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nd of illusion

「各位好。」

等會議廳的門關上，男士這才轉身對著眾人友好微笑。這一回，因為Raya幾乎近氣音的音量道出第一隻龍的名字，其他人沒有意識到這不請自來的男子是神龍Zion變的，但因做為王宮主人的Virana不發一語，另外四族族長也便沉默以對。因此，Zion只能面對幾位人類奇怪、算不上歡迎的安靜注視，不過他也不介意就是了。

看著Namaari，Zion笑容不減，邊繞過會議圓桌，邊開口。
「我想你會希望在睜開眼睛的當下，我就在一旁為你解釋可能產生的疑惑，但有鑑於那是公主的臥室…… 我認為在這邊等待更為妥當。」
講話間，各族代表眼前的男士已經轉化為全身雪白色的金鬃神龍樣子，大家這才恍然大悟，舉手做圓禮貌致意。

「神龍… Zion，我不知道這個樣子下的我要如何幫您，雖然我可以理解要做為神龍才有可能消滅Druun，但是以我現在的身體狀況… 我不認為會比我做為人類的時候更有效率…」
意外的，Namaari並沒有像身為人時，對神龍無盡敬重的虔誠行禮，而是皺著眉兩步上前首先發話。Raya一直隱隱感覺得到龍牙公主的焦慮，可是直到現在，她才真的了解到Namaari的焦慮情緒到了甚麼樣的地步。龍心公主深吸口氣，和爸爸短暫互看一眼，舉步走到金色神龍身邊，與她並肩站著。Raya不是不想伸手輕搭對方肩膀以示支持，只是她不確定這樣細微的小動作對變為神龍的Namaari會不會感覺怪異而排斥。

「現在或許不，不，我甚至不能讓你去面對任何大小的Druun。在你可以處理那些不和諧的東西之前，你要先習慣作為一隻神龍，等適應了這樣全新的你以後，接著是魔法… 我會帶著你，陪著你去學習一切，直到你成功…… 或是放棄。」
「放棄?」
「『所以你現在就要把她帶走?』」
Namaari還在驚訝於Zion再次提出她可以有改變主意的機會，耳邊卻聽到母親跟Raya幾乎同一時間提出的同一個問題。神龍公主先扭頭看了看臉上表情一言難盡的母親，才回頭垂首看一手摀著臉的龍心公主。

Raya想原地挖一個洞，把自己給埋了。她到底在想甚麼? 不，她知道自己在想甚麼，但為什麼她沒管好自己的嘴巴? 誰讓她說話了… 龍心戰士覺得龍牙族長如大貓般銳利的掠食者目光正緊緊盯在背後，她全身發熱又冷汗直冒。

「我沒有說過你不可以放棄。剷除Druun不是個簡單的責任，我相信多數面對這個問題的人都知道，但是未必所有人都真的可以預測過程的艱辛，與需要做的犧牲。」

Virana族長收回一時分心的目光，確實，她剛才因為龍心公主的話而不適時的轉移注意力，但是她並沒有錯過神龍Zion說的任何一個字。她很想冷笑，但她沒有。Zion的言行舉止確實表現得非常體貼寬容，可是第一隻龍也非常明確的知道自己在做甚麼。他知道自己選的女孩是甚麼樣的人，那是龍牙族長的女兒，Namaari。Namaari不會拒絕，不會反悔，不會放棄。這個由她栽培的親身骨肉就算做到粉身碎骨，也會達到一隻盡善盡美的神龍標準，尤其，在龍珠破碎又復原後的現在，在Kumandra逐漸邁向繁榮的現在。

Virana清楚自己的女兒，所以當她被告知Namaari一覺醒來變成了一隻神龍，她不假思索令人去找來裁縫師。Virana知道自己的女兒，所以當她確定Namaari將迎來一場女孩不曾準備過的挑戰，她只能表面鎮定自若的暗暗期許Raya可以給予支持。

「再回答兩位的問題。是的，我希望Namaari公主可以盡早和我離開，啟程學習。」神龍Zion沒有忘記龍牙族長及龍心公主的疑問，他和顏悅色的回答。
「…… 三個小時，我可以準備好出發。」金色神龍再次看向母親，龍牙母女沉默交換眼神後，神龍才回頭向Zion說。
「非常好! 我在運河之後等著。」Zion眼中閃著讚許的光芒，與眾人點點頭後從窗戶飛身離開。

龍牙母女一人一龍很快離開了會議廳，其他族的代表們自然表示非常體諒。等待的期間，他們各自小聲討論著Raya沒心去聆聽的內容。龍心公主一開始努力假裝自己像其他人一樣，對剛得知的消息表現得平靜淡然，不受分毫影響。但雙手交握在身前、小幅度搖晃身體的女孩，很快開始又是咬唇又是眼神飄移，完全無法安定。Benja不可能沒注意到女兒一系列的焦慮舉止，只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關心，Raya就像是受不了甚麼般的閉眸仰頭洩氣低喝了聲。

「Dewdrop…」
Benja說不上是驚訝的看著眾目睽睽下，不發一語快步奪門而出的女兒。他從容的和剩下的人說聲失陪後，這才快而不失領導者風範的往Raya在龍牙王宮的房間方向走。房門不意外的沒有關上，Benja搖頭低笑一聲，將門堆得更開，雙手交插在胸前，靠著門框看翻箱倒櫃打包的女孩。

「你要跟她一起離開?」龍心族長的語調完全不是提問，他溫和的看著聽到話語停下動作的孩子。
「我… 我必須這麼做，爸… 我沒辦法解釋，但… 我必須跟她，跟他們一起… 可以嗎?」Raya要離開的語氣非常的堅定，但她也不期望自己能給爸爸一個合理的解釋，以致最後她變回那個曾經的十二歲女孩，小聲地尋求父親同意。
「哈哈哈… 當然。Dewdrop，你確定這是你要做的事情，就去執行吧。」Benja族長鬆開雙手，笑著往房內走，迎來預料中的大力擁抱。
「爸… 謝謝…」Raya頭枕在父親肩上，閉著雙眼低聲道謝，不知道還能說甚麼。
「放心去，我會在這裡… 嗯，到時候應該已經回家了，但是你知道我在哪，我哪也不去。」Benja摸著女兒的頭，輕聲的說。

*   *   *

龍牙王宮的廣場聚滿了龍牙的人民，金色神龍躲在王宮廳堂陰影之下，眉毛抽了又抽，耳朵抖了抖，很不自在的看著外頭密密麻麻、各個翹首盼望的人群。

「這是怎麼回事?」Namaari低垂著頭，努力小聲問身邊的人。
「消息傳得很快，Namaari公主。」Atitaya將軍面不改色的直視前方回答。
「你依然是他們的公主，他們當然希望有機會歡送你出發。」Virana族長優雅地走上前，抬手鼓勵的拍拍神龍上臂後，繼續向前走到陽光底下。「準備好了嗎?」她回身向女兒伸出手，雖然略蹙著眉毛但唇邊掛著安撫人心的淺笑。

Namaari深深吸口氣，回頭看後方，四族代表各個微笑禮貌頷首致意，她只能同樣回禮。但真正目的不是要與族長們道別的神龍並沒有在回禮後跟上母親，她伸長脖子搖晃腦袋，企圖尋找那個女孩，那個毛毛躁躁卻反應靈敏、那個嘴裡不饒人卻貼心善良的女孩。

Raya不在，她不在任何一個Namaari放眼望去可以找得到的地方，那是很多地方，尤其以現在神龍的體格，她暴增的高度與精進的眼力。Namaari沒有想到她居然找不到Raya。

她不會承認，更不能表現出來，但當她自認一切都準備就緒，卻唯獨沒見到那個龍心女孩，龍牙公主開始感到抗拒。Namaari不想要離開，不是現在，不能在見到Raya之前。

可是同樣身為戰士的堅強女孩最終長長吐息，眨眨眼回身走入陽光之下。

「我準備好了，母親。」

廣場上，白鬃金龍出現後人們的歡呼聲此起彼落、源源不絕。龍牙族長與化龍的公主並肩而行，Benja族長一行人則跟在後方。

前一次與母親這樣一起走在廣場上是甚麼時候? 好像是去年的神龍慶典迎賓時? 那時她的注意力都在即將抵達的龍心父女身上，而不是在身邊的母親身上。Namaari垂眸，看著母親銀白色的髮頂忍下揚眉的衝動，她還無法習慣這個視角看一向高高在上的龍牙族長。說不清為什麼，但變得如此巨大後，Namaari反而很想向相對嬌小的母親撒嬌。神龍的耳朵因為這想法而不自覺動了動。

一群有大有小的孩子們奔跑、追逐在側邊人群之前，高聲的呼喚他們的公主，那令神龍的眼神溫柔了不少。孩子們莫名雀躍的可愛樣子足以讓Namaari暫時擺脫內心沉重的情緒。

但實際上她大概還是太過於沉浸在腦海的思緒中，不然Namaari實在無法解釋為什麼她會沒發現一個高速接近的滾動圓球，和牠紅色披風飄逸的主人。

「嗨! 我沒有錯過甚麼吧?」拉停Tuk Tuk的Raya笑著擋在城門與金色神龍之間。
「一定要用這麼獨特的出場方式?」Namaari挑起單邊眉毛，眼神好似嫌棄嘴卻彎彎翹起，過於心喜的無意假裝排斥總是這麼胡亂來的公主。
「我能說甚麼? 我喜歡備受關注。」巨大犰狳上的女孩勾著單邊唇角，撥了下頭髮。
「… Raya，你在做甚麼?」低聲哼笑後收起笑容，Namaari嘆口氣，搖搖頭。
「你覺得呢? 我要跟你一起去。」Raya張開雙臂展示自己齊全的裝備，理所當然的回。
「你要?」神龍瞪大了一雙已經很大的深褐色眼睛。
「那當然，在確定你是隻合格的神龍前，你別想擺脫我。」自許神龍迷的女孩不容置疑的表示。
「但是…」
「沒有但是，我要去。」

如果有人或龍會懷疑Namaari會拒絕妥協的話，那大概也只有她自己，非常小部分的她自己。

公主們對話的期間，Virana難掩詫異的側身扭頭看了Benja一眼，來自龍心的男士只是對她平靜的微微一笑，顯然毫不意外，顯然早已知情。Virana回身短暫閉上眼，自顧點了點頭。等她張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赫然放大再放大的麥金色龍頭。

變成神龍的公主將整顆頭塞到了族長的懷裡，幾乎將高挑纖瘦的女子直接頂離地面。Virana很快將措手不及的瞪眼抿唇表情隱藏好，她輕輕呼出過度驚訝而下意識憋住的氣，環手抱住女兒毛質細膩柔軟的龍頭。

「注意安全，我的Morning Mist。」Virana輕輕在神龍眉心落下一吻，軟聲提醒。身為一族首領，身為一個母親，她有說不盡的叮嚀與顧慮，但沒有任何一個勝過希望女兒安好的心。
「我會的，母親。」Namaari小心不讓獠牙刺到人的用吻部蹭了蹭媽媽。

「爸，愛你，回頭見。」坐騎上的Raya掛著明媚笑容向Benja揮揮手。
「回頭見，Dewdrop。」Benja族長解下腰間的劍，俐落拋給女兒。

她們在龍牙子民的歡呼中出發了。龍心族長慢步向前，走到Virana族長身邊，與她一同看著兩個孩子走上Druun被消滅後，龍牙在運河上新建的氣派大橋。

「謝謝。」
Benja一開始並沒有意識到Virana說了甚麼，他頓了頓這才不明所以的轉頭看白髮女士。Virana感受到對方的目光，卻沒有將視線從漸行漸遠的女兒身上移開。
「謝謝你同意讓Raya公主一起去。」她接著解釋。
「…… Virana那並不是個艱難的決定。」Benja低低笑了笑，搖頭說。

他不是用族長間談話的語氣，而是一個家長對另一個的。這樣簡短的回答中，他們有個不在言語中的默契。他們都知道如果Virana表示反對，Namaari不可能踏上這個旅程。他們都知道Virana作為母親的那一半，不希望孩子離開。

這跟當初她允許Namaari出去追擊Raya時不一樣，那個時候Virana深知自己的孩子準備齊全，甚至不擔心沒有龍珠碎片的Namaari必須在Druun肆虐的大陸上行動。現在，Virana完全無法預知孩子將要面對甚麼，她不喜歡不確定、不喜歡未知，但作為族長的那一半讓她放手給Namaari做選擇。

「Raya已經不是個孩子，她能照顧好自己，且我相信她的判斷，所以尊重她的選擇。」Benja收回目光看向運河對岸，繼續接著說。
「…… 你是個好父親。」Virana淡淡的表示。
「哈… 這我不敢肯定，但我可以肯定如果我拒絕了她，Raya依然會去。」龍心族長爽朗笑了聲。

總是神情淡漠的白髮族長，終於勾起淺淺的、令人不易察覺的笑容。

*   *   *

「你確定你真的要一起去?」Namaari不放心的忍不住又問。
「噢龍珠… 我看起來像在猶豫嗎? 你看起來比較猶豫，我該提防你把我抓起來扔回後面的王宮中嗎?」Raya單手插腰，在Tuk Tuk上斜眼瞪盯著她看的神龍。
「我不覺得我可以丟那麼遠。」Namaari揚眉。
「甚麼?!」一時無法判斷對方是否在開玩笑的Raya皺唇瞇眼。
「… Sisu?」本來因此要笑開的Namaari，一邊的小耳朵捕捉到微風中的聲音，轉了方向，她驚訝的跟著看去。
「甚麼?」

橋的底端，一白一籃的兩隻神龍等著她們。Zion身邊的水神龍坐在地上，開心向她們揮著雙手。

「你們怎麼這麼慢?」Sisu三兩步跑到Raya身邊，用肩膀輕輕撞Tuk Tuk問。
「Sisu，你為什麼會在這?」犰狳上的騎士推了下帽子，奇怪的看著神龍。
「當然是等你們一起出發啊。」Sisu仰頭對比她還高大的金色神龍咧嘴笑。
「你也要去? 為什麼沒跟我說?」Raya兩眼撐得斗大，滿臉的詫異。
「呃…… 我需要跟你說嗎? 抱歉，我想只要在這裡等你們就好了，不需要特別講… 等等你本來在考慮不一起去嗎?!」Sisu先是自認做錯事的撇開目光，後一副忽然意識到甚麼的手摀嘴巴看女孩。
「當然沒有!」龍心戰士像看到整群Toot 'n' Boom beetles的滿臉驚恐，急急否認。她偷看眼Namaari，不希望對方因為聽到這對話而產生不必要的想法。

金色神龍看著女孩，像沉睡中的石像般沒有表情，看不出情緒。Raya有些擔心的對著Namaari揚眉無聲詢問，見神龍總算淺淺一笑，這才暗自鬆口氣。

「噢，那不就沒有任何問題了? 我們還在等甚麼? 走吧~」沒注意一人一龍間的細微動作，再次笑開的水神龍搖了搖尾巴招呼道。
「所以… 我們要去哪?」Namaari看向還不發一語的Zion問。
「我們要去找你的老師，一個能自由在龍與人類間轉換樣貌的神龍。」白色神龍面帶微笑的回答。
所有聽到這話的人、龍，甚至Tuk Tuk都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Zion。

「自由轉換? 但Namaari才剛變龍… 為什麼? 這是甚麼意思?」
「你是在說我姊姊Pranee嗎?」
「我以為你說你會教我所有需要學習的… 不是嗎?」

「Namaari，為了要能消滅Druun，你就像我，我們是同種神龍，我有的能力你也有，但事實上我們的魔力不是我們的。還記得Sisu跟你們說過每隻神龍都有自己的獨特魔力? 而我們，我們的魔力是跟所有神龍借用的。我可以變成人，因為Pranee擁有幻化為人的能力，我可以快速癒合你手臂上的傷，因為Chiron擁有治癒生靈的能力。我們所擁有的，是其他神龍的無私分享。當然，我可以教你如何使用這個力量，但如果由那個能力的真正擁有者來教導你，不是更好嗎? …… 至於為什麼先學變回人的方法，理由之一是Pranee正好也在龍牙領地中，其二是我想你會喜歡這個主意。」

「所有… 神龍的魔力…」Namaari不敢想像的搖搖頭。她看了Raya一眼，龍心女孩也正好緊抿唇、略蹙眉看向她，毫無疑問的，她們想到了同樣的問題。「我… 我們有這麼多的時間嗎?」
「噢不，你不需要逐一去學習，只要熟悉其中幾個，剩餘的一定易如反掌，當時機成熟、當需要使用時，會自然而然的出現。」Zion眨眨眼，信心十足的保證。
「… 好吧，如果你這麼肯定的話…… 我們該往哪走?」Namaari咬咬牙，吐息頷首。
「好極了，往這邊。」白色神龍露齒一笑，帶頭往森林深處走。

「放輕鬆Namaari，Pranee一定非常樂意教你的~」Sisu的爪子自然而然地搭到金色神龍肩上，安慰似的拍了拍愁眉不展的Namaari。
「嗯… 我相信你，謝謝。」Namaari下垂的耳朵在強打起精神後又豎了起來，她努力勾起唇角，而不是向Sisu一股腦兒倒出所有困擾自己的事情。

Sisu跟在Zion之後步伐輕盈的走開，剩下Tuk Tuk上的Raya安靜地等在Namaari身邊。神龍下意識甩甩頭集中注意力，轉頭看了看龍心公主欲言又止。面對這樣的Namaari，Raya抿唇撇開目光短暫思索，她不打算勉強自己去猜心思縝密的對方在擔心甚麼，那範圍太過廣泛，她只需要知道Namaari現下最需要的是甚麼。

「無論你現在在擔心甚麼，我認為都可以暫放一邊，這只是旅途的開始，有很大的機會等遇到Pranee你會發現其實一切沒有想像中的困難。」Raya仰頭直直看入那雙深褐色的龍眼，帶著淺淺笑意，神色難得直白的溫柔。
Namaari頓時覺得自己的笑容自然了不少，她無意識的小幅度擺了擺尾巴末梢。

*   *   *

「樹枝!」Raya提高音量提醒。
「噢呼!」
但顯然已經來不及了，女孩咬著面頰內的肉、緊抿唇，強忍著笑意轉頭望去，果然看到龍角卡到樹枝中的金色神龍。Namaari厭煩的低吼了聲，往後扯了扯，可惜這次似乎又卡住了。
「噢噢，讓我來。」Sisu非常主動的回到金色同伴身邊，站得筆直伸手替Namaari解圍。

這已經是Namaari第三還是第四… 或是第五次? 龍角卡到樹葉茂密的枝枒內。曾經的優秀戰士其實對現在的身體狀況適應很快，對自己柔軟修長的身軀、靈活有力的尾巴，還有強壯的四肢、尖銳的爪子都逐漸應用自如。唯一的問題，就是她還不熟悉頭上那對金底白紋的美麗龍角的實際長度。當然，龍角不像鹿角那麼多分岔且粗壯許多，如果Namaari再用力一些，她肯定可以自行折斷樹枝掙脫，可是她不想這樣一路破壞無辜的樹木。

「好了! 你往左邊低下頭。」Sisu語氣中全是很高興自己幫得上忙的說道。

Namaari龍頭離開枝葉底部的同時，一朵黃白色的小花飄然落下，剛好掉到她吻部前端。完全出自反射的，她雙眼往中間看，想搞清楚到底是甚麼東西落到鼻子上。

沒想到一隻強健高大、渾身充滿危險氣息的神龍，居然可以看起來這麼呆傻。一直在觀望的Raya終究沒忍住，爆笑出聲。

「甚麼那麼好笑?!」Namaari立刻轉移注意力，緊盯龍心女孩，警覺問到。
「沒事! 甚麼也沒有。」Raya一手摀著嘴，一手擺著否認，眉眼卻仍大大彎著。
「噢，是嗎?」Namaari慢條斯理用爪尖輕巧的將小花捏起，放回大樹綠葉間，語調透著不懷好意。
「真的…」戰士的危機意識感覺醒，Raya小心打量著慢慢幾步接近的金色身影。

Namaari先歪頭不置可否的低哼了一聲，然後，突然低垂龍頭，張開滿口尖銳牙齒的嘴巴，在Tuk Tuk後腿旁邊隔著空氣就是用力一咬。

可憐的溫馴巨大犰狳被神龍「喀」的清脆咬合聲嚇得原地跳起，縮回一顆球狀，不顧主人焦急的制止，高速的落荒而逃。Raya響亮的驚恐呼喚聲頓時在林木間迴盪。

Sisu一臉詫異的走到Namaari身邊，不可思議的轉頭面對金色神龍。Namaari面不改色的回望幾秒後，兩隻神龍同時笑出聲。

「Namaari!!!!!!」Raya氣憤的吼聲自遠處傳來。
被點名的神龍這才好像有點愧疚的耳朵往後貼，收起笑容，抿嘴默默看了水神龍一眼。
「嘿，她是叫你，別看我。」Sisu推了Namaari一把，事不關己的愉悅說。

*   *   *

他們在傍晚抵達一處適合紮營的河岸。酒足飯飽後，Zion只說了聲晚點回來，便飛身奔向被夕陽染成橘紅的晴空。卸下一身裝備的Tuk Tuk自顧開心的在河邊追著不明小甲蟲玩，Sisu則早就在一聲歡呼後竄入水中不知去向。

Namaari端正趴臥在營火旁邊，目光饒有趣味的跟著Raya忙東忙西搭建帳篷的身影，偶爾才在龍心戰士像是命令的口氣下伸手扶住某支竿子幫忙。

「如何?」Raya呼口氣，自己很是滿意的拍著雙手，看著有些歪斜的成品。
「可以用。」Namaari擺了擺尾巴，似笑非笑的回答。
「噢! 我倒想看你能搭得多好!」Raya瞪眼神龍。
「Raya這是龍牙的基本露宿配備，我之前還得教孩子們怎麼用，當然能搭的比你好。」Namaari揚眉不甘示弱的反擊，卻動也不動的繼續趴著，沒有要示範的意思。
龍心公主不悅的對神龍吐舌，不等對方回應就轉身鑽進了米白色的帳篷內。

「…… 不過以一個首次嘗試，又獨力完成的人來說，已經很不錯了。」Namaari歪頭打量毫無動靜的棚子許久後，才又補充。
「我聽到的是讚美嗎?」隔著布幕後，Raya隱隱含著笑意的聲音傳出。
「可以是，但你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翹著單邊嘴角，Namaari伸手悄悄的把其中一支固定竿推到更適合架設的位置。
「彼此彼此，你的讚美也是…… 你在幹嘛?」於是，突然掀開帳篷的女孩正好看到神龍爪子勾在竿子上的一幕。
「甚麼也沒有。」Namaari收回手，學著她愛貓的習慣休息動作，將爪子藏在身體下。
Raya只懷疑的瞇了瞇眼，沒有繼續追究。

夜晚降臨，玩累的Sisu和Tuk Tuk各自在Raya和Namaari替他們收集來的乾草堆上安穩趴著，漸入夢境。Namaari的乾草堆上比他們多了塊質地柔軟、布料偏厚的毯子，是僅次於露宿配備外，Tuk Tuk揹負的最大件行李。Raya認為有了那塊特別挑選的毯子，曾經也長期跋山涉水、長居野外的Namaari應該多少可以舒適的睡上一覺。

她可能「認為」錯了。

「Namaari?! 你在做甚麼?」Raya瞪大眼睛看著把頭部塞進帳篷內的神龍，壓低聲音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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