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nd of illusion

早晨的陽光灑入象牙白的石造長廊，龍牙的公主雙手拿著放滿餐點的托盤穩健走著。她來到訪客房間所在的區域，在其中一道門前站定。Namaari換單手拿托盤，右手習慣性的撥了下頭髮，深吸口氣後敲響房門。意外的，她還來不及敲第三下，門已被用力打開。

「噢哇噢，我肯定做了甚麼好事，讓你服務周到的親自送早餐來。」龍心公主驚喜的看著面前略顯驚訝的龍牙繼承者，手已經伸向還冒著熱煙的烤雞肉串。
「現在想想，你好像並沒有。」Namaari皺眉，一掌拍開對方的手，作勢要轉身離開。
「唉! 都拿來了就別走吧，再拿回用餐廳食物都要凉了。」Raya急著出手捉住托盤，不巧居然剛好抓到對方勾在托盤邊緣的手指。

龍心戰士像是要閃避毒蛇攻擊般的迅速抽回自己的手，她帶著抱歉的眼神打量龍牙公主。不看還好，Raya這回發現了對方今天的休閒服跟以往的都不同。

Namaari顯然仍需要將左側的傷勢隱藏，她選了件袖子貼合手臂的長袖上衣，雖是長袖，但衣服的腰腹完全沒有布料。在氣候偏熱的環境看起來足夠清涼，卻也正好將穿衣人肌肉緊實，線條優美的強健腹部展現在任何人目光中。

Raya覺得耳朵正不受控制的越來越燙，她抿唇蹙眉目光四處飄移努力找可以轉移自己注意力的東西。

門外的人默不作聲，看眼側身讓出走入空間，靠在門上表情奇怪的Raya，搖搖頭，妥協進房，將雙人份的餐盤餐具及食物一一放在的窗框上。背對著龍心戰士，她偷偷閉眼呼口氣，左手拇指無聲的撫過剛剛被觸碰到的指背。

等一切就緒，Raya學著龍牙女孩在她對面盤腿坐好，一邊悄悄打量Namaari一邊拿起香氣四溢食物。她沒錯過Namaari一口咬下香軟糯米時的淺淺微笑。

「我計畫早餐後到開墾地去巡視一回。」
「你昨天不是才在哪邊? 忘了你的左手嗎?」
「昨天也因為這傷，巡視進度不如預期，再說開發位置很多，本來不可能短短一兩天看完。」

Raya仍想異議，可是看Namaari看自己的表情，她決定尊重對方，明智的保持安靜。她轉而塞了一湯匙的粥到嘴裡，不理智的硬吞下偏熱的食物。

「參考之前會議的經驗，龍爪及龍脊的族長們應該午後會到，在開墾地用完午餐再返回王宮時間也足夠，不至於失了待客禮節。」沒有漏掉龍心女孩因為舌頭被燙到而短暫變色的臉，Namaari起身去盛了一杯冷水遞給她。
「哈… 覺得我完全可以想像跟你生活的每個早上吃飯時的談話內容。」Raya接過水但沒有急著喝，她笑了聲，意有所指的努嘴。
「… … 如果我讓你像你面對我母親時那樣緊張，抱歉。」眼中閃過複雜的神情後，Namaari揚眉揶揄對方到。
「誰說的，我沒有。」太快的反駁明顯就是被說中的反應，Raya卻來不及阻止自己。
「如果你堅持…」見Raya脹紅臉，Namaari略顯嚴肅的表情終於柔和不少，她低聲一笑。「總之，我之所以跟你說這些，主要是想問...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你在開玩笑嗎? 你別想把我留下來。」

*   *   *

她剛剛說錯了話，但米已成粥，話已出口。她願意道歉，那是，如果這種情況誠心道歉有幫助的話。她不覺得說甚麼會有分毫意義。先不提那句話內涵的其他意思。現在Namaari最無法確定的便是以後的生活，而她偏偏甚麼不說，要提一個可以是想像中的未來。Namaari的停頓與瞬間茫然的眼神，就算隨後以有意取笑Raya的話語帶過，但一切已經被她看到。Raya幹的好，真該賞你一顆龍珠。

龍心公主搖頭嘆氣，在一步一晃中的Tuk Tuk上給自己白眼。

「Namaari公主!」
「Namaari公主~」
「公主! Namaari公主~」

前往龍牙王宮城門的路上，一群眼尖的孩子大老遠地跑過來，搶著跟他們的和龍心的公主打招呼。多數時間掛著一張不苟言笑面容的龍牙公主揚眉勾起笑容。Namaari讓本來就走不快的大貓停下腳步，等孩子們氣喘吁吁的上前。

「你… 要去哪裡Namaari公主?」其中一個呼吸稍微恢復正常的女孩搶著問。
「我要去看看你父親工作Lang，你有甚麼東西要帶給他嗎?」龍牙公主溫柔笑問。
「… … 或許一朵花? 你覺得他會喜歡嗎?」小女孩猶豫一陣後將耳邊別著的小黃花遞上。
「我知道他會喜歡。現在快跑吧你們，不然Xuan老師要追上來了。」Namaari雙手小心接過花朵，揚眉看著遠處點點頭提醒整夥小鬼。

孩子們一哄而散，兩位公主聽到那位男教師的短暫哀號還有呼喚聲。

「看不出來你是會欺負老師的人。」看著抿唇偷笑的Namaari，Raya發現新奇事物般地說。
「我是你在龍牙能找到的最好學生，這並不代表我不懂玩。」Namaari聳肩，帶頭指示serlot開始奔跑。
「那孩子呢? 你似乎很喜歡他們。」Raya拍拍Tuk Tuk要大夥伴開始用滾的加速，追上對方。
「你難道不喜歡嗎? … … 不? 我看你跟小Noi相處得很好…」本來只是隨心問，看著對方勉強的詭異笑容，Namaari這才有些意外的認真說。
「Noi是個特別的小傢伙。」
「確實。」

運河的對岸，四位同樣騎在serlot上的戰士等著兩位公主，他們默契十足的與Namaari點頭後四散一段距離外跟隨著。

「他們似乎總是知道你要離開王宮?」Raya捏著下巴回想過去的經驗，不可思議的說到。
「那是他們的責任。」
「所以是你的保母們。」
「我沒有保母，從來沒有，他們是… 幫手。」
「嗯哼。」
「停止你接下來想說的任何話。」

Raya只是揚眉露出大大微笑，任由對方無奈看著自己。

接下來的路程都很順利，沒有任何值得留意的事情。Raya駕駛著Tuk Tuk，緊緊跟在龍牙公主的側身與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偶爾才將目光放到遠處的風景和幾位戰士上。左前方騎著淺灰色大貓的戰士停了下來，右邊灰褐色的也是…

「Raya。」

犰狳騎士幾乎是聽到自己的名字被呼喚的同時便煞住坐騎，她回頭這才發現Namaari正舉著右手，五指併攏的暫停手勢似乎只有她沒注意到，跟在公主後方的剩下兩位戰士也都已經停了下來。Raya令Tuk Tuk用走的回到Namaari身邊，順著對方的目光，發現濃密的樹叢後方似乎有些動靜。靜下心的Raya很快捕捉到細微的人聲。如果是過去的她，Raya十之八九會直接離開，避免可能發生的危險或衝突。但如今她既不是獨自一人，且Druun被消滅後各族已建立起互助友好的關係。

隨著Namaari的無聲指示，一行人小心穿過樹叢。映入眼簾的是一輛陷入爛泥的中的馬車。馬車上的貨物很多很雜，一看就知道不方便卸下來減輕重量。前面一人拉著馬繩，後面三人推車，正努力地想將馬車移出泥地。

不需要命令，幾位龍牙戰士已經紛紛跳下坐騎上前抵住車尾，讓疲於推車的三人稍微有喘息的機會。

Namaari跟在戰士們後，同樣離開大貓來到車邊，她抓住馬車一側要大家聽她指令一起使力。然而在她正要高喊一時，一隻手輕輕地搭在了她的右肩上。龍牙公主眨眨眼，疑惑的看向Raya。

「我有更好的辦法。」龍心公主揚眉勾起充滿自信的笑容。

Raya繞道馬車前，跟拉馬的人要來馬繩，迅速的打好一個活結後呼喚自己的巨大犰狳。Tuk Tuk慢悠悠走來後龍心戰士將手中的繩索拋出去，漂亮的套到鞍頭的握把上。

「Tuk Tuk表現時間到。」Raya拍拍夥伴的硬殼。

後輪陷入泥濘中的沉重馬車被輕易的拉了出去，Tuk Tuk甚至玩心上頭想拖著馬及馬車繼續向前衝，被眾人及時阻止。掛著大大笑容，龍心公主炫耀般的向雙手抱胸站在一邊看的龍牙公主挑挑眉。

「… … 愛現。」Namaari低笑了聲，搖搖頭。
「嘿! 總比讓你們去推車好吧。」
「我們推車有甚麼問題了? 我相信我們足夠強壯，不會有太多困難。」
「或許…」Raya點頭同意，但隨即傾身更加靠近對方。「可是沒有人會讓受傷的公主做粗活吧?」
「你…」Namaari惡狠狠瞪了龍心女孩一眼，一掌摀在對方臉上把她推開。

Raya只是肆無忌憚的大聲爆笑。

終於，他們來到第一個開墾區域，負責的人幾乎在龍牙繼承者雙腳落地的同時迎上來。隨著公主走遠，護衛的四個戰士各自散開到周邊巡視，Raya很快發現自己居然落單。一人無所事事，她只好隨便走走晃晃。

「公主，Raya公主。」
「… … 你在叫我嗎?」龍心女孩意外的看著一位陌生的年輕男子前來打招呼。
「如果您是龍心的公主，是的，我在叫您。」男子上前行禮後笑著說。
「噢，嗯，是我沒錯。」Raya有些不確定上下打量對方。

穿著龍牙傳統衣著的男子面容怎麼看怎麼不熟悉，Raya雖不認為對方有甚麼不好意圖，但也實在無法猜測來人目的。她悄悄四處張望希望找到Namaari，可惜那個Binturi現在心裡恐怕只有身為龍牙公主的責任，根本不知去向。

「那真是太好了，我一直沒有機會親自謝謝您。我弟弟在Druun闖入龍牙時，是被您勇敢無懼，魁偉強健的高貴坐騎救出去的。」
「誰? 你是在說Tuk Tuk嗎?」Raya沒忍住笑了起來。「他只是個愛吃的大傢伙，沒有你說的那麼了不起，但他是我最好的夥伴。」

與開墾負責人交談中的龍牙繼承者並沒有忘記龍心公主，她在放眼觀察土地狀況的同時多看了身著藍綠色服飾的女孩幾眼。見對方似乎正和墾地中的人聊得很開心，Namaari露出難以察覺的微笑後重新投入工作中。

她們接著走訪了第二個、第三個開墾區。Raya同樣在那些地方遇到熱情前來打招呼的龍牙人們，這讓她受寵若驚的同時也越加自在。

Namaari將小女孩Lang的花交給第四開墾區的負責人爸爸。等她看向Raya，她驚訝的看到龍心公主正學著工人用槌子將剖半的粗竹竿敲入泥地中。那張漂亮的臉蛋上甚至被濺到了些泥水。Namaari沒忍住笑出聲，她隨即咳了幾下試圖掩飾。

「嗯… 公主?」
「… 沒事，請繼續。」

負責人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顯然他覺得公主剛剛並沒有聽到他的提問。他正斟酌是否要再提出一次時，龍牙繼承人終於將目光放到他身上。

「如果你打算再問一次關於人力調動的事情，我現在無法回答你。但是，第一區的工程進度有超前，預計三天後可以完成，如果沒有變故，最快也是三天後那邊的人才能來支援，這樣可行嗎?」
「啊，可以，可以絕對沒問題，謝謝。」

Raya放下槌子，雙手叉腰滿意的看著自己完成的部分。

「你這是在做甚麼?」
一塊乾淨的雪白手巾被遞到龍心公主面前。Raya疑惑的瞧了瞧，轉頭看挑著單邊眉的Namaari。

「我就試試，看起來挺好玩的。」Raya沒有接受龍牙公主的手巾，聳肩回到。
「那你的結論?」Namaari妥協似的嘆口氣，伸直手，自己替Raya擦掉了她臉上的髒污。
「… …」
「Raya?」
「好極了。」
「好極了?」
「我是說好玩極了。」
「你還好嗎?」
「超好。」Raya搶過對方的手巾在自己臉上用力抹了一遍。
「… … 好吧… 多喝點水，如果你中暑了Benja族長不會原諒我的。」Namaari懷疑全寫在臉上的打量龍心女孩。
「放心，他不會，他很喜歡你。」
「… … 我們該去下一個地方了。」Namaari不置可否的看著Raya一副對手中的白色布料及感興趣的緊盯觀察，看也不看她一眼，最後只能聳肩轉身說。

她們又去了兩個地方後才在正午時間到一處清靜的河邊休息。最後一個開墾區的人們提供公主一行人的午餐，所以她們並不需要花費時間準備。龍牙戰士們剛聽令各自散開， Sisu就從水中竄出，歡快的跟兩個女孩打招呼。

「你整個上午去了哪?」Raya吞下口中的食物，好奇的問繞著圈游的水神龍。
「噢，也沒甚麼特別的，昨晚綁在鬃毛上的髮飾後來打結了拆不開，我花了很多時間才把我的美麗鬃毛拯救出來… … 應該是說龍牙王宮的人花了很多時間才幫我把髮飾都拆下來。」Sisu說著捧了捧自己的濕漉漉但依然亮麗的鬃毛。
「我跟他們說可以直接破壞，不用花那麼多時間的。」Namaari蹙蹙眉，有些不高興的表示。
「噢對，他們把工具拿出來時嚇死我了，不應該那樣處理的。那些你的東西，我希望可以好好的歸還，我以點都不介意趴在那裏不動三四個小時。請別對他們生氣。」

游到岸邊，神龍雙手趴在顆大石頭上撐著頭，對龍牙公主眨眨明亮的大眼睛。

「我… 好的，我向你保證不會追究。」龍牙公主垂眸抿唇，點頭同意。
「Namaari，只要說沒問題就好了，不需要這麼正式，我們不是在談公事。放鬆點，到水裡來，這很有幫助。」Sisu爽朗大笑，靈活的尾巴探出水面向女孩勾了勾。
「呃…」
「別猶豫了，這個主意棒極了，我全身都是汗，難道你沒有嗎?」Raya推了蹙眉的人一把，迅速掙脫自己衣服，兩步就跳入了冰涼的河水中。

緊跟在龍心戰士後，是她忠實又巨大的夥伴。Tuk Tuk助跑加速沖入水中激起的水花差點把岸上的一人一貓淋個濕透。

有些驚魂未定的Namaari，發現自己的愛貓一臉嫌棄舔著躲避不慎被潑到水的前隻，笑出聲。她拍拍serlot的頭又柔柔牠的耳朵稍作安撫後，加入河中玩開了的大夥。

Namaari雖然是最後一個下水的，但她第一個回到岸上。龍牙公主靜靜地走到一處較隱密的位置，擦乾身體後開始拆左手臂上的繃帶。她聽到落葉被踩碎的聲響同時，右手已經迅速按在用來裁切繃帶的小刀上。

「需要幫忙嗎?」Raya不是沒有看到對方警覺的防衛動作，但她巧妙地眨個眼，掩飾過去。
「不… 我自己可以處理好。」Namaari默默地收回手，訝異的看著不久前還在水中玩得不亦樂乎的女孩，現在居然已經整裝完畢，只差仍在滴水的頭髮。
「怎麼? 驚訝我動作如此迅速嗎?」將長髮隨意綁起來，Raya嘴角一絲笑意。
「差不多。」扔掉手中濕透的繃帶，Namaari用力伸展手臂後皺皺眉。
「總得有辦法說服你讓我幫忙吧?」

終於看到傷痕累累的結實手臂，Raya忍住皺眉的衝動，笑著揚揚眉，在Namaari身邊盤腿坐下後拿出一條乾毛巾，不由分說握住她的左手腕把手臂上剩餘的水珠擦乾。

「但我… 並沒有答應… 你。」Namaari最終放棄抵抗，鬆開握緊的拳頭，任由Raya仔細處理。
「你看起來向撞到了一堵牆，一堵有刺的牆。」
「並沒有，只是些石塊，尖銳的石塊。你該看看我怎麼把那頭牛停下的。」
「噢，所以你現在有心情炫耀了?」
「如果你可以炫耀你的Tuk Tuk，我為什麼不能炫耀我可愛的貓。」
「可愛? 你們龍牙對『可愛』的定義還真不一樣。」

她們都企圖對對方板著臉，然而瞪眼的對峙沒能維持多久，公主們最終相視而笑。

*   *   *

回到龍牙王城，她們遠遠的便看到站立在王宮入口處的Virana族長。

「你們接下來自己在王宮中不會有問題吧?」Namaari令serlot停下來，轉頭看Raya。
「當然…」「別擔心，我會照顧好Raya的。」
Raya本想問對方是甚麼意思，卻被一旁的神龍打斷。

「我需要跟我母親談談，單獨談談。失陪了。」
大貓背上的Namaari頷首，表情嚴肅得像她與Raya今天才剛認識，彼此僅保持最基本的禮貌一樣。回程路上談天說地的輕鬆愉快氛圍，不知何時已無影無蹤。

「… 如果… 如果你要找我，我會在我爸那邊。」
看著再次緊繃起來的Namaari，Raya很想說些甚麼緩解氣氛，但也意識到現在對龍牙公主最有幫助的，應該是表示自己隨時願意聆聽她想說的任何事。

Namaari淺淺一笑，說了聲待會見後跨下serlot走向龍牙族長。

「話說… … 你餓了嗎?」Sisu毛茸茸的大爪子搭上Raya肩膀。
「你肯定還在成長，是吧?」Raya壓下內心的複雜情緒，笑著對神龍搖頭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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