沉默回答了靜留。靜留再次回頭望著反射月光而朦朧神秘的深色湖水,伸手撫上夏樹抓著自己的手,輕輕一拍,希望對方鬆手。
「靜留想說甚麼?」夏樹自然不鬆手,她壓抑不安的心情,冷靜問。
「覺得,或許解決問題的方法其實並不難,只要我…」靜留低頭看著近在咫尺的湖水,抬腳。
「想要我陪你嗎?」夏樹一個使力把靜留往後拉牢牢鎖在懷裡,壓著聲音問。
聽到夏樹的話,靜留渾身緊繃,呼吸都忘了。
「如果不想,你得想個別的辦法我讓我別跟在你後頭。意外時,我不在你身邊,這次可不一樣。」夏樹用靜留不熟悉的強硬態度繼續說道。
「夏樹… 你,你怎麼這樣…」


靜留著急卻也清楚她不可能改變夏樹的決定。想跟夏樹強調自己對她到底有多危險,自己多不希望傷害她,可是這些話多說也無用處,夏樹早知道。夏樹沒有回答,她稍微鬆開抱住靜留的手,額頭輕輕靠在靜留肩上。


「對不起… 我… 也有點累了。」久久,夏樹終於說一句。
用了「也」因為她知道靜留也不好受。夏樹知道靜留對感情,那怕是有那麼微乎其微的機會也會堅持,如今會這麼退縮恐怕是確定她最終一定會傷害自己。可是換夏樹,不管原因如何,要她這樣放手根本不可能,就算在身心俱疲也不會鬆手。


*   *   *


『你自己身體還好嗎? 怎麼光是聽聲音就覺得你睡眠不足?』
「哈? 是這樣嗎? 可能有一點,打算等一下睡個午覺。」
『還知道要休息就好…』


夏樹電話會議結束後並沒有從書房出來,靜留思索半晌決定進去。夏樹一手握拳支著頭撐在書桌上正閉目養神,無領的衣服讓她的脖子完全裸露。午後的陽光從窗子照入,打在細膩的肌膚上,雪白中透著健康的粉紅。靜留看著,原本握著門把的手,垂到側身。


脖子上的劇痛嚇醒打盹了人,夏樹睜開眼倒抽一口氣。靜留一手抓著她椅背,一手撐著書桌,臉,埋在她肩頸邊。
「靜… 靜留。」夏樹勉強嘶啞的喚人。
這一聲輕喚,卻換來靜留鬆開撐著書桌的手轉而抓住夏樹空著的肩膀,把人完全按在椅子上。
「呃…」
夏樹再怎麼能忍痛,也忍不了脖子那皮膚尤其細薄的地方被這麼粗暴的撕扯開的痛楚。她咬牙伸手反抓靜留肩膀希望把對方拉開卻發現手使不上力。
「啊…」
混著牙齒深入肌肉的痛覺,是那持續一啜一啜,舌頭刮舔皮膚、血液被吸食的感覺,詭異得讓夏樹的大腦都不知該如何處理。


「靜,靜留?」忍痛勉強集中注意力,夏樹又呼喚了一次靜留的名字。
靜留仍是無動於衷。夏樹試著調整呼吸,但一吸一吐,越來越沉重。不久便覺得雙腿發軟,要是叫她站起身大概都沒可能。
「靜… 靜留… 對,對不起。」喘著氣,夏樹眉頭緊蹙,原本應開拉開靜留的手放鬆,輕搭靜留背上溫柔地緩緩拍著。


*   *   *


「啊! 庫魯卡小姐,您醒了? 我去把醫生找來。」
夏樹看著匆匆離開病房的護士,一時想不起發生了甚麼事。
「嘶…」微轉頭,脖子上的撕裂痛讓她忍不住哼聲。
瞬間,她在昏過去前的事情湧入腦海。夏樹驚恐的撐大眼睛,不顧脖子上的傷扭頭到處看。


「庫魯卡小姐,要麻煩您不要大動作轉頭,要是傷口又裂開會很麻煩的。」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我是怎麼… 這裡是哪?」沒看到靜留,靜留不在可能的原因實在太多,想著腦袋就開始發疼,夏樹手按著頭,啞聲問。
「這裡是加爾迪羅貝醫院,他們一開始送你去的醫院太小,你失血過多,我讓他們把你轉來的。」隨著醫生走進來的男士嚴肅的回到。
「前輩?」夏樹略顯吃驚的看著來人。
「夏樹,你那是怎麼一回是? 怎麼會變成這麼樣子? 我…」
「先生,不好意思,關於庫魯卡小姐這件是我們要以刑案處理,請您先不要介入。」
兩位警探分別向所有人展示警徽後向病床這邊走來。


一副覺得病房不夠小,進來的人越來越多。才醒來,看的的陌生人就比熟人多讓夏樹太陽穴隱隱發脹,她嫌惡閉上眼。不知道靜留去了哪,又沒有方法可以問,失魂落魄的夏樹對警方的問話不是答非所問就是沉默以對。


莊園附近的小醫院接到以通沒有聲音的求救電話,從而及時發現夏樹。接著,警方才發現靜留有位遠房親戚失蹤了一段時間。


夏樹的傷口熟悉得令人恐懼,有經驗的醫生見過便知道那是人的牙痕。可是警方這頭,類似的案件從未有過,他們無從查起。夏樹的狀況讓她與調查員的談話內容參考性不高。具夏樹的前上司,莊園中應該還有一個人,可是薇奧拉家卻證實靜留並沒有任何直系親戚或手足。男士懷疑自己當初是眼花,所以夏樹的反應才如此奇怪,而他同時也更加懷疑夏樹的精神狀況早就不是很理想。


夏樹被強制留在醫院觀察直到脖子上的傷口幾乎癒合的差不多才被容許出院。


『庫魯卡小姐,你若是有想起甚麼,請務必要跟我們聯絡。』
『夏樹,你如果需要有個人陪著,說一聲。』
『要是傷口又覺得不舒服,打通電話。』
『再休息個一個月再回來上班也不及。』


回到莊園,屋內的狀況,因為被警方收查過而熟悉又陌生,夏樹漫無目的地走過一圈,步出大屋。若不是她脖子上還綁著的紗布,夏樹真是懷疑一切是場夢,一場噩夢。沐浴陽光中,坐在通往大門的階梯上,夏樹從懷裡掏出要給那「失蹤」男人妻小的支票,思考著到底要不要繼續留在莊園中。


輪胎壓過碎石路面的聲音接近,駛來的車子引擎安靜無聲。純電車,認識的人中沒有人開這種車,夏樹好奇抬頭隨即驚訝站起身。靜留開門走下車看著夏樹急急走近,還未開口先將手輕撫上夏樹頸上的紗布。夏樹張著嘴卻無言以對。


「夏樹,對不起,我…」
「你還在。」夏樹打斷靜留的道歉,雙手捧住對方的臉頰,不可思議的上下打量靜留的臉。
「夏樹你… 你心臟停了幾乎一分鐘,是被急救回來的。」靜留蹙眉,內疚又心疼道。
「我知道,那不重要了。」夏樹語調輕鬆甚至可以說毫不在乎。
靜留略顯驚訝的看著夏樹。
「現在重要的是你… 這是甚麼意思? 你… 還有我,我們…」夏樹抿了抿激動而乾澀的雙唇,雙手牽起靜留的。「你還想… 那不管是甚麼的東西結束了嗎?」夏樹深深看入靜留漂亮的赤紅雙眸,答案早已在心中。
「是的。我想已經結束了。」看著夏樹清澈的眼睛盈滿雀躍,靜留忍不住露出久違的迷人笑容。


「這算不算是得到第二次機會?」夏樹淺笑拉近兩人距離。
「啊啦,是的話,夏樹會好好把握嗎?」靜留同樣主動貼近。


夏樹已輕淺卻情意綿綿的吻回答靜留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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