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nd of illusion

措手不及的消息，所有人一時都反應不過來，面面相覷。Namaari垂在側身的雙手握了握拳，強迫自己定神後看向母親。Virana族長依舊保持著面不改色，但在她女兒眼中，龍牙公主清楚的察覺母親眼中反射出內心的波濤洶湧。當她再面對Raya，龍心的戰士已經沒有了剛才自己提出反對時的傷心神情，只是神色複雜的回望著她。

「這不是一個小的決定，你不用現在回覆我。」

神龍Zion的意思，是她還有選擇的權利? Namaari不禁驚訝揚眉。

「請給我三天的時間。」龍牙的公主感激頷首。
「我可以給你更多，如果那意味著你能更加仔細的思考這項責任背後的意義。對於你沒有一口回絕，我已經非常高興。」神龍溫和的笑了笑。
「我不認為有誰會那麼做。我不認為有誰會覺得這是有選擇權的。」
「當然有。我不能強迫任何人擔下這項任務，那麼做，只會有不好的影響，我想你們都可以理解。」
「但如果我不願意? 接下來怎麼辦?」Namaari無法想像的搖搖頭。
「你是我最好的選擇，但不是我唯一的，Namaari公主。若你最終婉拒我的提議，那麼接下來僅是我的責任，我依然會達成，你也不必過於擔心。在那之前…」Zion拔下自己一搓金色的鬃毛，握在龍爪中。短暫的亮光後，神龍手中多了一個精緻的金色手鐲。他向龍牙的女孩伸出邀請的手。

緊皺眉頭，Namaari再次握緊拳頭後鬆開，走向神龍並將右手交給了對方。

「一旦你決定了，我會知道。」雪白的神龍溫柔的將手環帶上女孩的手腕。

神龍Zion離開了，但是餐廳的氣氛已與開始時有著天壤之別。族長們陷入細聲的交談中，Namaari無心細聽。她回神發現自己盯著Raya不知多久，而對方竟也一聲不吭的回看著她。

「母親，請容許我先離開，我有些累了。」Namaari無意識的撫住帶傷的左肩，用著不同於平時的疲憊語氣請求到。
「去吧，有甚麼事情我們明天談。好好休息，親愛的。」Virana點頭同意的同時揮手招人來陪公主離開。

Raya等Namaari身影消失在餐廳門後，這才像突然驚醒般甩甩頭，忙向父親及兩位族長道別，匆匆拉著Sisu跑出去。火光搖曳的寬敞長廊上，只剩本來被族長差遣服侍公主的人，他們顯然被Namaari要求留在原地，正莫可奈何的討論應該怎麼辦。這一前一後差不過一分鐘的時間，龍牙的女孩居然已經不知去向，Raya瞪了瞪眼。

「她不見了。」
「嗯… 嚴格說，你只是不知道Namaari去哪了。」Sisu相比龍心的朋友，仍是那副優哉游哉的樣子，四處張望一翻後說。
「你能知道她在哪裡嗎?」Raya跳上圍欄往王宮前院中眺望。
「我沒辦法，但我可以陪你一起找，只是我有個問題，為什麼你急著要找她? Namaari說她累了，需要休息不是嗎? 啊，她應該就是回房間了，在房間裡休息是人之常情吧?」

聽到Sisu的判斷，Raya本來要一口否定。Namaari如果真的只是要回臥室，何必把那些侍從支開? 可是話到嘴邊，龍心的戰士也禁不住懷疑。六年的時間可以改變一個人許多，更別說是一位十多歲的孩子到成年的這種階段，但Raya相信有些事情不會。她相信在許多方面她與Namaari仍有著共通處。所以，如果是她? 她會去哪? Raya大概會去找Tuk Tuk，或許會出去跑幾圈，或許不會，但她會希望有自己的忠心坐騎的陪伴。Namaari那隻一臉「你別想親近我」的大貓這個時間應該正獨享主人的大床鋪。

「Namaari~ 是我們。」Sisu一到龍牙公主的臥房門口便敲門自盡走入。
「Sisu! 這是她的房間耶!」

跟在後方的Raya一臉錯愕，她還沒想好要說甚麼，更別提這是Namaari的臥房，她們不應該這樣子隨意進去。況且，如果她的判斷沒有錯，大貓可是在裡面的，Raya沒有那隻渾身充滿爆發力的肉食動物真的其實喜歡自己的幻覺。龍心戰士努力拉住神龍的尾巴，無奈力氣上的懸殊，她被輕易的一同拖入寬敞大氣的公主寢間。

房內空無一人，或貓。Namaari過分奢華的大床上卻有被躺過的痕跡，她的serlot肯定曾經在此。或許就像Raya推測的，Namarri返回房間找到愛貓又離開了。如果是這樣，龍心戰士得重新評估有了坐騎的公主會上哪去。

「Sisu，拜託別亂動東西…」Raya正說著，卻看神龍已經興致勃勃地拿起桌上一副耳環。「Sisu! 你會惹Namaari不高興的。」
「Raya你太緊張了，Namaari對我們一直都非常的通融且溫柔。」見女孩的緊繃樣子，Sisu好笑的搖搖頭反駁。
「對你吧，我可不覺得她對我溫柔。」想到這，Raya忍不住不服氣的嘆口氣。

不想在沒有主人同意下隨意看對方房間，龍心公主撇下仍在探索珠寶盒的神龍，匆匆走到高聳的窗邊，撥開被微風吹起的紗簾看向遠處，希望找到一點線索。

除了巡邏中的守衛，她沒有在下方僅靠火把點亮的幽暗王宮庭院中看到甚麼，卻隱約聽到頭上傳來些許聲音。可能嗎?

屋頂上的女孩曲著雙膝，向後靠在serlot暖烘烘的腹部間，抬頭仰望點點星空，若有所思。直到聽到屋簷傳來有人施力的聲音，深褐色的雙眸這才眨了又眨回神低頭看去。

「你可以到這種地方來嗎?」雙臂彎曲趴在屋簷上，勉強探出一顆頭的Raya挑眉看著夜空下的人。
「… 當然不行。」看著有些狼狽的女孩，Namaari忍不住噗哧笑出聲。

龍牙戰士很快起身，像隻貓般輕盈俐落的走到屋頂邊緣，將掙扎中的公主拉上來。

一時間Raya緊緊握著Namaari的手臂，她偷偷的朝後往下看一眼，感受她們所在的高塔頂部到底離地面有多遠。

「你不會怕高吧?」Namaari一副發現新奇事物的問。
「當然沒有。」雖然這麼說，Raya依然緊抓著對方。令她鬆口氣的是，Namaari沒有再繼續取笑她，也沒有任何要鬆手的意思。

Namaari把Raya安全的帶回serlot愜意趴伏的位置，她首先坐了下來並歪了歪頭示意身邊的空位。

Raya並沒有立刻接受對方的無聲邀請，而是駐足一步外。龍心的戰士小心觀察睜眼抬頭的掠食者，彼此互相注視了許久後，她聽到如同大鼓的呼嚕聲。

「所以… 牠現在心情不錯?」Raya終於鼓起勇氣上前，在龍牙公主身邊盤腿坐下。
「我會說是『很好』。」Namaari聳肩。
「那你呢?」
「甚麼?」
「你還好嗎?」

面對Raya的問題，Namaari陷入短暫沉默，她重新仰頭看著天空，將身體倚靠在緩和起伏的大貓身體上，右手搓揉著牠頸上的厚毛。

「… … 我很抱歉。」許久後，Namaari開口便是沒頭沒尾的道歉。
「甚麼?」這次換Raya不明所以。
「我對神龍Zion說的話，肯定讓你很失望。」
「不沒有，我一點也沒有失望。」
「所以是傷了你… 我不是有意的。」
「我… 相信你有你的理由…」Raya間接的同意了對方的看法，她沒有想要刻意隱藏自己當下的心情。她想要一個答案，一個不是龍牙戰士在所有人面前提出的那套說詞。她很確定那是對方在避重就輕。
「所以你可以接受我的說法?」

Raya沒有立刻回答，她的沉默令Namaari不知如何是好。龍牙公主幾次抿了抿唇似乎有想說的，卻總在最後一刻自個兒搖了搖頭，嚥下呼之欲出的話語。

她糾結的神情並沒有被隱藏在夜晚的黑暗下，龍心戰士雖然看著遠方，眼角卻清晰的洞察對方所有細微動作，她伸直雙腿後學著Namaari將背靠到暖爐般的柔軟毛皮中。

serlot的呼嚕聲似乎又更大了，屋頂好像在隨之震動。

「如果我說我認為你有其他反對我成為神龍幫手的原因，那會是我自作多情的想法嗎?」Raya轉頭面對單手搔愛貓下巴的女孩，她右手腕的金色手環因為動作而閃了下亮光，那令Raya短暫蹙眉。
「… … 不是，不全是。」Namaari嘆口氣，停下手上的動作。

「Raya，你在龍珠破碎後的六年已經失去了很多，是我… 無論做多少都無法彌補的多，我甚至根本不知道能為你做些甚麼… 所以我想，至少要盡力確保你現在的生活是本來應有的樣子，而不是和神龍Zion整個Kumandra到處跑，為和平做更多的犧牲。」

Namaari難得的真情分享來得太快太突然，Raya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覆。雖然在提問時，她沒細想對方可能出於甚麼原因提出異議，但這絕對不會是在自己能猜想得到的範圍中。龍牙戰士話語中對自己的責怪懊悔和對她的關心呵護是這三年來最坦承的一次，和過去交談時的反覆道歉完全不同。Raya感到渾身發燙，晚風都沒了涼意。

「… 我希望你能快樂… 希望你能陪在你父親身邊，我知道他對你有多重要，你們失去了很多時間。」

大概是思考時的習慣行為，Namaari左手握住右手，左拇指在右手心中搓了又搓。Namaari的動作讓神龍給她的手環與她護腕上的金屬部分輕輕相碰，清脆的聲音令她低頭一看。龍牙公主緩緩吐息，閉上眼搖搖頭。

「說到底，希望你快樂因為這樣或許我才能不難過，終究是自私的想法，我很抱噢…」

Namaari的道歉被砸在太陽穴上，不清不重的感覺打斷，她眨眼愣了愣，詫異望著自己來不及看清楚的小東西沿著屋頂斜坡往下滾，耳邊是Raya輕輕地一聲啊。龍牙公主優秀的坐騎察覺動靜，被激起貓科掠食者的本性，忘了主人還靠在自己身上，猛地站起身去追越滾越遠的小黑影。

serlot在最後一刻趕上，輕而易舉的叼起差點要墜樓的暗器。發現嘴裡的東西嘗起來不怎麼樣，大貓毫不猶豫地又把它吐了出來，讓小東西在屋簷搖搖欲墜。直到收到主人的命令，牠才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把果實又咬回嘴中。

「蘭撒果?」Namaari狐疑的看著沾上大貓口水的黃色水果。
「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它是甜的，你該試試。」Raya摸了摸因為serlot突然離開而向後倒，撞到屋瓦的後腰，揚眉理直氣壯的說。
「你一定要挑這種時間?」嘆口氣，Namaari無奈苦笑地問。
「聽著，如果我告訴你，不再一直聽到你對我道歉，我心情會好點，你會停止嗎?」龍心戰士表情嚴肅許多，她同樣嘆了口氣。
「但我要你知道我…」Namaari輕咬下唇。
「很內疚，依然內疚，你覺得我會不知道嗎? 或是忘記?」Raya伸手拿走被Namaari焦慮把玩著的水果，拉起自己衣服一角就仔細擦拭起來。

「Namaari，我不知道你甚麼時候才能放下，或甚至這樣的心情是否會有消失的一天，但我希望你知道，對於你，我不再懷有任何恨意。我沒有友善到討厭一個人還可以和他像我們這樣相處。」Raya就著柔和的雪白月光努力檢查過一遍蘭撒果後，把它重新放到龍牙公主手中。

「我建議你還是洗過後再吃。」看Namaari端詳掌心中的黃色果子，Raya忍不住又補充。她的話惹得對方低笑。
「謝謝，真的。」Namaari輕聲細語到。
「一顆水果不是甚麼大不了的東西。」Raya聳肩。
「你知道我指的是甚麼。」Namaari莫可奈何地搖搖頭。

氣溫似乎又降了不少，一陣風颳過屋頂迎面撲向公主們。少了serlot暖爐般的體溫又沒有紅色披風的龍心公主忍不住哆嗦一下。Namaari見狀，沒有任何猶豫的將自己的白色披風脫給對方，同時又呼喚到處聞聞嗅嗅的坐騎回到身邊。

Raya並不是怕冷的體質，但她到也不客氣地接受了還帶著對方體溫的柔軟布料。

「噢神龍… 所以，你到底怎麼弄傷自己的?」少了披風，Raya清楚的看到Namaari左邊肩膀到整隻手臂都纏滿了白色繃帶，而不是她一開始以為的龍牙正裝長袖造型。她倒抽口氣。
「搬運建材的牛隻因為銜接拖車的繩索斷裂聲嚇到，衝了出去，我為了阻止牠被拖行了一段距離。」既然已經被發現，又被看到了，龍牙公主不以為意的回答。
「你還說我自信心過剩? 你難道認為自己可以輕易拉住一隻受驚嚇的牛嗎?」Raya毫不客氣地拍了纏滿繃帶的手，瞪眼。
「我當然沒那麼自滿，我只是沒想到緊跟在我後面的其他人居然來不及一起拉住鬆脫的繩子。」大概真的有痛到，Namaari皺鼻嘶了聲。
「抱歉，我不是... 你還是太大意了。」她不是真心想打痛對方，Raya急著道歉但轉眼又沒來由的生氣批評到。
「省點你的力氣吧，該罵的我母親已經全部說過了。」Namaari不滿的齜牙後又長長嘆口氣。
「她似乎立刻就發現了你有傷在身的事。」
「她是我母親... 也是她教我作為領袖不可以讓人們知道我們的傷勢... 我們有責任讓人民有安全感、有信心，不全是形象問題。」輕輕拉整手上的繃帶，Namaari淡然解釋。

龍牙公主的聲音不輕不重，似是理所當然，但聽在另位公主耳裡卻顯得格外沉重。即便錯過龍心族長六年的教導，Raya也深知爸爸不會對她有這樣的極端隱忍要求，不會灌輸這種絕對領袖想法。這沒有對錯，只是觀念不同，但仍讓Raya忍不住心疼Namaari。

「… … 她一定對你引以為榮。」龍心公主在晚風中輕聲地說。她身邊的戰士只是聳肩。

兩個女孩又在屋頂上待了段時間，沉默的陪伴彼此，享受著靜謐的夜晚，直到月亮高掛。

有了Namaari的幫助，下樓的過程安全又簡單。

回到屋內的Raya雙手向上用力伸展後滿足呼氣，轉頭正好看到龍牙公主輕而易舉地翻身入窗，悄然無聲的踩到房間地板上，比serlot更優雅俐落。她揚眉抿唇，忍住叫好的衝動。

雙眼適應壁燈熄滅後的昏暗房間，Namaari輕輕的噢了聲。

只見神龍Sisu正四腳朝天的橫睡在龍牙公主的御床上，她引以為傲的水藍色龍鬃上綁著不少屬於公主的金色髮飾。

「看樣子她自己一個也玩得很愉快。」Raya小心觀察房間主人的反應，細聲說。

Namaari只是笑著搖搖頭，顯然毫不介意飾品被神龍隨意翻出來玩。Raya鬆口氣，打算上前叫醒霸佔床位的Sisu。一隻溫暖的手即時摀住龍心公主的嘴，她低呼。

「讓她睡吧，沒關係。」

Namaari過於接近的溫柔聲音讓Raya不自在得渾身僵硬。她撥開那隻帶繭的大手。

「… … 你知道嗎，就剛剛在屋頂上說的那些『我對你不再懷恨在心』甚麼的，但你其實還是可以試著偶爾對我像對Sisu那樣好。」緩了緩情緒，Raya壓低著音量，玩笑的埋怨。

月光下，Namaari挑起單邊眉毛，唇邊勾起不懷好意的迷人笑容。Raya下意識的瞇了瞇眼，準備迎擊。

「那麼，今晚你願意在我房裡過夜嗎?」

Raya的心理準備顯然不夠，因為她覺得自己好像又被Druun石化。

晚風從狹長的窗口吹入，紗簾飄逸。龍心戰士在忽明忽暗的冷白光線中瞪著龍牙公主不知屏息了多久，才諷刺的因為缺氧回神。

「哈，你肯定非常希望我答應。」Raya努力不讓聲音中的顫抖太過明顯，她深深吸氣。「試著別太想我，dep la」她對著Namaari挑挑單邊眉，把披肩塞回對方手裡後向房門走。
「… … 你也晚安。」留在原地的Namaari低哼笑了聲，搖搖頭。

等房間門被輕輕關上，轉頭的公主對上她個性十足的坐騎。瞳孔圓滾滾的大貓一臉不置可否地看著自己不自覺微笑中的主人。

「怎麼?」Namaari忍不住揚眉問。

當然，serlot不會回答任何問題。優雅的掠食者動了動耳朵張嘴哈欠伸懶腰後輕盈跳上大床，在完全不打擾到神龍的情況下找了滿意的位子躺下。Sisu在夢中呢喃叫了一聲小貓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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