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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盔上有著對牛角的人對另外兩位說了甚麼。完全陌生的語言,在法里哈耳裡雖然粗曠帶了點焦躁,但又有如歷經無數歲月醞釀的美酒讓人回味,又有如由千萬文學者一同嘔心瀝血創造精練的語言,神秘而奇異。


他們開始搜查王座,摸索尋找著不知甚麼。戰士們一吋不漏地摸過所有地方,期間說了甚麼回報,法老之鷹仍是聽不懂也就不打算費心思。她撇眼身邊前一時猜想也是要在王座中找東西的女神,後者好整以暇,面帶習慣性的笑容看著焦頭爛額搜查的人,完全不為任何事感到憂心的樣子。


牛角隊長顯然沒了耐性,一聲令下,只見兩個士兵應和後手上憑空出現銀光閃耀的流星錘看來要往王座砸。法里哈大吃一驚,終究壓抑不下肢體反射,側身準備掏槍。


法老之鷹緊繃的肩膀被女神白皙細柔的手搭住,女神水藍色雙眸平淡而冷靜地看著法里哈,難以察覺的淺淺搖了搖頭後,撇開目光打量那位隊長。反恐人員的防衛行為顯然驚動了男子,他先制止兩個手下的行動後也走上台,越過王位,與法老之鷹近在咫尺間的距離瞇眼互看。女神在戰士隊長逼近前,輕巧的貼近法里哈,身子貼著對方的側身,原本搭肩上的手從後繞,換搭上另一邊的,空著的手則悄悄掩住法老之鷹的嘴。


其實,不必女神這麼做,法里哈也知道要屏息不動,被這麼親暱接觸反而讓為了觀察恐怖份子而能跟石像般蹲上三小時的埃及人開始背後冒汗,心跳加速。甚至於注意力都無法集中在面前的威脅身上,只拼命地用眼角看金色髮絲落到她肩上的女神。


最終,虛驚一場,戰士隊長無奈甚麼也看不出的退開讓手下繼續行動。兩個流星錘被高速甩動後猛力砸向王座,隨著一聲如烈風颳過的轟響和帶著點點金光的波動,三人被震得百丈遠幾乎要砸到大殿門上。


王位完好如初。


法老之鷹不可思議的看著三人狼狽爬起,短暫討論後便離開。那樣的力量與距離,這可不是開玩笑,一般人就算不死也沒辦法就這麼站起來拍拍身子走人。


這真是神界? 神的領域甚麼的? 不管甚麼稱呼,可以肯定決不是普通的地方。反恐隊長糾結卻又不得不自我說服,看清現在所處的狀況。


「法老之鷹是嗎? 感覺是個非常適合你的稱呼。」勝利女神輕巧地離開了對反恐隊長,意有所指地對她眨了下右眼,偏頭微笑。
「不過介意我叫你法里哈嗎?」
「… 您高興就好… 女士。」埃及人一楞,實在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面前的金髮女子,她拘謹又禮貌的回答,聲音嚇到自己的沙啞。法老之鷹不動聲色的舔了下自己的雙唇,覺得喉嚨乾燥不已,身體上剛才對方觸碰到的地方仍隱約發燙著。
「叫安琪拉就好,敬稱甚麼都不用,我不在意。」這態度嚴謹又有點乖巧大女孩樣子的反恐隊長似乎非常討勝利女神的歡喜,金髮女子笑瞇了眼搖搖頭,聲音悅耳,語調輕鬆。


心跳,像是又快了點。目不轉睛的看著美麗女神,臉上多了不常有的呆傻笑容,法里哈開口想要說甚麼卻像被人敲了下腦袋突然清醒般,思緒清晰,表情頓時嚴肅不少。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但好在拉神保佑,眼下至少想起了遠比與女神閒聊更重要的事情。


「好吧,那麼請諒我有話直說。剛剛那些是甚麼人? 要做甚麼? 你… … 有危險嗎?」後一個問題,反恐隊長問得有些猶豫,雖然剛才只是躲藏起來,但女神處理得游刃有餘。
看著不久前還溫和暖柔的褐色眼睛現在發著銳利光芒,語氣更是嚴肅認真的法老之鷹,勝利女神略略有些意外,多了點欽佩,更是因為對方的關心而有了那麼點說不出的喜悅,總總不同的感覺,但她姣好的臉上仍只有從容的笑靨。


「… … 法里哈只有這些問題嗎?」
「不是,但是問題有輕重緩急,所以你可以先回答我這些嗎?」法里哈濃黑的眉毛一蹙,搖頭有條不絮回答。
「新神舊神都一樣,都會起衝突,我們遇上了些麻煩。說要道歉,是因為我們的麻煩大概也是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有我幫得上忙的事?」法里哈實在有點懷疑,而且她幾乎可以確定女神不知道她是怎麼跑到這個新神領域的。就她的認知範圍,請人幫忙應該不是像對她那樣的。


勝利女神並沒有回答法老之鷹,只是笑容多了點無奈與歉意。女神繞回到王位正前方,手輕搭上王位的椅把,口中細聲低吟一句。隨著如優美曲調的話語,一道白光自她接觸椅子的手延伸而出。白光在椅背上勾勒出一個圖紋後集中到椅背上方,那隻以純白大理石雕刻出的貓頭鷹頓時活了過來,振翅而起,飛出一點距離,化作一位身穿全套盔甲,手持長槍與圓盾的半透明女神樣子。


只是半透明的形體便可以感受到不凡的氣度,容貌藏在全罩頭盔下的女神先看了眼法老之鷹而後才看向勝利女神。不知甚麼原因,在開口前女神突然不自在的扭了扭脖子,那行為與她本身高貴威嚴的樣子一點也配合不上,而她低低像是咒罵了一聲甚麼也令勝利女神一時揚眉摀住嘴巴。


「你把她找到了,很好。」女神總算開口,不過那如果說是女性的聲音恐怕有點驚人的低沉。
「我並不需要花時間找法里哈,只是在這裡等,那孩子做事非常有效率也很精準。你們那邊還好嗎?」勝利女神看了眼震驚望著半透明女神的埃及人,關心問到。
「如果阿瑞斯有點自知之明,我們會更好。」戰甲女神短嘆了聲氣,口氣豪放又無奈。
「那我…」
「你別來。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我們需要生長在伊利西恩(Elysium)裡的紅色月桂葉子,阿瑪利隊長能帶你登上卡戎(Charon)的渡船,通過賽伯拉斯(Cerberus),進入至福樂土。趕緊去,拿到月桂葉後立刻返回…」女神忽然轉頭不知道在看甚麼,手中長槍毫無預警被操了起來,在她手中流暢轉了好幾圈。


「總之,不要在冥界逗留,取得後立刻跟我們會合,就這樣。」語畢,半透明的身子開始從下身化作點點金光。
「雅典娜!」見對方似乎要走了,勝利女神略顯著急得出聲呼喚。智慧女神重新將注意力放回這頭。
「法里哈肩上有傷。」勝利女神不提,法老之鷹自己都因為太多心事而差點忘記,她詫異地看著笑容消失,金色柳眉促起的女神,暗忖對方是怎麼發現的。
「阿波羅現在幫不上忙… … 讓她喝口伊利西恩裡的湖水,不多不少,就一口。快去。」智慧女神話說完,形體也隨陣徐風消失。


不能說她熟悉希臘各神祉的外貌,要說到他們的個性就更加不可能了解了,然而,話又說回來,這些是「新神」,又有誰會知道眾神們到底是甚麼樣子又是什個性? 說這麼多,其實法里哈只是想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解釋為什麼神話裡這位眾英雄所崇拜的智慧女神會是這個樣子。不說話還好,一開口就好像哪裡都不對勁,沒了高貴只有豪邁,少了典雅更多粗野。一句不長的解釋中,有隱約的急躁。但,這也都不是重點。


「剛剛那位是雅典娜? 希臘智慧女神,戰事之神?」法老之鷹小心地重複確認。
「是的。」
「她要我做甚麼? 我,我不是很理解。」法里哈咬咬下唇斟酌用辭。
「我們需要去一趟冥界,法里哈喜歡狗嗎?」勝利女神,沒有過問直接接近,動手解開反恐隊長的多功能背心,拉下上衣檢查肩上槍傷,拋出一個似乎前不對後的問題。
「是的,但是…」法里哈一時完全無法專心,她急著扯下自己的袖子讓有意替她包紮的女神不用損壞自身高貴的白色衣飾。
「那就沒問題了,我們走吧。」將衣料打個結,勝利女神總算是鬆口氣,再次露出動人笑靨,輕輕勾起法老之鷹沒有受傷的手說。


曲曲折折,不知算不算是好運,又或者是因為有勝利女神在身邊,她們沒有再遇到任何阻礙。希臘女神與埃及人來到一道巨大的拱門前,女神抬手觸上法里哈看不見的透明阻隔物,又是反恐隊長無法理解的語言之後,拱門從中心開始,出現像水珠滴入水面後激起的一陣陣漣漪的透明波動。等漣漪止歇,女神再次輕拉法里哈的手,帶頭穿過拱門。


進入的世界漆黑灰暗,空氣中潮濕的氣息濃重。從光鮮明亮的世界一下換到黑幽幽的地方,法里哈眼睛眨了好半天的時間才逐漸適應明暗。一段距離外,黑暗的水面上飄著許多勉強能照亮一些東西的青綠火焰,除此之外,從她們所站的地方土壤,到邊上的枯樹,到遠處隱約的山線,一切都如被大火焚燒過一般碳黑。勝利女神沒有半分猶豫,帶著法老之鷹走向看似遙遙欲墜的破敗小碼頭。


「法里哈,能來這裡看一下嗎?」勝利女神獨自走到水邊低頭看看水面後,回身對用腳猛踏木板測試碼頭強韌度的反恐隊長招手。
走到女神身邊,法里哈滿腹疑惑地隨著女神所指的方向看去,映著冷綠光芒的漆黑水面上,不是一個右眼下刺著荷魯斯之眼的女子回看她。法老之鷹大吃一驚,面對恐怖攻擊裡各種慘烈狀況都能冷靜處理的埃及人,被自己水中的倒影嚇得往後退了兩三步。


「埃及亡靈之神… 難怪雅典娜要你來幫忙。」勝利女神纖細的手指捏著自己下巴,也是略顯驚嘆的自語到。
法里哈不可思議地緩緩回到女神身邊,再次低頭看冥河。黑水中,金色眼睛的胡狼頭亡者守護神,沉默冷淡的回看她。法里哈正想捏捏自己的臉,前頭傳來搖槳的聲音。兩人頭時抬頭,只見一艘用腐木組合而成的小舟幽幽接近。


擺渡者卡戎(Charon)樣子乾枯衰老,但划船的動作卻一點也不含糊,他輕易的將渡船靠上碼頭。少了眼球的兩個窟窿看向埃及人與勝利女神,他手握船尾上的長竿不發一語。法里哈緊張的舔舔唇,轉頭看女神。而金髮女神好像也不確定接下來該做甚麼的回望,甚至於抓著埃及人的手都多使了點力氣。


「亡靈守護神,請容老夫載您去任何您期望的地方。」終於,卡戎滄桑的聲音畫破壓抑的氣氛。
「英雄永生之地,伊利西恩(Elysium),我和我的…」見勝利女神不自覺流漏的不安,法里哈反而提起了勇氣,她挺起胸膛吸氣威嚴開口,可是話到一半卻又有些尷尬的看著女神不知道該說甚麼。
「伴侶。」女神先是抬手扶了下額頭,而後手指插入金沙般的淺色長髮梳理,迴避目光低低拋出個稱謂。
「嗯,我和我的伴… … 伴侶。」埃及人本來很順口的接話,隨即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請登船。」擺渡者不是看不出亡靈守護神的難堪害臊樣子,就是不在乎。


碼頭與小舟的間隙間,黑水映照胡狼頭冥神首先輕鬆跨步登船,隨後轉身體貼向勝利女神伸手的倒影。


狹長型的船一個人坐還好,兩個人就會身子貼著身子。法里哈禮貌地將空間盡量留給勝利女神,自己雙手交叉在胸前,站在緩緩轉向的搖晃小船上。直到女神拉了拉她的衣襬,埃及人才像個孩子得知可以坐在喜歡的人身邊般,靦腆傻笑與女神並肩坐。


反恐隊長拘謹的雙手握拳放在兩腿上,挺直腰桿正坐,眼睛卻不知道要看哪。高大的體型,稍微側個身子就能看到小舟邊,水中「另一個自己」的倒影,她皺了皺眉,水中肅穆的阿努比斯也皺了皺眉,她張口露牙,水中的阿努比斯便齜牙咧嘴。


「這個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是阿努比斯? 為什麼是… 我?」赫然發現自己各種莫名其妙的表情全被女神看在眼裡,法里哈清清喉嚨為了減少尷尬地問。
「原因,已經不重要了,只要知道你未來會接手阿努比斯的位子就好,就像我,過去也只是個叫安琪拉的平凡女人。」勝利女神掩飾笑意,回答。埃及人打心底認為安琪拉只是謙遜,所以才說自己只是個平凡的女子,但是她沒有開口,不然,她又要如何解釋自己的狀況? 這恐怕會有自吹自擂的嫌疑。


「希臘冥神... 應該是黑帝斯對吧? 是發生甚麼事嗎? 為什麼不是讓他來?」法里哈又看了幾眼自己埃及亡靈之神的倒影,這才拖拖拉拉轉移視線看身邊一直目不轉睛盯著她的金髮女神。
「不管是誰,人、神或是亡靈,請卡戎渡船都要付出代價,除了冥界的統治者,可是他是今次的衝突被首先針對的主神之一,現在分不開身,或說… 被困住,所以雅典娜才會出此策,把將會是埃及冥王,阿努比斯的你找來。」女神手撐在膝上托著下巴,轉頭看船慢悠悠前進的方向。
「如果都要付出代價,那你又是為什麼可以同行?」法里哈這話完全沒有經過腦子便從嘴巴衝了出來,她想後悔也來不及。
「這… 所以我才說我是… 嗯… 擺渡者只會無償為黑帝斯與他的王后普西芬妮(Persephone)撐船。」女神的聲音有越說越輕細的趨勢,若不是反恐隊長耳朵好,很容易就錯過。
「… … 那… 嗯,我沒有說不好,沒有別的意思,只是… 我是說,是有甚麼原因讓擺渡者這麼輕易就接受我… 呃,我跟你… 呃…」法里哈吱吱烏烏半天最後決定放棄把話說完,反正微弱光線下,耳垂發紅的勝利女神肯定聽得懂問題。


發現女神顯而易見的身體反應,埃及人說不上為什麼,期待又緊張地等著對方的答案,強健的心臟怦怦雀躍跳動。於此同時,不知是甚麼原因,本來鼻息間冥界潮濕腐敗的氣味,被如春季草原上百花的甜淡香氣取代,令人心曠神怡的味道讓埃及人身子發燙。勝利女神終究沒有回答,她短暫轉頭面對反恐隊長,漾起令人屏息陶醉的迷人笑容,回頭時將原本斗篷的帽子重新戴上。


給美鑽般的雙眸這麼看一眼,法里哈頓時失了神,忘了身處何方,等她稍微恢復自我意識,也不好再繼續追問重新將目光放到遠處的女神。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法里哈咬牙感到一陣煩燥,抬手捏了捏後頸,暗暗警告自己不可以在這種人生地不熟,狀況不明的時候還不合時宜的三不五時心猿意馬。


「你要有所準備。」遠遠,他們看到象徵伊利西恩(Elysium)入口的純白拱門,勝利女神轉頭,對揪著眉頭自我檢討中的反恐隊長說。
「準備甚麼?」法里哈問著,已經低頭動手掏槍,退彈匣檢查子彈數量。
「那東西對賽伯拉斯(Cerberus)不會有用的。」埃及人的手給女神按住,女神有那麼點理所當然地對她笑笑。
「那我是要怎麼跟牠溝通? 牠聽得懂我說的話嗎?」法里哈牙齒咬磨下唇,搓著下巴,眉頭仍幾乎要碰在一起的問。
「命令牠,用你自己知道的方式。」


上岸沒有走幾步,她們同時注意到從拱門側邊陰影中走出來的身影。為黑帝斯看守冥界入口的地獄犬,賽伯拉斯(Cerberus),牠是最盡忠職守的巨大惡犬,很多圖話雕塑上牠有著三個頭,而事實上賽伯拉斯的頭顱數量可不僅止於此。張牙舞爪的墨黑身影,光是一隻腳掌的大小就與剛剛的渡船不相上下,反恐隊長下意識快兩步,將原本走在她身邊的女神擋在身後。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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