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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吉拉輕巧降落在高聳的山崖上,一處她並不清楚詳細位置但能隱約看到晚宴仍在進行所以燈火通明的印度神殿。女神正想在顆長著青苔的石頭上坐下,卻聽到踩在落葉上的急急忙忙腳步聲從陰暗處傳來,短短一瞬間她沒有細想原因的懷疑是阿提密斯追了過來。打消那念頭,尼姬起身展開翅膀打算發現來者不善就離開。看清楚衝出樹叢的黑影身形,令女神驚訝的連羽翼都忘了要折收,她就這麼愣愣地忘著吐著粉色長舌,氣喘如牛的黝黑胡狼。

 

 

「阿努比斯?」女神不可思議的小聲輕喚。

仍在喘息的巨大胡狼耳朵抖了抖,明亮的眼睛看向尼姬,身體開始轉換。眨眼的功夫,埃及亡靈守護神出現在勝利女神面前。呼吸頻率仍稍嫌劇烈,胡狼頭神微彎腰,手撐大腿緊咬著一口尖銳的牙,灼熱的氣息自縫隙間噴出,沒能立刻說上些甚麼。

「你一路跑來? 還好嗎?」想到自己輕鬆飛行經過的複雜地形,女神忍不住感到疼惜。

… … 累得像隻狗。」阿努比斯終於直起身,退去胡狼首道。

 

 

*   *   *

 

 

希臘女神沒有因為埃及神的玩笑話而笑,她像是無法理解對方說了甚麼的困惑看著法芮爾。阿努比斯收起自己的笑容,尷尬輕咳站筆挺站好。

「抱歉,那並不好笑,我不應該嘗試的… … 嗯,我希望你原諒我沒有經過同意就私自跟上來的行為。」法芮爾右手搓揉後頸,蹙眉低聲說。

 

 

一瞬間,勝利女神看到了那時善良直率的年輕鎮暴隊長。她相信雅典娜的話,但是如果法芮爾即便過了這麼多時間個性依舊沒有改變,她也不會感到驚訝。

「我並不介意,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跟來?」安吉拉終於露出淺淺笑意,搖頭柔聲回答。

「我我不知道。」阿努比斯堅挺的胡狼耳朵露了出來,不自在的抖了抖。

「看得出來你還在習慣你的神力。」勝利女神看著毛色在月光下發亮的一對烏黑耳朵忍不住笑彎了眉眼。

「呃嗯,是的。」法芮爾慚愧的伸手抓住兩隻不聽使喚任意出現的耳朵。

 

 

新亡靈守護神的臉孔與安吉拉映像中的埃及人毫無差異,剛毅深刻的五官性感帥氣,然而希臘女神依然能在深棕色的眼睛中看到歲月留下的痕跡,那是只有閱歷過一生的人才會有的沉穩氣度。安吉拉發現自己忍不住去想像有多少人覺得這樣的法芮爾更加地吸引人,突然來自翅膀上的搔癢感打斷她的思緒。女神短暫抖動翅膀希望能減緩難以言喻的感覺,她可能注意到但不願意承認,羽翼的情況因為心繫阿努比斯而越來越明顯也越來越頻繁。

 

 

「你過得還好嗎?」注意到阿努比斯的目光駐留在她的翅膀上,勝利女神把它們收好後輕柔問。

… … 我想我沒有甚麼好抱怨的。」她們都知道女神所問的是當埃及冥神還是人時的生活,法芮爾凝神打量安吉拉許久後才幽幽回答。

「我過得很順遂,以一位從事高風險職業的人來說。有時,我會懷疑是因為我曾經親眼見過這個世界… … 見過勝利女神,我無法不相信只要做對的事情,再困難的問題都能被解決。」法芮爾淺笑。

聽著法芮爾的說法,安吉拉忍不住同樣露出笑容,甚至下意識的伸手搭上胡狼神的肩膀輕拍。法芮爾垂眸看著女神白皙細緻的手,咬了咬下唇。

「我同樣跟孩子們這麼說,如今他們也是些非常優秀的父母親。」

勝利女神的手在她自己反應過來前已經迅速收了回來。安吉拉吃驚的看著法芮爾,她沒有心理準備這麼突然地聽到這種消息。

「你… … 相信會再見到你的另一伴嗎?」安吉拉細聲問。

「我的不,我不會。」阿努比斯先是意外的歪頭看女神,然後才奇怪的回答。

「不會嗎? 為什麼?」希臘女神逼著自己問想知道卻又不希望過於了解的事。

「我… …」法芮爾咬住下唇。

 

 

埃及人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她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她沒有方法證明,但是自從回到自己的世界後,法芮爾覺得自己少了甚麼,感覺她不再是完整的。法芮爾並沒有失去她追求正義的執著心,沒有失去對人溫和友善的愛心,可是她一直都覺得生命中少了甚麼目標。英勇的鎮暴隊長轉換跑道,遇見人口販行兇搶來的孩子,她領養年紀最大的幾位,她愛他們如自己親生的。她有過幾位優秀得無可挑剔的體貼伴侶,她感受過幸福。可是當夜深人靜,當她看著過去愛人的照片,看著眉開眼笑的兒女照片,她不覺得自己的人生是完整的。

 

 

法芮爾記得前一晚睡前把小說讀到哪一章節,記得隔天早上打算做甚麼早餐,記得她又忍不住開始懷疑年輕時進入新神領域的經歷是否是真的。不知甚麼時候睡著,當她再次睜開眼睛卻已經身在不知名的美麗沙漠綠洲中。法芮爾立刻就知道自己在哪裡,也立刻就意識到這所代表的意思,然而第一件閃入腦海的不是對身為人時的依戀與不捨,她先想到了那不時會出現在夢境中的雪白身影。隨著思緒,阿努比斯發現了她理應不會察覺到的情況。埃及亡靈守護神不應該感覺得到她失去了心臟,但是法芮爾卻發現了。荷魯斯的話並沒有讓她是其理所當然,但也沒讓她更加擔憂,法芮爾輕易的決定忽略眼前的問題而是關心希臘的眾神們。

 

 

勝利女神的身影出現在會議廳入口時,連拉神都不知道亡靈守護神用了多少意志力才成功制止自己無理的緊盯對方。羽翼女神依舊如她記憶中一樣的美麗動人,面帶微笑舉起酒杯敬酒的金髮女神讓阿努比斯忘了要呼吸。法芮爾必須強迫自己對每一位神代表的發言內容都提出問題,才得以專心在會議中,而不是去心煩安吉拉如今是如何看待她。智慧之神托特說無論那時勝利女神對她有多麼強烈的吸引力,或是對她的行為完全接受甚至熱烈回應都是受愛神的影響,一旦兩神分開,尼姬很快便會完全恢復。因此就算身為智慧之神,托特也無法告訴阿努比斯希臘羽翼女神是否真的有對她心動。

 

 

晚宴上,法芮爾不知道該如何接近勝利女神,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她不合理的覺得空洞的胸口隱隱作疼,心不在焉使得阿努比斯輕易的任由奈芙蒂斯牽著,在其他出席者間穿梭交流。法芮爾本來暗下決心等晚宴過後要提起勇氣和安吉拉攀談,可是當她看著勝利女神與另外兩位男神離開主廳後當機立斷改變主意。

 

 

「我並沒有交換誓言的伴侶。」最終,阿努比斯平靜地開口。

… … 我很抱歉。」勝利女神的意外神情顯而易見。

「請別為我感到抱歉,感情本來不是可以強求的,我」法芮爾淺笑。

「你值得任何你心想得到的。」安吉拉打斷對方非常肯定的說。

「你真的這麼認為?」胡狼耳的動了動,阿努比斯深褐色的眼睛清澈明亮,漾著雀躍。

「毫無疑問。」

 

 

月光下的勝利女神周身像似被層柔和的微光包圍,她的堅定語氣和認真神情都令她更加的迷人,法芮爾嘴唇揚著自己沒發現的好看笑容。夜風吹過大地,空氣中充滿她們不熟悉的花草香氣,陌生卻格外得讓人身體舒暢內心平靜。伏晝夜出的禽鳥動物使漆黑的森林充滿別樣生氣,枝頭間嗚嗚叫的貓頭鷹使得埃及冥神耳朵像是有自我意識,忙不應急的轉換不同方向。

 

 

… … 然而,我自己卻有所懷疑。」忍下手按胸口的動作,阿努比斯甩甩頭,輕嘆口氣。

「為什麼?

「我不知心之所向。」

「或許你只是還沒找到對的人或是神。」說不清的感覺又出現,再加上沒來由的害羞,安吉拉垂下眼眸用手開始梳理自己的羽翼。

「不是這樣的尼姬… …

「是安吉拉。」希臘女神抬頭看阿努比斯,短暫蹙眉更正對方的稱呼。

「安吉拉,我… … 埃及人非常看重一個人的心臟,它是亡者是否進入永生之地的憑據。身為冥界判官,他們把我… … 為了公平我是個不需要心臟的神。」

 

 

法芮爾無法理解為什麼自己身為人時的空虛感如今成為神反而更加明顯,她低頭雙手反覆握拳又放鬆。阿努比斯不應該在乎自己是否有心臟,可是她在乎勝利女神是否知道這件事,在乎女神是否在意這件事。

 

 

「我知道。」安吉拉看著阿努比斯精緻金飾下的胸口,然後在時間過長之前移開目光。

「你甚麼?」黑髮頂上的一對尖耳朵好像又豎得更挺立,法芮爾猛眨了眨眼。

「我可以… … ?」勝利女神打量阿努比斯表情驚訝的臉孔,抬手鬼使神差的問一句。

 

 

震驚過後法芮爾深吸口氣,伸手有力但不失溫柔的握住安吉拉的手帶往自己胸口,殊不知她在接觸到對方的那瞬間,女神雪白的翅膀像被電流竄過的顫抖。當勝利女神的手碰到即便隔著純金飾品也能感受到溫度的胸口,她躁動不安的羽翼回歸平靜。安吉拉反射性回頭,詫異地打量自己的翅膀。

 

 

「怎麼了嗎?」察覺異狀,法芮爾關心的問。

「我… … 你有感覺甚麼地方不一樣嗎?」安吉拉猶豫地說。

無法開口喜歡這樣的接觸,埃及亡靈守護神垂下目光長吐息,悄悄但能讓女神感覺出差異的增加握著對方手的力道,希望能保持這樣的親密接觸更久一些。

… … 雖然沒有心跳,但是你的溫度讓人感到安心。法芮爾,你不用因為少了心臟而難過。」安吉拉輕拍了拍埃及神的胸口,漾起柔和笑靨的安慰,然後在對方能說甚麼之前收回手。

 

 

勝利女神背上有奇怪的感覺,甚麼被抽離的異樣感,沒有疼痛沒有不適,純粹不尋常的感覺。

「你的羽毛?」阿努比斯有點不確定的看著緩緩飄落的雪白羽毛。

「我想是的… …」安吉拉無法相信這是真的,她從來不會感覺到自己的羽毛掉落。女神輕揮手,剛落第的羽毛便又飄了起來,乖乖回到安吉拉手中。女神梳理隱約混著一絲金色的飛羽,一個不切實際卻難以抗拒的想法閃入腦海。

「你相信我嗎?」下定決心,勝利女神神色堅定地看著阿努比斯。

「我呃是的,勝過這裡任何人。」

 

 

有了這樣的回答,女神微笑,她手握羽毛將它按在阿努比斯的胸口上。溫暖的金色光芒綻放又消失,埃及冥神開口抽氣,她深褐色的雙眸逐漸被金黃取代。他們同時能感覺到胡狼頭神神力的改變。

 

 

「不可思議。」阿努比斯後退一步拉開與女神的距離,先看著雙手再打量環境。有了金色的雙眼所見的東西都有所改變,胸口的空虛感也消失。

「看來阿努比斯偷偷留了東西在我這。」展開雪白的美麗翅膀,女神左右察看再無異狀後無奈苦笑說。

「我嗯,我很抱歉。」

「那完全不是你能決定的事,不用道歉。」羽翼恢復正常了,安吉拉卻開心不起來,她心不在焉的回答。

法芮爾咬咬下唇,試著想說點甚麼,卻依稀感覺到拉神的呼喚。

「我們該回去了。」勝利女神也收到通知,她看著表情糾結的埃及神表面上平淡冷靜,實際上也百般不願的說。

變成巨大墨黑色胡狼的阿努比斯發出犬科悶悶不樂的埋怨低吠,甩甩一身發亮的毛皮跟在飛入夜空的金色身影後邁開腳步。

 

 

*   *   *

 

 

希臘羽翼女神的生活恢復正常,正常得有些枯燥。她的翅膀不再感到奇怪,她的身邊沒有多一位埃及新神。安吉拉無法肯定自己當初時不時想起法芮爾是否是因為那根羽毛的關係,她只知道那個有著顆胡狼腦袋的高大健美身影如今仍會出現在她思緒間。而女神更加肯定的是,法芮爾晚宴中之所以會追上離開的她,是因為被屬於阿努比斯的那份分離神力吸引,不是因為她。畢竟如果不是如此,為什麼埃及冥神不再主動聯繫? 法芮爾那晚「為什麼追來」的原因已經得到解答。勝利女神坐在花園中,在太陽底下放空,沒有留意接近的身影。

 

 

心想事成不是作為神的他們會去相信的事情,但匆匆趕到神殿前廳的金髮女神忍不住有些相信。神殿中的侍者無論男女都偷偷地看著站立於大廳中,威嚴不可侵犯的胡狼頭神,對他們來說,牛頭人身的米諾斯是殘忍嗜血的代表,有著動物頭的人是被懼怕的。

 

 

阿努比斯如最精銳的戰士,手握金權杖筆挺站著。掌控好做為亡靈守護者身分的力量使她看起來更加嚴謹沉著,不同於諸神會上的樣子。

 

 

「阿努比斯。」勝利女神毫不考慮的直接使用已經完全屬於對方的名字。

「尼姬。」埃及神轉身頷首,不意外的用女神的名字。

「這問題恐怕顯得了無新意,但是是甚麼原因讓你千里迢迢來到衛城?」安吉拉從容優雅,慢條斯理的走向對方。

「我跟他們說是你的羽毛讓我找回內心平靜,但也因為是你的羽毛,是曾經屬於你的一部份讓我無法甩去前來的慾望

總是面帶微笑的女神輕輕蹙起眉頭,她真的不需要阿努比斯特地前來跟她這麼說。

「但那不是事實。我來,是因為我想來那和羽毛沒有關係。我想見你,想問你… … 是否願意跟我到埃及看看?」不苟言笑的胡狼頭消失,法芮爾那微勾唇角的俊俏臉孔面對著希臘女神。

安吉拉看著伸向自己的手,眼角發現不久前來找雅典娜談話的愛神躲在大理石圓柱後,用誇張的口型說「去」。

「我知道這樣提議很突然,或許你可以考慮幾天? 」阿努比斯因為終於握住勝利女神細柔的手而收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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